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他手裡抓著數根如同玉米鬚子一樣的黑色纖維，而纖維的下端，則是一顆顆足球大小的圓形。他腰上挎著太刀，臉上帶著半邊面具，露出左半張臉，隨後走到一個沒了蓋子的汽油桶邊上，而油桶裡面，烈火正熊熊燃燒著。

那七八個圓球被他直接甩進烈火中，很快，便燒得劈啪作響，而他則拎起一桶汽油，正要朝那桶子裡再加一些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男人抽出太刀，回頭望去，一個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的黑人手中拎著一把泵動霰彈槍從駕駛座上走下來，而副駕駛座上的人，則坐在車中，遲遲沒有動。

那黑人看著男人，開口便是播音腔和翻譯腔混合起來似的中文“你好，朋友，我們想有一個談話，可以麼？”

男人扶了扶頭上那歪了的鬼怪面具，看著面前手中端著霰彈槍的黑人和坐在車裡的那人。那是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不知為何，黑天仍戴著墨鏡。而那黑人，他感覺自己似乎是見過的，是一個和上杉他們一同行動的人，好像是叫，史第福。

史第福轉頭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張與潮，正要伸手去搖張與潮，空氣中卻突然響起白繪凇的聲音“你敢碰我姐我把你吉爾剁掉。”

史第福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最終還是選擇大聲喊道“我們到了！與潮女士！”

張與潮渾身一個激靈，隨後微微坐起來，她開啟車門摘下墨鏡，看著面前的鬼面人“啊，到了。”

鬼面人對於張與潮這個略帶些喜劇色彩的亮相沒什麼太大興趣，他全身繃緊，雙手握刀，保持著一種高度警備的狀態“你們想幹什麼？”

張與潮遮著嘴打了個哈欠，隨後坐到車的引擎蓋上，朝遠處那一片漆黑的城市最中央瞥了一眼“我就開門見山了，摩爾曼斯克冰川考察專案下的一系列實驗情況我算是有些瞭解，但是有一點，我一直不太清楚，我覺得，應該能在你這找到答案。”

鬼面人眯起眼，向後退了幾步“您難道認為您問了，我就必定會說麼？”

張與潮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反問句，而是從引擎蓋上跳下來，下一個瞬間，彷彿時間的流逝斷開了一瞬一般，鬼面人極為罕見地出現了一次恍惚，而恍惚過後，張與潮已然站在他身後。

“您還是說說吧，我們沒有惡意，”張與潮輕撫著鬼面人的脖子“比我看過的日本藝伎還要好看的後頸，不愧是維列斯中心打造的完美人類。”

鬼面人心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張與潮可以在一瞬間之後出現在他的背後，自然也可以馬上逃脫或反擊。他嘗試制服張與潮是沒有意義的，而張與潮與他是在進行友善接觸，友善接觸可能轉化成協作關系，對於他以後的執行任務可能會有大用。

“什麼問題，你問。”

“我的問題建立在你已經得到答案的基礎上，如果你沒有答案，我也不會強求你些什麼，”張與潮湊到鐵桶邊，看著那裡面幾個燃燒著的頭顱“那種病，是靠什麼傳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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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人張口正要說話，卻被張與潮直接用手指按住了嘴唇“直接說沒什麼意思，這樣，我給你一張紙，你寫下來，我也寫下我猜測的答案，你看怎麼樣？”

“無趣的遊戲。”

“在知道答案的一方眼裡，可能的確挺無趣的，”張與潮走回到車邊，從裡面的挎包裡拿出一個小簿子，撕下一張紙遞給鬼面人。

兩人寫下了答案，彼此將紙面展示給了對方。

張與潮火光照亮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喜悅，而喜悅的笑則很快慢慢地變質，變作了一種微妙的，彷彿在籌備著什麼的詭異笑容。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不過，有的還是沒有猜到啊。。。”

張與潮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到車邊，回頭望向鬼面人“作為交換，我告訴你，我們現在的據點挪到了那邊醫院的地下車庫裡，想來玩可以隨時來。”

說著，她坐回到副駕駛的座位上，而史第福收起槍，坐回車上，發動引擎。跑車一路，絕塵而去。

張與潮看著一片漆黑，僅有跑車大燈照亮的街路，開口道“你的結論，基本上是正確的。”

車窗中倒映出的白繪凇沉默片刻，聲音中仍帶著些許疑惑“但是為什麼？如果說感染源是我們沒有預想到的那個答案的話，說明感染在腦結構影響實驗之前就已經在城市裡擴散開了，但是為什麼在整個專案開始的第六年，才發生摩爾曼斯克事件？而如果說週期是六年的話，那麼為什麼內區的影響會那麼快？這才過去一年。。。”

張與潮戴上墨鏡，閉上眼，過了片刻，她突然懶洋洋地開口道“二一五五事件的時候，我在休眠倉裡，那是個什麼樣的事兒？”

白繪凇很清楚她在暗示些什麼，壓低聲音“你是說，二一五五事件激化了。。。病？”

“不然呢？”張與潮放低座椅，側身躺下“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變數。”

白繪凇一咂舌，深吸一口氣“二一五五事件的問題在於，它的表現形式是天空上的光現象，而能夠記錄這種光現象的電子設備基本上都在地表，也就是說，沒有多少留存下來。莫說二一五五天空中出現的光的光譜，就連它同時涉不涉及其他天文現象，如果涉及，是哪種現象都不知道。。。”

“那種事情不是我們該查的，交給星火，”張與潮微微抬起墨鏡，望向窗外遠處，那燈火通明的街區，一言不發。

“姐，你玩兒心又上來了？”

“不是玩兒心，我記得，因為那個東西的影響，現在很多團體都在儘可能地讓普通人向外區撤吧，”張與潮看著面前玻璃裡倒映著的白繪凇的臉，她輕輕撫摸著鏡面“我想要見證，見證一下，人是如何爭取，成為人的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