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廳中,燈光灑落下一道道明亮的光彩。
一個個氣質不俗的青年男女靜靜佇立,盡皆不語。
非常安靜。
中央的書桌前,夏天靜靜佇立此間。
在他身旁,當代大師路老親自研墨,神色迥然。
迎著一道道複雜的目光,夏天微微一笑,“路老,其實這幅贗品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路老的動作微微一滯,隨即恍然,“小友是指……”
“沒錯,它的紙至少是硃砂紙。”
嗯?
路老臉色一變,“你是說只有用這硃砂紙,方可達到入道之境?”
當今時代,自然有許多書法名家,可只有路老一人的書法能夠入神,許多人究其一生,也僅僅能達到法境。
而這些年,路老一直在研究與苦練,卻是入道而不得門。
現在聽聞夏天這樣說,立刻神色緊張,帶著一絲興奮。
入道對於他而言,絕對是夢寐以求的境界。
“是,也不是。”夏天搖搖頭,“古語有云,好畫配好字,好字配好紙,硃砂紙相對於別的紙張來說,對入道書法的幫助相對大一些,就像是一個引子和基礎。”
頓了頓,他沉吟一下,斟酌用詞,“路老知道道教的符籙吧,他們為什麼要用硃砂畫符?其實是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
路老頓時面呈恍然。
夏天的言外之意表達了一個意思。
不管符籙或符咒在當代社會有多少人相信,也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有神奇作用,但是其符紙卻是有著關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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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硃砂狼毫等物特殊製作。
用現代的說法,就是在制符的時候,透過自身生理電場將墨汁和硃砂磁場化,在符紙上形成一個微小的磁場來誘導天地元氣的變化。
那麼新的疑問出現,且不說那些符文比劃,就說在制符的時候為什麼偏要用硃砂製作的符紙?
很簡單,因為硃砂狼毫等物製作出的紙張擁著了特殊的磁性,可以和自身磁場更容易的達到共鳴。
路老並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老人,甚至還研究過道教文化。
此刻夏天只是輕輕一點,他就想通了其中關節,立刻變得激動起來,恨不得立刻找硃砂紙練習一番。
兩人仿若老友一般聊著天,只是旁邊金傲榮的臉色愈發陰沉了。
他即便再傻,也能看到得出,路老雖然自始自終都沒有說什麼,但已經很明顯的表達出了一個意思。
他的那幅所謂百戰圖,其實就是贗品!
一想到此處,他就恨不得將夏天生生撕碎。
如果沒有這個傢伙攪局,哪怕路老看出是贗品,只怕也不會揭穿,而自己彰顯身份的目的也達到了。
都是這個混蛋!
該死!
有些人就是如此,寬於待己,嚴於律人,自己永遠是對的,錯的永遠是別人。
金傲榮顯然就是這類人。
他從來沒想過,若非他想‘順帶’羞辱夏天的話,也不會發生如今的局面。
忽然心有所感,定睛望去,卻見夏天正笑呵呵望著自己。
不知怎地,金傲榮的心咯噔一下。
“金少,反正你這幅畫是贗品,但紙卻是正宗的硃砂紙,你不介意我在上面寫字吧?”
聞言。
金傲榮嘴角一抽,勉強擠出笑容,“自然不介意。”說完趕緊轉移話題,“夏少還是趕快寫吧,我們大家都有些等不及了。”
“呵呵。”
夏天笑了笑,伸手接過路老遞給的毛筆,蘸滿了墨汁,頓了頓,說道,“路老,我沒有逍遙子大師的功力,只能勉強模仿他作畫時的心態,見笑了。”
說罷。
提筆。
落筆。
筆走龍蛇。
一個個字型躍然畫的左上角。
“這……”
只是第一個字寫出,路老的神色之間便極具變化,錯愕,驚訝,震驚……最後一臉的激動。
“殘陽如血,天地動。”
“亂世烽煙濃。”
“流火墜地,人間亂。”
“刀劍衝霄漢,鮮血染江山。”
字型蒼勁有力,力透直面,銀鉤鐵畫,落筆如雲煙。
這一刻的夏天,神色之間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凝重,每一個字寫出,他都彷彿用盡了全身力量。
很快,他的額頭已然隱隱見汗,在神秘能量的引導下,氣血之力帶著他的情感思維順著筆桿融入字型之中。
四周。
不知什麼時候徹底安靜下來。
落針可聞。
這幾句話,並非什麼名家絕句,可在場之人的眼睛裡,是駭然,是震驚,是極其強烈的不可置信。
他們不懂書法,可偏偏能感受道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彷彿有刀劍在鏗鏘,有喊殺聲在激盪。
每一個字落下,觀之如脫韁野馬騰空而來又絕塵而去。
望之如蛟龍飛天輾轉騰挪來去又無蹤。
凝之如歸墟虛曠近乎癲狂無窮變數藏其中。
“戰鼓響,金戈鳴,寒光閃閃濺星河。”
“心似鐵,眸漸冷,鐵骨錚錚論英雄。”
“狼煙起,長發揚,殘軀裂甲染紅霞。”
“功過是非後人斷,何惜百死只為戰。”
“戰!戰!戰!”
最後一個字落下,整個大廳一片死寂,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畫卷上的字……僅僅用肉眼去看那些鐵畫銀鉤的字型線條,就能感受到殺伐慘烈的氣息撲來。
這就是書法入道。
即便再次不懂書法的人都能生出意境,而深諳書法之道的路老,對此更腎。
此刻,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放大鏡,從第一個字開始,一筆一劃觀摩,口中喃喃自語。
也有人例外。
例如,臉色原本就陰沉的金傲榮,此刻那張臉彷彿能滴出毒液。
又嫉又恨!
他對夏天的恨意,開始不斷攀升,達到了新的高度。
人群中的趙秋水同樣驚訝的不得了,但他更在意的是夏天這個人。
“爺爺說的果然沒錯,他定然是奇人異士。”
又想到當初自己百般刁難的情景,趙秋水的心緒之間百般複雜,略帶自嘲。
許久。
路老忽然直起身,緩緩一聲嘆息,“這就是書法入道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對於路老這樣的書法入神大家而言,更能體會其中那種彷彿不屬於人間的意境。
事實上,這些字並不美觀,也不好看,但偏偏有一種代入感。
那個動亂的年代,那種血色沙場的慘烈,那種錚錚殺伐的意境,仿似這些字型能讓每一個看到之人都生出一種極其強烈的共鳴。
“這就是入道啊……”
路老再次重複,“筆勢勁挺,剛柔拙巧,初寫黃庭,其形神兩忘,遊雲驚龍,劍拔弩張,金戈不受束縛,殺伐凌厲,理想蹬高峰,有如神仙之縱逸來去無蹤跡,紙者,陣也;筆者,刀鞘也;墨者,鍪甲也;水硯者,城池也;心意者,將軍也;本領者,副將也;結構者,謀略也;揚筆者,吉凶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
他幾乎用盡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讚美之詞。
雖然眾人都聽不懂,可卻給人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都能看得出來,這些字絕對不凡。
神神叨叨之後,路老再次嘆息,戀戀不捨抬起頭,直視著夏天,聲音有些激動。
“小友,不如我拜你為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