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孟懸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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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霄城驀然被恐懼所淹沒。

那巨大的由雷霆與劫雲所組成的手掌如泰山壓頂一般緩緩落下,一股令人窒息壓迫感隨即席捲而來。

諾大的寧霄城在那股威勢之下開始晃動,百姓們亂作一團,卻又偏偏避無可避,只能抱頭逃竄,但那樣巨大的事物壓下,逃避顯然是下策,或者說是無用之舉。

六道在方才阻攔了那粗大雷霆的劍光再次亮起,於此之後沖天而起,只面向那裹挾著雷霆與劫雲的巨手。

二者相撞,一聲悶響盪開。

六柄神劍的劍身輕顫,顯然是難以抵禦那股從巨大手掌之上所傾瀉而下的力道,六道劍芒的光芒在劫雲與雷霆的摧殘下漸漸變得暗淡,就連劍身的顫抖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一息強烈過一息。如此下去,潰敗顯然只是時間問題。

而這樣的景象也讓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們心頭的恐懼更甚,哀嚎聲、求饒聲於那時不絕於耳的響起,籠罩在整個寧霄城的城頭。

“閣下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可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那聲音並不大,平靜得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在喃喃低語。但奇怪的是,那聲音又偏偏蓋過了漫天的雷霆與滿城的哀嚎,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是州牧大人!”也不知是誰忽然醒悟到了什麼,在那時驚呼言道。

人群頓時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紛紛改換了碼頭,又高聲言道:“州牧救我!州牧救我!”

“我所行乃為天道,天道之下萬物皆為芻狗,逆天而行,惡果牽連,不足為惜!”冥冥之中的聲音再次響起。

而後那巨大的手掌再次傾落,儼然已經來到了寧霄城的城頭,在那巨掌之下,眾人無處可逃。

但卻也就是在這一剎那——

吼!!!

一聲震懾天地的怒吼升騰而起,在那些絕望的百姓們驚駭的目光中,一頭渾身雪白的獅子猛然在天地間浮現。

那獅子仰天長嘯,聲震寰宇,它的巨大的身子在那時弓起,直直的迎向那落向城頭的巨大手掌。

所有人或曾見過,又或曾聽聞過關於北境雄獅的名號,但卻很少有人真真正正的見過那頭震懾的北境的獅子。

說不上是不幸還是萬幸,今日寧霄城中的百姓有幸目睹了那頭巨大的雄獅,也目睹了它以一己之力,用自己的背脊生生的扛起幾乎要將整個寧霄城碾碎的劫難。

這是如出一轍,在那個書生來到寧州大地後,反覆上演的情景,只是那之前的無數次書生用脊樑抗下劫難的故事早已被淹沒在時間與歲月中,而這一次,恰恰直觀的被人所見而已。

“老頭子不懂得什麼天道,只知禍我寧州者,萬死亦不足惜!”

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雄獅支撐著巨大手掌的背脊漸漸停滯,伴隨著老人此言一落,雄獅仰天一聲怒吼,那巨大的手掌被猛然震碎,喚作紫色雷霆與稀薄劫雲朝著四周天際散去。

……

榮和府已經徹底破敗的院落中,初七與魏錦繡終於完成了第二拜。

曹吞雲與江浣水在同一時間收斂起了自己周身的氣勢,二人在那時互看一眼,大都從彼此的眼中看見深深的驚駭與疲倦。顯然,即使他們擊退了遠在數萬裡之外的那位斬塵宮宮主,但對方強大的實力給他們帶來的震撼與內息慌亂同樣非一言可盡。

“謝過二位。”初七朝著二人輕聲言道,臉色蒼白的同時,神情卻極為誠懇。

“哼!”曹吞雲一擺手,六柄飛劍遁入背後的劍匣,老人臉上疲態縱橫,卻依然強撐著一臉肅然之色。他冷哼一聲,不滿的看著滿臉蒼白的初七:“好端端的活路你不走,非得往這死路上尋。”

“老子看著你從褲腿大小,長成現在這人模狗樣,你就是要走死路,那也得自己走到崖邊,再自己跳下去,哪能由別人說三道四!他孟懸壺是個什麼東西,給老子講天道人道,去他娘什麼道,這世上只有我天罡山的劍才是大道!”

說到這裡,滿臉潮紅的曹吞雲卻又忽的沉默了一會,當他再次看向初七時,老人的臉上多出些許難以名狀的神情,魏來一時難以將那些裹挾在老人臉上的情緒都一一讀懂,但卻感同身受的覺察到一股對於即將到來的訣別的不捨。

魏來於此之前便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不安,但此刻這樣的不安終於是在曹吞雲的身上得到了確認,魏來的心底翻湧起了諸多情緒,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江浣水的聲音卻搶先一步響起。

“朝聞道,夕死可矣。只要阿七求仁得仁,曹老也不必傷懷,世人終有一別,早晚而已。”

江浣水的寬慰之言卻並未得到曹吞雲的認可,曹吞雲在那時又一拍桌面,冷哼道:“我早就煩透他了!豈會傷懷?”

對於曹吞雲的死鴨子嘴硬,江浣水並不放在心上,他搖了搖頭,便將目光從曹吞雲的身上移到了一旁的魏錦繡的身上。他的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而後又微笑著看向初七,意味深長的言道:“小家夥,但願你沒有騙我。”

初七一笑:“豈敢,豈敢。”

“那這就是老夫該做的事情。”老人言道,而後話鋒一轉,“那就繼續吧,老夫已經等不及要把你們送入洞房了。”

初七點了點頭,轉眸看了看一臉困惑之色的女子,伸手將她的雙手拉起,與之面對而立,而後又朝著身旁那位神秘的老人點頭示意。

那老人亦是笑眯眯的點頭回應,而後他周身的衣袍與長鬚再次鼓動,隨即氣息一沉,朗聲言道。

“夫妻對拜!”

……

大楚,疆域萬里,有名山大川縱橫,神宗遍佈如雨後春筍,其中諸如無涯學院、青冥學宮、歸元宮、天罡山之流的北境有名有姓的神宗盡數坐落於此。其中以佔據著大楚以南,百蘿山脈的歸元宮最為讓世人津津樂道。

歸元宮與無涯學院並立北境十大神宗榜眼之位,宮中分立七座神宮,各有傳承,卻又同為一體。其中斬塵神宮之宮主孟懸壺近年來異軍突起,大有成為七宮首座的架勢。其門下弟子寥寥數人,但無一例外都有問鼎聖境之姿,其餘幾宮弟子都為此豔羨不已。

今日的百蘿山並不太平,坐落於東仙峰的斬塵神宮之上雷霆攪動,風雲變幻,似有天罰降臨,莫說山下的百姓,就是大多數門中弟子都並不知曉斬塵神宮之中到底有何事發生。但在百來息的天地異象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尋常人只當是仙人做法,威能駭人,於此除了心底多出幾分敬畏之外,也就只當其實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但無人知曉的是,在那異象收斂的剎那,斬塵神宮中的那位盤膝靜坐在蒲團上的黑髮仙人身子一顫,一口鮮血猛地自嘴裡噴出。

孟懸壺。

號稱大楚立國以來最有天賦的修士,以斬塵無垢之法在短短三十年間便在歸元宮中開闢了第七座神宮,哪怕如今的歸元宮宮主也不得不與這比他足足年輕六十歲的傢伙平輩而稱。而他卻並非世人想象中那般長鬚白髮的固有仙人形象,他更像是一位堪堪年過三十的青年男子,容貌普通,唯有那身繡有日月星辰的錦袍扎眼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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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鮮血噴出之後的孟懸壺在原地呆立而坐了數息的光景,他並未露出半分怒色,只是緊皺著眉頭好似在思量著些什麼。

而後,他站起了身子,慢慢的擦乾了自己嘴角的血跡,隨即便邁步走向宮門的深處。

斬塵神宮的規模並不算小,但佈局卻極為簡單,只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長廊,越往深處走,燭火便愈發稀薄,但並非未點燭火,而是神宮的深處好似瀰漫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即使燭火並排而燃,卻依然無法照破那籠罩於此的幽深。

孟懸壺邁步而行,他穿過一道又一道長廊,推開一座又一座宮門,綿延的門楣宛如沒有盡頭一般,無休止的朝著遠處延伸,直至歸於深不見底的黑暗,唯有他的腳步聲在長廊之中來回作響。

終於,他抵達了那最黑暗的深處。

那時一處圓形幽閉的空間,他在那空間的中心盤膝坐下,在短暫的閉目沉神之後,

他的雙眸猛然睜開,而後他那一身錦繡長袍之上光芒亮起,耀眼的光芒升騰,將這幽閉的圓形空間也照得明亮無比。

周遭圓形的畫壁被人雕刻著日月星辰,若是細細觀之不難發現那些星辰日月與孟懸壺那身錦繡長袍上所繡著的星辰日月竟一一對應。而更為的神奇的是,隨著孟懸壺秘法的催動,他錦繡長袍上的星辰日月光芒亮起,而那些光芒亦無一例外的被一一對應著注入到了圓形畫壁上所銘刻的星辰日月之中。一時間方才幽暗無匹的空間中光芒璀璨,立於其中,宛如置身星空。

而隨著那圓形畫壁上的星辰日月便光芒所填滿,那些星辰日月宛如被啟用了一般,愈發璀璨的光芒從他們各自的身上亮起,然後光芒倒射如孟懸壺的身上,沐浴著那些光芒,孟懸壺的身子忽的一顫,他周身所瀰漫的光彩愈發的璀璨,而這些光芒順著他那身錦繡長袍不斷的上湧,穿過他的頸項,越過他的雙唇與鼻樑,直抵他的雙眸!

孟懸壺身子的顫抖在那時愈發的劇烈,從頸項處開始,一道道凸起的血管如毒蛇如蛛網一般蔓延看來,密佈了他的整個臉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極為猙獰可怖。

接著,金色的光芒從那些血管之中亮起、蔓延,亦隨著那些血管遊走於孟懸壺的整個臉龐,最後湧入他的雙眸,伴隨著一聲痛苦的高吼,兩道金色光芒從他的眸中射出,那金光交錯之下,一道虛無得幾乎看不清模樣的身影在那金光之中緩緩浮現。

“孟懸壺,第七具神軀出了什麼問題?”

一道森嚴的聲音響起,在幽閉的空間中迴盪。

“稟告上人,是魏錦繡那道未有斬盡的紅塵。”在外人看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孟懸壺面對那道由他雙目金光所凝聚而成的身影卻表現得極為恭敬。

“又是他,我不是讓你祭出斬塵劍了嗎?”森嚴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中裹挾著濃郁的不滿與質問。

孟懸壺小心翼翼應道:“我一切都是按照上人吩咐行事,只是魏錦繡自己擅自做了些什麼決定,這才出了岔子。我有心阻攔,但奈何此刻她距我有數萬裡之遙,我的天道法相在那處所能顯現出來的威能有限,被惡徒阻攔,故而不得不求助上人定奪。”

“哼!北境的蠅營狗苟你都周旋不過來,還妄圖在東境謀得一席之位,孟懸壺,我對你很失望。”金色的身影冷哼言道。

孟懸壺低下了頭,不敢反駁,悶聲應道:“弟子無能,令上人蒙羞,願受責罰。”

“哼。”那金色身影又是一聲冷哼:“但好在你這人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什麼事情能瞞,什麼事情不能瞞,今日之事你告知於我事情還有回旋餘地,如若你畏懼上罰,而隱瞞不報,那才是真正的令我蒙羞。”

“謝上人垂憐。”孟懸壺趕忙言道,隨即又問道:“那上人以為如今當如何做?”

“你無須多管,安心培育剩下兩具身軀,東境上神之爭已經如火如荼,北境會是諸方博弈的關鍵所在,經營好你的營生,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至於那第七具身軀我會派神人入主……”

“這……”孟懸壺聞言臉色一變,趕忙言道:“可魏錦繡紅塵未有斬盡,無垢神軀尚未鑄成,上神降臨恐對……”

“總比失去一具神軀來得划算。”那金色身影在言道,“我沒有記錯的話,有一位東境仙人便轉世於北境,這幾百年來,此人行蹤飄忽,以各個身份遊走於南北二境,圖謀甚大,若是被他尋到了神軀所在,恐得不償失,倒不如揮刀斬了這亂麻。”

“還有,我聽聞渭水神國的主人將逝,你給我好好物色人選,渭水的氣運,我志在必得。”

那金色身影所言之物孟懸壺聽在耳中,心底暗暗詫異,但卻不敢有所反駁,只能低頭再次應是。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東境不會虧待你的。”

那金色身影見狀,如此言罷,身形便緩緩散去,而這幽閉空間中的星光也隨即熄滅,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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