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娘，你是心裡有正主意的人，奶奶不瞞你。”楊老夫人認真的聽完了夏悅娘的話，緩緩起身，看著她說道，“我們楊家這麼多年來，一直以為不會再有希望，有沒有孩子，其實我們早就想開了的，你不必有顧慮。”

“奶奶，我想的很清楚。”夏悅娘點頭，坦然說道，“何況，大夫只是說可能，並不是必然的事不是嗎？”

“有一絲可能，我們也不能拿你的命開玩笑。”楊老夫人搖了搖頭。

“奶奶，做生意還有賠的可能，將士出征，也有回不來的風險，就是尋常人，吃個飯也有噎著的風險，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不斷的遇到風險解決風險。”

夏悅娘笑了起來，平靜的應道。

“當初，一頂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我以為那是絕境，可我們過來了，皇城前敲登聞鼓，我以為，必死無疑，可我們還是過來了，兵困定泗谷，草盡糧絕，可我們還是過來了，如今，也不過是‘可能’二字，還不到絕境，為什麼就要直接放棄？”

話音落，身邊人一閃，楊安戈站到了她面前，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力道大的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般。

“安戈，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夏悅娘抬手，柔柔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

“傻瓜。”楊安戈低頭埋在她的頸間，低啞的說了一句，語氣中飽含著無盡的憐惜。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絕境，可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他捨不得。

“你才傻。”夏悅娘聽出他語中的妥協，眼睛一紅，反手抱住他的背，低聲說道，“我哪裡有那麼嬌氣了，你小看我。”

“那你得先答應我。”楊安戈鬆開，扶著她的肩認真的說道，“一切都得聽大夫和我們的，好好養著，一旦受不住就……”

“一定能扛過去的。”夏悅娘瞪眼，截住了他後面的話，笑道，“再說了，我本以為會在這世間孤獨一生，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麼好的家人，我怎麼捨得扔下你們，扛得住也得扛，扛不住更得扛。”

“好……”楊安戈眼中一熱，抬手扣住她的後頸，貼臉相依，“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陪著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陪著她。

“你去楊家軍也帶著我？”夏悅娘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情緒，也不想弄得太肉麻，當下開玩笑般的問道。

“我盡力多回來。”楊安戈一滯，輕聲說道。

“悅娘。”這時，楊老夫人長長一嘆，衝著夏悅娘拱手，認真的說道，“我代楊家列祖列宗，謝謝你。”說著，便是深深一揖。

楊母等人齊齊走了過來，站在楊老夫人身後，也是一揖。

“奶奶！”夏悅娘嚇了一跳，忙過去扶住楊老夫人，急道，“您這樣，我哪受得起。”

“你受得起。”楊老夫人拍著她的手，感概的說道，“要不是你，安戈也不會有今日，如今你又……”

“奶奶，您快別說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呀。”夏悅娘不自在的挽住楊老夫人的胳膊，“您這一說，好像我不是楊家人一樣的。”

‘好好好，不說，不說。”楊老夫人笑了起來，一手撫向夏悅娘的背，“快回去歇著，明日，再請許大夫來一趟，好好的診診脈，問問接下去要怎麼調理，生意上的事，反正安哥兒在家，讓他去，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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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夏悅娘見他們妥協，心裡一鬆，頓時，一陣倦意襲了上來，眼皮子就有些耷拉了下來。

“累了吧？快回去歇著。”楊老夫人馬上察覺，忙衝著楊安戈說道，“安哥兒，快帶悅娘回去。”

楊安戈點頭，上前攬過了夏悅娘。

“娘，市集上買的雞都不太好，不如，趁著還有幾天，讓人回一趟東凌？”楊母心願得償，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走到楊老夫人身邊商量道，“過些天，我們再捉些小雞仔回來養著，等到悅娘生了，熬雞湯煎糖蛋都能用得上，比外面的好。”

“行。”楊老夫人點頭。

“孩子的衣裳、尿布都得準備。”楊大姨也興致勃勃的湊近，“趁早，向東凌的鄉親們討些布頭，給孩子做百家衣，那周家的布我覺著就不錯，也多進些，做好衣裳，還得洗曬洗曬，到時用得才軟和。”

夏悅娘瞧在眼裡，微微一笑，拉著楊安戈出去。

楊柒巧站在門口，衝著夏悅娘眨了眨眼睛，扮了個鬼臉，笑得開心。

楊安戈側頭，銳利的目光便掃了過去。

楊柒巧立即收斂了笑臉，一本正經的衝著他們說道：“哥，你陪嫂子，我去熬藥。”說罷，腳底抹油的跑了。

“好啦。”夏悅娘好笑的拉了拉楊安戈的袖子，撒嬌道，“背我回去，走不動了。”

楊安戈無奈的抿了抿唇，一彎腰，直接抱起了她，一語不發。

“你都看到了。”夏悅娘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聲說道，“奶奶和婆婆她們，有多開心。”

“……”楊安戈板著臉，大步回院子。

“之前，你跟我說，你要承繼楊家的傳承，哪怕不能上戰場，哪怕一直男扮女裝的活下去，也要將楊家祖輩留下的本事傳下去。”

夏悅娘見他還彆扭著，想了想，靠在他肩頭輕聲說道。

“這一次，為一個‘可能’把孩子拿掉，下一次萬一大夫說生孩子有危險，又要把孩子拿掉嗎？這樣下去，你還怎麼把楊家的本事傳承下去？”

楊安戈不說話，背挺得直直的。

“安戈，你有沒有想過，當年，婆婆為何明知生下孩子很可能會守寡，他們還是選擇生下你？”夏悅娘眨了眨眼，又問。

“……”楊安戈一僵，抿緊了唇。

“好啦，別生氣了。”夏悅娘見他還是板著臉，眼角餘光掃了掃四下，見左右沒人，仰起頭，親在了他下巴上，“我保證，好好歇著，乖乖聽話，一定把自己養得好好的，等孩子生下來，我們一起教他做生意，一起教他功夫，讓他也跟他爹一樣，當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不好？”

“真的都聽我的？”楊安戈這才低頭看她，板著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