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看了看男人手裡的酒杯,又看了看大鬍子遮蓋下泛著紅光的臉。
沒來由的,高興心中升起一股信任感。
這信任來的荒謬,尤其是幾秒鐘之前明明因為男人說出他的傷勢還心生警惕。
高興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沒有濃烈的辣味,反而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順著喉嚨蔓延開來。
緊接著,高興身體一緊。
彷彿經受了什麼巨大痛苦,高興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幾次深呼吸之後,高興大汗淋漓,衣服都有被浸溼的跡象。
男人對鹹溼中夾雜淡淡腥臭的刺鼻氣味沒有太大的反應。
看著高興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了滿口的大黃牙。
高興沉浸在一股高度緊繃之後突然釋放出來的舒爽感中,隨著那口酒被剝離出體外的除了積存在體內的屍氣,還有高興煩悶無比的心情。
久違的輕松感重新出現,高興身心舒爽的想要大喊幾聲。
“謝了,你這酒。。。有點兒意思。”
高興爽夠了,拿起酒瓶伸向男人。
兩隻玻璃容器在空中輕碰發出啪的清脆響聲。
“出去吹吹風?”
男人放下酒杯,第一次沒有一口悶掉,開口說道。
高興摘掉大墨鏡,絲毫不在意青黑色的眼圈暴露在時明時暗的光線之中。
他自己不知道的是,隨著屍毒的排出,眼圈的顏色已經淡了很多了。
平臺上的門口就像一個收音器,再吵鬧的環境都會被這道門隔絕於之外,高興來到室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事實證明他確實不適合那種喧鬧嘈雜的環境,高興的頭髮又長長了,風的吹拂下一下一下掃過他的眼。
“萍水相逢,謝了。”
“舉手之勞,不必。”
兩人相對而立,男子粗糙的外表之下,高興竟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錯覺。
這個男人一定經歷過什麼。
“這屍毒不一般,你的對手是誰?”
兩人搭手握了握,男人繼續開口問道。
“準確的說不是對手,父輩的朋友,算是一種。。。指導吧。”
高興一想到白天的情景就感到丟人,以至於把倒栽蔥一臉懵的謝一拔出來後,報告都丟給謝一去寫,自己則跑出來喝悶酒。
“看出來了,對方有留手。”
“屍毒的種類很多,你身上只是殘留,就算沒遇到我也會在幾天之後自行散去,我以為你是常年接觸屍體導致的。”
男子解釋道。
“你再說你不是醫生我都不信了。”
高興半開玩笑道。
“確切的說,算是同道中人吧,我是一名毒師。”
沒有見到意想中的驚訝,男人看著高興平靜的臉,心中的想法進一步得到印證。
“臨城五年前有毒師下毒濫殺被清剿,連累的毒師同盟解散,你是其中的人員麼?”
高興聽到他的身份卻是沒有驚訝,腦海中迅速翻出之前看過的加密檔案。
“同盟。。。那只是個鬆散的組織,首領的意志甚至連下一級的執事都會陽奉陰違,名存實亡而已,解不解散的,沒什麼太大意義,我只是個小嘍囉,不值一提。”
“是善是惡?是正是邪?”
“沒有所謂正義或者邪惡,毒師同盟只能算個中立勢力。”
“濫殺無辜總是不好的吧?”高興對男人的話並不贊同,但是也不好說什麼。
“每一個毒師都是單獨的個體,憑好惡行事。”
男人的臉上泛起一陣唏噓,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波瀾。
“臨城那個毒師,妻子出軌了自己的領導,他氣憤之下毒殺了二人,你說他有錯麼?”
“同時有很多無辜的人中毒身亡,”
“意外而已,檔案裡寫的不一定是真的,至於真相,除了當事人,誰也說不清楚吧?”
那是一段不願意被提起的經歷,高興沒有刨根問底的癖好,也就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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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沉默後,高興繼續問道,
“對於屍氣,有什麼好的對抗方法麼?”
“方法有很多,歸根結底就三點,”男子伸出一根食指,
“第一,絕對的力量壓制,”
男子轉過身,背對高興往前走了兩步,仰頭迎著淡淡月光,
“當你比敵人高一個層級甚至幾個層級的時候,再厲害的屍氣也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影響,正面的對抗也就變成了純粹的力量對抗。”
“那第二呢?”高興心裡默默的將自己和白天武屍的戰力做了個對比,發現根本無法估算強弱。
“第二,如果你本身的能量屬性能夠對屍氣產生剋制,也可以發揮出超常的效果。”
“哪種能量可以剋制屍氣?”
“這就多了,每一種能量修煉到極致,都會產生一種質感上的變化,就比如,你身上的佛氣,”
男人轉過臉來看著高興,臉上帶著瞭然的笑意。
“你看出來了。”高興默默點頭,不置可否。
“能看出你接觸這種能量的時間還不長,運用的也不是多麼隨心所欲,
壓制不住屍氣也是正常的,畢竟你這麼年輕。”
高興不好意思的抬抬手,被對方的恭維話說的有點兒臉紅。
“能力屬性之間的壓制確實是存在的,你的能量屬性天生對妖氣、魔性有一定的壓制作用,但壓制的強弱則取決於敵對雙方修為的高低,”
男人擺擺手,對高興表現出來的羞赧抱之一笑,
“任何一種能量修煉到極致都是可以無視一切的存在,打個比方說,你這位前輩的屍氣,如果修煉到極致,是可以無視你對他壓制的,就算你和他修為在一個等級上,在面對他的時候,你的能量屬性也無法提供額外的加成。”
“邪不壓正。”高興篤定的說道。
“這只是一句不太客觀的評價,能量屬性本是混沌世間人為劃分出來的,使用他的人代表正,那才是真正的正,和能量本身的屬性無關。”
看著高興面無表情,男子知道他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觀念,也就不再深入交流,繼續說道,
“還有一種方法,用毒。”
“用毒?”
“簡單的說,就是以毒攻毒,屍毒也是毒屬性的一種,毒和毒之間也有相生相剋的諸多變化,這個。。。你不是毒師,說多了你也無法理解,”
男人擺擺手,及時掐住了話頭。
“你以後肯定遇到各種各樣的修行者,人修,劍修,妖修,到時候你就會對能量屬性有更深層次更直觀的體驗和認識了。”
男人下巴上的鬍子隨著他說話輕輕抖動,高興只是一味傾聽,他深知以他二十歲的閱歷理解不了眼前人的說法是正常的,但並不妨礙他對自身修行有益無害的資訊的吸收。
高興主動伸出手來,鄭重無比,認認真真的道謝。
“重新認識一下,津城衛,高興。”
“毒師,陳新。”
兩隻手重重握在一起。
高興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慢慢相互捻動,不時放到鼻子下面聞一聞,一臉若有所思。
天色黑了下來,亮起來的路燈如星辰般整齊的向著遠方排列。
高興推出車門跳下車,決定走一走找一找狀態。
入夜的學苑路不復白天的喧囂,如蝗蟲般密佈的小商販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不甘在學校裡浪費時間的男男女女偶爾從高興身邊經過。
高興點燃一根煙叼在嘴上,一身黑衣的他走在路旁樹木的陰影裡並不顯眼,菸頭亮起,一股煙氣迅速充盈高興的肺部,然後帶著或明朗或繼續疑惑的心思被緩緩吐出去。
菸頭幾明幾暗,高興發現他還是無法得知下午在津大突然對他出手的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