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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事不堪回首,辛酸能對誰訴

九月份是黃土高原上一年當中最美好的季節——夏天的那一層鬱鬱蔥蔥的綠還未褪去,秋天的那一抹金黃已染遍四野;溫暖溼潤的東南風和清涼乾爽的西北風勢均力敵,使得天氣不冷也不熱,不溼也不燥,一切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

汽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馳在福銀高速上。王昊宇這個從西北黃土高原一個小山村走出來的青年緊緊地抱著一個書包,眼睛瞪得大大的,驚奇地看著窗外的一切。那個包裡裝著他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省城師範大學錄取通知書,為了這張錄取通知書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和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路都是這麼緊緊地抱著;他是第一次走出豳州縣,車窗外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好奇,尤其是汽車翻過豳州梁進入八百裡秦川之後,那一望無際的沃野良田更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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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時地衝擊他的大腦的卻是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

2011年他高考失利,高考成績出來的這一天是他這十九年來最為黑暗的一天,也是完全空白的一天。那一天,天下著小雨,雨不算大,但天空如同墨染似的黑雲似乎要把王家灣那個小山村吞噬掉一般,王昊宇一家三口守在那一孔年代久遠但卻乾淨舒適的窯洞裡焦急地等待著他的高考成績,父親王玉山老漢不停地讓他看看手機有沒有訊號,母親端著針線笸籮半天了連一雙襪子也沒補好。大概到了十二點的時候沉默了半天的手機終於收到了陝西省考務系統的高考成績通知,總分481分,而早上看電視分明說2011年陝西省二本分數線都要495分,也就是說他和二本分數線都還差14分。

這條簡訊就像萬里晴空的一聲霹靂在這家人中間炸響,三個人的心裡都如同冷水裡加入了生石灰一樣瞬間沸騰了,但表面都出奇的平靜,兩個老人沉默著不說話,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生怕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給兒子增加心理負擔;王昊宇也不說話,他一直都這樣,所有的心事都沉沉的壓在自己的心裡;空氣彷彿結冰了一般,時間似乎也停滯了。不知過了多久,最後還是父親打破了死寂,好像是對著自己煙鍋裡冒出的煙說了一句“沒考上就沒考上,再想想其他的法子”,然後長長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拴牲口的窯洞裡去了。坐在門口補襪子的母親偷偷瞄了一眼兒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沒考上就沒考上,別發愁了,哪裡黃土不埋人,我們這些刨土窩的老農民不也這樣一茬茬活過來了……”他不知道母親後來還說了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應付母親的。

他的靈魂好像脫離了肉體一般,木訥地回答別人的問話,恍恍惚惚地走回自己的窯洞,一整天都是機械地吃飯睡覺,還照常和父親給牛鍘草,只是一句話都不說,人問他話他也是心不在焉的。他不知道他這樣這可急壞了家裡的兩位老人,明明看著兒子不對勁,但卻想不出一點辦法。玉山老漢腦子裡突然閃現出那個令他光是想想就能驚出一身冷汗的念頭——這孩子會不會精神出問題,昊宇姑婆家的小兒子就是因為高考沒考上經受不住打擊得了精神病,到現在都沒治好,而昊宇本身就是心氣高又要強的孩子,萬一……,他不敢把這個想法告訴昊宇媽媽,他也不敢去請醫生,醫生是鄰村的,萬一檢查出來孩子精神方面有問題這豈不是在向全村人宣佈,兒子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那樣的訊息傳出去那孩子一輩子可就毀了。即使真的不幸被他猜中了,他就帶兒子去外地治療,不讓任何人知道。

到了晚上玉山老漢一點點睡意都沒有,他頻繁地去院子裡側邊的那個窯洞裡給牛加草,每次經過兒子住的那個窯洞時都要停下來小心地偷聽好久,他甚至都開始盤算著明天如果還是這樣,他就拿著前幾天賣牛的錢帶兒子去甘肅看病,之前在電視上看到過慶陽有一家精神病醫院,看病很好而且還保密,沒想到給兒子準備的上學的錢如今卻要給兒子看病了,一想到這些他心裡難受的感到都活不下去了。

昊宇一開始倒是睡的很安詳,大概睡了有三個多小時他的大腦好像猛然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才清醒過來,好像飛出去的靈魂又迴歸肉體了。現在他才開始想他的成績,想他下一步該怎麼做。這樣的成績是他始料未及的,從小學到高中兢兢業業十二年,平時的成績一直都在班級名列前茅,無論是老師和同學還是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考個一流大學沒問題,就是高考前全市組織的三次模擬考試,他最差的那一次也是全年級第二十二名,可高考卻成了個名落孫山,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如果接受了這樣的結果,他還有什麼未來可言。他怎麼可能甘心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

第二天早上早早地他就起來了,洗漱了一下就去挑水,挑完水又把牛牽到村子腳下那條叫山水河的河邊飲水。玉山老漢因為一宿沒睡天亮的時候還給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兒子已經挑了一擔水回來了。他去廚房看到昊宇媽正在做飯,就趕緊問“咋樣,娃好著麼?”,昊宇媽一手拉著風箱,一手拄著燒火棍燒火邊說:“沒事,好好的,剛才還和我說話了。這娃昨兒個沒把我嚇死,我昨晚還悄悄去看了他兩次,怕他醒來就沒開燈,聽著睡的沉沉的就出來了。唉,早知道這事對娃的影響這麼大就不讓他上高中了。”玉山老漢雖然也被昨天的情景嚇得夠嗆,但他卻不認同老婆的看法,王家世世代代都在這黃土溝裡刨食,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把幾個孩子能培養成個靠知識吃飯的人,就算是考不上大學,高中生也比初中生強一點,用他的邏輯分析就是這就好比上梯子,上一個臺階總是好些。

吃飯時他看父親不停地偷偷瞅他,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沒事,然後猶猶豫豫地說出了自己醞釀了半晚上的那個決定——他準備復讀。母親聽了之後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再次擰成了麻繩狀,她害怕下一次又這樣,那兒子可能會真的承受不住,但又不能打擊兒子,她的心裡急的就像掉進滾水鍋裡螞蟻一樣,她多想昊宇父親能勸一下兒子打小這個念頭;可是她又不忍心孩子和他們這一輩一樣念不下書以後和這黃土地打交道,兒子平時成績那麼好,再來一次說不定就考上了。誰承想昊宇父親卻滿口應允,他相信兒子的實力,他也為兒子的這份堅強和執著感到欣慰。

此時正值收割麥子的時節,當地人成為“忙天”。當21世紀鐵犁牛耕的生產方式已經進入歷史教科書裡的時候,這個小山村的人們卻受地形的限制而不得不繼續沿襲著這一古老的生產方式。沒有收割機,人們只能靠人力用鐮刀將麥子割倒捆成捆,然後用牲口拉著車運回去,然後叫村裡的拖拉機帶著碌碡碾,甚至有的人還是用牲口拉著碌碡碾,這叫碾場;然後就是把碾過的麥粒、麥秸、麥殼分開,這叫揚場;最後一道工序是曬麥子,麥子曬完忙天也就結束了,當地人稱之為“忙罷”。基本上每一道工序都得人來完成,無論是割麥子還是碾麥子和曬麥子都得選在太陽當空的時候,在太陽底下割麥子下鐮利、碾麥子能碾淨、曬麥子幹得快,那如火的太陽曬的人感覺嗓子都快要冒煙了,不管喝多少水都不解渴。不僅如此還得時刻防備著雷雨天氣,一場大雨有可能就會將一年的收成連帶著鄉親們的希望衝進山水河裡。其中的艱辛是任何筆調都無法形容的,除非親身體驗。

王昊宇一直和父母把家裡的十幾畝小麥曬乾入囤後才去縣高中報道的,2011年8月11日,王昊宇避開了所有或善意或惡意的眼神再次來到那個承載他夢想的學校,開始了整整一年的復讀生活。

這一年的復讀生活被他戲稱為“不見天日的一年”,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六點到教室開始早讀;課間十分鐘休息的時間他都要抓住記幾個單詞;吃飯的時候他為了節省排隊的時間都會晚二十分鍾去,儘管冬天到餐廳後飯菜都涼了;中午他只休息二十到三十分鍾,不回宿舍,在教室趴在桌子上休息;晚上他還要在教室做題做到十一點半教室熄燈才回宿舍,十二點休息。早上上學的時候天還未亮,晚上回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白天除了吃飯和上廁所他也都在教室待著學習。無論寒暑冬夏還是刮風下雨,就是放假他也都堅持這樣的作息時間。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旋轉的陀螺,必須始終保持高速旋轉的狀態,一旦停下來就會倒下去。這一次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就一輩子都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且不說白白浪費了一年的時間和父母幾千塊錢的血汗錢,就是對周圍人他都覺得無法面對,尤其是對他寄予厚望的父母,儘管他知道沒有人會嘲笑他,也沒有人會埋怨她便,他能讀到高中在那個小山村已經成了人們交口稱讚的物件了,而且那些淳樸的父老鄉親們每個人都是那麼善良。

這一年他只回過兩次家,第一次是過年,第二次是高考結束。那一年的春節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很不是滋味,父親看到孩子那因為長期睡眠不足而變得消瘦和暗淡臉龐以及那能脫落一般的頭髮,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支援兒子復讀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母親看到兒子的情況也忍不住埋怨父親不該讓兒子復讀;王昊宇自己一門心思在為自己的學習焦急,平日裡基本上不出門就坐在家裡看書做題。大年三十晚上這一家人相對而坐卻相顧無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每個人的心事都不一樣。

過完年正月初五學校就開始補課了,初四他就要返校,他永遠忘不了母親送他時的眼神,心疼和憂慮化成一滴渾濁的淚水在母親那乾澀的眼睛裡打了個轉被強嚥進肚裡。只是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把自己照顧好,書能念到啥程度就唸到啥程度,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父親那長滿了灰白胡茬的嘴唇笨拙地嚅動了幾下卻沒擠出一個字,只是用他那關節腫大裂紋縱橫的手捏著煙鍋在他的菸袋裡使勁挖,半天也沒裝好一鍋煙,父母的反應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著自己如果考不上首先對不起的就是這對含辛茹苦的老人。對於父母來說,這個曾經讓他們引以為豪的兒子如今卻成了老兩口的心病。

時間過得太快又太慢,無論如何2012年的高考還是如期到來。這次考試對於王昊宇實在是太重要了,他幾乎是孤注一擲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6月7日和8日考試,6月6日和6月7日晚上,這個幾乎要把自己壓垮的青年整整兩個晚上都是徹夜無眠。他壓在自己身上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大到超出了他這個年紀的承受力。

考完試他沒有在縣城呆,當天下午他就收拾好東西回家了,他知道此時正是收麥子的季節,他還想著回去搭把手。他在鎮上下車後碰到二伯父王玉川駕著馬車趕集,玉川老漢是昊宇爸的堂哥,兩家人關係一直都不錯。二伯父遠遠地就招呼王昊宇,讓他把行李放在馬車上拉著。其實此時的王昊宇最怕碰到熟人了,剛剛考完試,那些熱心的鄉親們肯定第一句話就是問他關於考試的事,而這正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即便那些樸實憨厚的父老鄉親純粹是出於關心。但二伯父好像有意要避開那個話題一樣,路上問了他很多話,卻始終沒有涉及考試的話題。進村之後天快黑了,到處都是下田回來的鄉親們。人們都熱情的打招呼、問候,也有的會停下來多說幾句話,還有人來取二伯父捎回來的東西,但無一例外都沒有人觸及那個敏感的話題。

回到家,父親也忙著安頓牲口,母親一如既往地歡歡喜喜地去給他做飯。人們都如同所有的往常一樣忙碌著,村子裡依然平靜而又溫馨和諧,家裡的大黃牛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照例騰出反芻的嘴朝他輕輕“哞”了一聲。情況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糟,他本想一個人在路上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釋放自己一年的壓抑,但被二伯父給“攪了”,他想好的別人問他成績時的答語也沒用的上,家裡的氣氛也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壓抑。

他本想把壓了自己整整一年的那個大包袱甩向這個小山村的,可就像掄圓的一個拳頭砸在了一大包棉花上,被柔柔的瓦解了。“這片黃土地和這個小山村的人們永遠都會以包容和理解的胸懷來接納從這裡走出去的每一個子弟,無論成功或是失敗。考不上大學也沒什麼,大不了回來做個農民,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也總不會拋棄我的。再說了,去年的高考確實是自己大意了,沒複習紮實,今年感覺應該沒問題,我也做了所有我能做到的,剩下的就看自己的造化了。”一想到這些他反倒覺得自己有點杞人憂天了,心中的陰霾也隨之一掃而光。想開了,也就不再有什麼壓力了。晚上他頭一挨著枕頭就沉沉地睡過去了,第二天早上一向早起的他竟然一直到母親把飯都做好了還沒醒來,父親和母親輪番來到他的窯洞看他,母親甚至還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看他有沒有發燒都沒能把他驚醒,他似乎要把這一整年虧下的瞌睡都睡完似的,整整一晚上他連夢都沒做。母親本想叫他起來吃個飯再睡,但被父親勸住了,父親說:“讓娃睡吧,咱家的娃你還不知道,要是醒來了肯定就再也睡不住了,非要跟咱下地。這下心裡心事放下了就讓好好睡一覺吧。”母親長嘆了一聲說道:“唉,我就是怕娃餓壞了,昨晚回來你看娃那眼睛,眼圈都是黑的,那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娃可憐的一年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是這,你今天也別下地了,就在家裡呆著,娃起來了給娃就收拾飯,拉著他別讓下地。”父親囑咐了一句就一個人套好車下地了,雖然是在被他們稱為“龍口奪食”的大忙天他們卻還是破例留下一個人看著兒子。

玉山老漢一個人在地裡割麥子,但他的心卻牽掛著家裡的兒子,以往都會把麥子割完然後專門騰出來一晌時間往回拉的他今天是割夠一車就往回拉一車,他每回來一次都要跑回家裡看一眼兒子,看看他的呼吸是不是均勻、有沒有發燒,雖然希望孩子能好好休息一下,又恨不得他馬上醒來。這樣跑了一早上活沒幹多少,他卻感到把人累的不輕。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母親做好午飯準備吃飯的時候父親才忍不住過去把他喊他了,父親先是輕輕地站在門口喊:“小宇,吃飯了。”喊了兩聲見沒反應,父親又走到他頭頂輕輕地推了幾下他的肩膀才把他推醒了。他睜開眼一看父親在頭頂骨碌一下子爬起來第一句就問:“爸,幾點了?”父親略帶歉意地說:“沒事,吃飯了。”說完就轉身去廚房了。他一看窗外那正火辣辣的太陽就知道時間不早了。趕緊翻身下炕,他匆匆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看到已經開始吃飯的父母他不好意思地說:“媽,我都睡到這會兒,你們咋不喊我一下。”看到兒子今天的精神相比昨天好了一大截母親興奮地說:“沒事,你爸說你好不容易睡踏實了不讓我叫你,讓你好好歇歇。”聽母親這麼說王昊宇更不好意思了,他轉過去對父親說:“沒事了爸,今天割哪裡的麥子?”

“咱加麥子割的不多了,你趕緊吃飯吧,面都坨了。”“對對對,趕緊吃飯。”母親滿臉堆笑地把飯往王昊宇跟前推了一下。整整睡了十六個小時的王昊宇這時還真感覺餓了,看著桌子上那油汪汪的有雞蛋、有青菜的煎湯麵和那散發著麥香味的饅頭王昊宇忍不住喉嚨裡泛上來了一股口水,他坐下來狼吞虎嚥地一口氣吃了兩碗面和兩個饅頭。好久都沒這麼暢快地吃過飯了,他本來還想再吃一碗面的,但被父親擋下了,父親說怕他把胃吃撐了,讓緩一會兒再吃。看著兒子生龍活虎的樣子王玉山老兩口那懸了老半天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吃過飯歇了有半個小時王昊宇就不顧父母的勸阻跟著父親下地了,裡的路上碰到村裡的鄧孝宜大叔,親切地和他打過招呼後就轉過去對父親:“你這兄弟,娃唸書費腦子的跟啥一樣,剛回來你讓娃就上地,都不讓休息一下。”憨厚的父親說道:“我就說讓他回來了就歇一下,他說閒不住,非要跟著來。”老鄧叔好像還要說什麼,昊宇怕他再說父親就趕緊搶過話頭說道,“沒事的叔,在學校天天坐著,能累個啥,一個人在家裡也坐不住。”

家裡人看他精神狀態比去年好,也就不再擔心什麼了。一家人都投入了緊張的“夏收”洪流中。

心情舒暢了,時間也就過得快了。發榜日期很快就到了,雖說他一直都跟自己說“富貴在天,不可強求”,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但真的到了這一天,他還是無法平靜 ,從早上起來他就不停地看手機,他怕手機沒訊號不能及時接收到通知資訊,就把手機拿著三番五次地往高處跑。到中午十二點多一點的時候他終於等到了那個期待已久的簡訊,總分587,今年陝西省一本分數線556,填報他夢想的省城師範大學應該沒問題。當他把這個喜訊告訴家裡人時,母親高興地立馬就要給三個姐姐打電話報喜,父親那一向愁雲密佈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笑容。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所有的辛酸,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擔憂,都在這個可喜的成績面前變成了一個大寫的微笑。

他第一志願填的是省城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系,這個志願往年的錄取分數線是570分左右,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這次上天終於眷顧到了這個小山村裡的青年,一個月後,他順利收到了省城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省城師範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1201班。那個錄取通知書是大姐夫專門借了個摩托車送回來的。

“玉山家的小子考上大學了”,這個訊息就像一陣風一樣,瞬間刮遍了這個只有四十來戶人家的小山村。到了晚上,村裡的人一家不落的都來到這個王昊宇家的院子裡。王家整個家族的人都出動了,紛紛拿來自家的桌椅、碗筷,就在院子裡擺開了,王家所有的女人們都擠進了昊宇家的廚房打下手,男人們都在院子裡招呼村裡的人。這個自古以來都被貧窮和落後困擾的山村裡終於出了一個大學生,這是全村人的喜事;村裡第一個大學生是王家的子弟,這也是整個王氏家族的榮光。

農村的席面很簡單,自家地裡的蔬菜隨便搞一下就是幾道菜,一碗油汪汪的煎湯麵,男人們的桌子上再加一壺廉價的高粱酒,酒席也就完備了。酒席上,外姓人真誠地祝賀著、讚美著,王家的人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同時熱情地招待著每一個賀喜的人們,沒有虛情假意,沒有矯揉造作。

王昊宇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感動了。這塊土地貧瘠而又多災,但依然竭盡全力哺育著一茬又一茬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這裡人民雖然貧窮而又落後,但總是以極大的真誠和善良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在你失意的時候,他會給予你最大的理解和關懷,即是不能為你排憂解難,他們也會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你的傷口;在你得意之時,他們也會像自己獲得了成功一樣無限放大你的喜悅。

生於斯而長於斯,王昊宇始終真誠地熱愛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虔誠地接受著鄉親們的言傳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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