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夢歸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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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再一次變化起來,還是那位少女,此時她正驚慌失措地站在河邊,幾個婦人圍住了她,其中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女人指著她的鼻子,狠狠地罵道:“你這小猖婦,那可是你的父親!你竟然去勾搭自己的父親,真是犯賤!”

少女哭泣地辯解:“不是的,他只是收養了我而已……”

一個顴骨高高的女子不鄙夷地往她身上吐了一口痰:“義父就可以勾搭成奸?小小年紀不學好,竟學著那青樓裡的狐媚子功夫!”

幾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辱罵著她,說了一陣後,那胖女人甩下了一句:“我們現在就去告訴村長,你就等著浸豬籠吧!”

那少女呆呆地站在河邊上,眼睛又紅又腫,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她痴痴地望了遠方一眼,然後轉身調頭就跳進了河裡!

畫面又變化了,仍是那個河邊,少女浮腫蒼白的屍體就擺在岸邊,周圍圍了好多人,那名打鐵匠赫然站在其中,他傻傻地看著那少女變形的屍體,滿臉震驚。可是他竟是一句話沒說,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這男子實在懦弱!就任憑別人這樣欺負他的女人嗎?我看得十分生氣,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石頭暗了下來,漸漸迴歸了正常,我看向三生鏡後的小絳唇:“沒了?”

她點點頭:“你記起來了嗎?”

我搖搖頭:“你不要告訴我,那都是我的前世。”

絳唇還沒說話,閒雲居士開口了:“阿棄,那的確是你的前世,而也是我的前世。”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是說穆拉帝力?不!不可能。”

他搖頭道:“不是穆拉帝力,而是……那名鐵匠。”

我被他的話驚著了一下,緊接著他的話更讓人吃驚:“這是你經歷過的兩世,第一世你被人陷害,死得悽慘,第二世你芳心錯付,所託非人……墜入陰間後,因心中鬱結,遲遲不願喝孟婆湯,因為過往實在悽慘,閻王心中柔軟,特允了你改名絳唇守護三生鏡……”

閒雲居士嘆了口氣:“所以人間一年,陰間一瞬,沒多久你就見到了坐著橫渡忘川河的船來到這裡的我……你心中記掛,又愛又恨,激動地棄了三生鏡,跑上前來拉動繩索!本來剛剛要掛好的繩索因著你這一動,被大風吹離了方向,驚動了河下無法投胎的亡魂!忘川河裡的亡魂翻動起來,竟弄翻了船隻,莫不是陰兵救場,這一船的四十九個陰魂通通無法往生!”

他深吸了一口氣:“縱是這樣,這些本應好好投生的人應該沾染了忘川河水,改變了命格,都不得善終,通通會死於非命、命運悽慘!這是你的錯,也是我的錯!”

一旁聽著的絳唇連連點頭:“是的呀!所以你們只能接受懲罰。”

“什麼懲罰?”我喃喃低語道。

閒雲居士看我一眼:“你不是問我是人是鬼嗎?現在你就會知道答案。我們的懲罰就是:轉世為人,男的不人不鬼、無情無慾,女的命運悽慘,總是會招惹陰魂,禍害身邊人,收養你的人死去的時候,我也只能看著,看著而已……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收集齊世間的四十九抹陰魂,讓不該死去的鬼魂往生,才能修正命格。”

我愣愣地看著他,沉浸在他說的話裡……心裡各種情緒堆積在一起,過去積壓的所有痛苦和傷痛在這一瞬間都變成了酸澀難當的濃霧,把我整個人淹沒了起來!

他還在說話:“我們失敗了許多世,而這一世……成功了!你耳垂上的紅痣,已經消失了……”

我摸了摸耳垂很久很久才說話:“何來成功,不過四十八抹而已。”

他悽然一笑:“四十九,我……就是最後一抹陰魂,我也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了……”

他說完這句話,我們都沉默了起來,直到橋上的孟婆向他招了招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絲毫沒有遲疑,向那裡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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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步以後,他回頭看我:“阿棄,不論前世,不論今生,你最愛的……是誰?”

我看著他那雙分外熟悉如今卻變得陌生的眼睛,輕聲而又堅定地說:“我早已記不清從前的自己了,但是我最愛的,是一直守護我身邊的那個人,因為他不離不棄、不計過往、全心全意。不論是模樣還是愛我的那顆心,都像極了曾經的穆拉帝力。”

他聽了我這番話,苦笑地點了點頭,轉身邁著大步,向奈何橋走去,在我的注視下,接下了孟婆手裡的湯……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這一眼飽含著依戀和愧疚,然後他收回視線,大口大口喝下了它!

孟婆那喃喃的囈語傳入了我的耳朵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前塵往事、煙消雲散……”

我呆呆地站了許久,直到絳唇喚我:“小姐姐,船來了!你快回去吧,在陰間待太久,你會被沾染陰氣的。”

我看了看停在碼頭邊那艘漆黑的大船,抿緊了嘴唇,頭也不回地向它走去……

……

三年後,又到了藍花楹盛開的季節,我站在涼臺上晾曬衣服,時不時瞄一眼頭頂如夢如煙的滿樹紫雲,心裡覺得舒坦無比。

我們平時都住在鄉下,可是因為我極喜歡這棵樹,每年的四月都會回翠湖灣住上兩月……

剛剛晾好衣服,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看號碼,接了起來:“楊姐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阿棄啊,這周市裡面有個大型的慈善家捐贈活動,今天打電話通知,讓院裡選兩個口齒伶俐的孩子去,我估摸著問問你。”

我眉頭一皺:“為啥有這種要求?”

“說是讓孩子幫著宣傳一下他們公司的產品……對方說結束以後可以給我們福利院五萬的捐款……”楊姐小心翼翼地說。

我不悅地說到:“拒了吧!”

楊姐疑惑地問:“為什麼呀?我們經費正緊張,你知道的,額外的醫療是不報銷的,可是我們又不得不管。上個月開銷很大。”

我飛快地回答道:“院裡的確缺錢,但是我不希望孩子成為牟利的工具,這對他們的將來不好。至於經費,過兩天我就給你打一筆過去,你放心吧!”

放下電話後,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剛剛打電話的是葉院長的女兒楊鳳,歸葉福利院雖有捐贈和國家補助,但仍經常是入不敷出,在葉院長死後招聘了很久都無人願意接手,後來她的女兒實在不忍心那些孤寡老人和孩子沒了家,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院長一職。

而我呢,因著有猛鬼工作室那間酒吧,靠這些收入時不時貼補一下福利院。這幾年來但是也順順當當。

說起猛鬼工作室,我心裡一緊,閒雲居士離開後,陳露露本可以離開,可是她卻像以往一樣兢兢業業經營這家酒吧,而且一直到現在,都是單身一人……

我曾試探過她,她淡淡地說這是他答應過楊總的事……這個痴情的女子總是讓我心懷感傷!

至於馬小花,她如今過得不錯,經過了父親重病的事後,弟弟也懂事了許多,如今去了南翔學一門技術,也是不錯的!她自己開的甜品店做得風風火火的,這三年來,已經開了兩家分店了。

她已經陸陸續續還給我了二十萬,我又默默轉給了思疾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姐姐。

現在我和馬小花嘛,雖說不像從前那麼親密無間,但是也算和睦吧……估計也會越來越好的!

我正想著,門外傳來了重重地敲門聲,我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剛剛一打開門,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一頭扎進了我的懷裡:“媽媽,外婆她又忘了帶鑰匙!她還在樓下打牌呢!”

這是我和思疾兩歲的兒子,他出生的時候,長得和崑崙雪山阿依的孩子一模一樣,我一廂情願地認定這就是那個孩子,他轉世繼續當了我的孩子,為此一直滿心欣喜!我一把抱起這個小胖子,用力地在他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他一口:“太山,你記得提醒外婆呀!”

是的,太山的外婆,也就是我的母親……我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知道了當時他們拋棄我的真相,全都源於閒雲居士的一句話:不拋棄等於害死我,讓我離開還有一線生機……

是的,其實他說的沒錯,他從來到尾都沒有騙過我,現在我仍然能看見陰魂,可是卻再也威脅不到我了……

每每想起這個男人,我心中總是萬千感慨卻無以言說。經歷了太多的我,在學會愛的同時,也學會了原諒,比起慘痛而不可逆轉的悲劇故事,我的人生真的才剛剛開始,也因為曾經的我受盡苦楚,現在更懂得感恩與珍惜,也學會了原諒……

太山在我懷裡撒了會兒嬌,忽然問道:“我爸爸呢?”

我衝他溫柔地笑笑:“他說城東翡翠包好吃,專門過去買去了,就為了你這只小饞貓。”

“對了,媽媽,”太山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我有師父了!”

我一愣,這孩子還沒上幼兒園呢,又從哪裡聽的師父這個詞的?於是我問:“什麼師父啊?”

太山咧嘴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單眼皮的他和思疾極像,他嘟嘟囔囔地說著只有我能辨別得清的話兒:“個子很高、皮膚黑黑的師父啊,他說教我學一種法術,學了之後我不但可以在牆上飛,還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我心中一緊,一下子抓緊了他的雙手,迅速地全身檢查起來:“太山,你是哪裡認識的師父?他現在人在哪裡?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小娃兒被我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沒、沒啊!就在樓下的那棵大樹下……”

他的話音未落我已經瘋狂地跑上了涼臺!太山說的,那是龔子賀啊!子賀他還活著,而且他一直在觀察著我的動向,而且他對孩子說的那些話讓我毛骨悚然!什麼起死回生,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趴在欄杆上向樹下張望,那裡除了繽紛的落花,一個人也沒有!我卻整個人慌了神,猶如墜入了五月的冰窖裡!

我恍惚了不知道多久,一隻手忽然伸向了我,那個很久沒有聽見的聲音在我耳後低語著:“阿棄,你是在找我嗎?我……回來了……”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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