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學院造勢極大，從建築開始修建，到最後建成，無數目光被吸引到這裡。當然，依舊有人懷疑學習陣法是否有意義，但當修建這座學院的人是雷家時，這些人也只能把質疑悶在肚子裡。雖然雷家在南方的權力不斷被架空，但雷桀淵這個名字，早已深深刻在東蒼整個江湖，所有人潛意識裡都會選擇相信雷桀淵是舉世無敵的。作為修行的頂點，如果雷桀淵都覺得東蒼應該有人學習陣法，那其他人有什麼資本說沒這個必要？

落成之日，也是陣法學院正式開始招收學生的日子。

這一天，楓卿童不會離開，因為他需要演示陣法的威力。既是向東蒼江湖證明，也是向雷家證明。因為這陣法學院，將變成雷家實力的一個增長點，讓國師府動手也要權衡。

有陸玄，那麼目前的局勢其實漸漸明朗。國師府一直在限制皇帝的力量，雷家南方很多權力都轉移到了國師府的手裡，而不是東蒼皇朝。陸玄也說了，對抗國師府，前途黑暗；皇帝能一直活下來，既是因為那位劍侍，也是因為國師府不想明目張膽造反。雷家如果選擇歸順國師府，接受監督和收編，將手下力量全部交給國師府，危險會小很多很多。但那也意味著，皇朝傾覆之時又更近一步。

轉眼就到了這一天，陣法學院平地而起；因為一直聲勢驚人，這一天陣法學院之外人山人海。

人們熱切的討論著，大家沒有把心裡的疑惑說出口，一些“聰明”些的，將其轉變成了更委婉的說法，他們想要見識一下讓雷家都能刮目相看的陣法究竟有怎樣的威力。當然，今天很多人來到這裡的原因，是要見那位許久不曾現身的武林盟主。

今日學院落成，正式開始招生，抱恙的雷桀淵將親自到現場剪綵！

學院門口，高臺之上，首先是透過名劍大會重新整理了所有人認知的雷正則作為學院直接所屬主人講話。這個剛剛而立之年的男人，臉上再也沒有一絲以前的輕浮，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毅神色。

“諸位，”雷正則望向圍觀的人山人海：

“今日，整個東蒼第一所學院將在雷家的資助下落成。”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訊息，場下也在這句話之後安靜下來，靜待下文。

雷正則環視眾人，今日來的強者並不少，他見到了不少熟面孔。他心中有數，這些人，想必都是前來打探父親的訊息的。在老一代修者的眼中，來自莽金皇朝的陣法依舊是雕蟲小技，莽金學習陣法，都是因為沒有修行苗子的無奈之舉。今日這些人假裝圍觀學院落成，所有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雷正則對這些心思不純，蠅營狗苟的小人沒什麼所謂——父親雖然病了，戰力不斷折損，但離離世，其實還早的很。而且戰力折損也是相對的，雷桀淵再怎麼折損，也依舊是化生境。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心中有很多疑問，想要知道陣法學習有沒有必要。但待會兒，我的朋友，西門不惑會給你們一個答案。”

一道身影倏忽之間出現在雷正則的面前，年輕人一襲白衣，腰懸長劍，戴著一個廉價的招牌面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攏在楓卿童的身上，楓卿童點點頭，算是附和了雷正則剛剛的話，又倏忽間消失在高臺之上。有眼尖的看客能看到，那道白衣身影沒有遠去，只是在高臺之後抱劍而立，閉目養神。

場下有些議論的聲音：

“這西門不惑不是鎮北轄境的人嗎？怎麼還沒離開？”

“對啊，名劍大會參加完了，為什麼還留在東蒼？”

……

雷正則壓壓手，所有人便能感覺到，高臺之上那道黑衣身上有一股之前從未顯露的氣勢，場下霎時安靜了。一些老一輩的江湖客隱藏在人群之中，神色各異。有的

皺起眉頭，有的臉色似乎很欣慰卻不自覺緊握了劍柄，有的則面無表情像是沒有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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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該不該學，值不值得大家學，稍後不惑會展示給大家看。我今天在這裡，只是澄清一件事，就是雷家建立這所陣法學院的宗旨意圖。”

雷正則面色嚴肅起來，氣氛也跟著有些凝固：

“諸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莽金在北方虎視已不是一年兩年，而是近千年了。前朝之時便多戰事，這些年雙方始終保持和平，並不是因為莽金放棄了南下，而是北疆將我朝與其隔開。但是，北疆本應當就是我朝國土！”

“與莽金一戰，或早或晚，終會到來。所以，雷家開創這樣一所學院，心中不只有家，更是有國！陣法學院培養人才，出山之後並不需要效力於雷家，天涯各處皆可去，我們更希望他們能夠效力皇朝，為將來可能的戰事貢獻力量，保家衛國！”

這既是實話，也是為雷家披上一層聲譽上的保護。有遠見卓識的人其實能夠看出，如果陣法學院真能培養出一批不俗的陣法師，那確實會為東蒼皇朝做出極大的貢獻。特別是那些門中本來就有陣法大師的大門大派來說，他們其實是知道陣法的威力的。

但有一點，所有人都很疑惑。

“可是，究竟誰願意來當這個老師？願意把自己所學無償教給別人？”

東蒼陣法師本就鳳毛麟角，其中大部分只會生搬硬套，畫一些固定的陣法，一旦被別人瞭解得清清楚楚，那也就沒什麼價值了。

雷正則望向身後，高臺後有人推著陸玄緩緩向外。陸玄墜崖之後容顏徹底改變，也不怕暴露身份。

“方祜先生，將是本院院長。”

場下頓時一片譁然，所有人都交頭接耳起來，因為大部分人並沒有聽說過這方祜得名號，不少人還以為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餉兒街是不是有個棋手叫方祜來著？”

“你這麼說，我好像還真有點印象……但不是什麼厲害得人物吧？”

“餉兒街又是哪？”

……

雷正則還是不管，他輕輕推著方祜的輪椅：

“方祜先生是誰，大家不瞭解也沒關係。先生之前曾在陋巷下棋不少光陰，但其實是不惑的師父。陣法與棋道相通，未來歡迎各位來與先生切磋。陣法不方便，棋藝卻簡單。”

場下這一刻忽然全部安靜下來，不少人甚至直接摒住了呼吸。

“最後，”雷正則也順著場下眾人的目光望向身後，那裡，那位當年曾獨自仗劍南下的江湖傳奇緩緩向著眾人走來。雷正則笑了笑：

“最後，將由我的父親，宣佈陣法學院的開學！”

這個江湖，是有一小撮人盼著這座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早日崩塌；但幾乎所有人，都願意由衷的敬佩這位當年力挽南方狂瀾的猛人。包括始終盯著雷氏的那位國師。所有人都承認，如果不是雷桀淵，當初南方的叛亂還會持續很久很久，會多死無數人，甚至會波及到北方和國都。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如果那禍亂繼續蔓延，現在的皇朝，或許會換一個姓……

“諸位，許久不見。”

雷桀淵臉上掛著笑容，和氣親切。

場下，所有人都是一愣——怎麼感覺，雷家父子倆像是換了個性格？如果不是老人身後那兩位捧劍小童手中的巨劍，和老人那副蒼老的身軀，怕是真會讓人以為，這時站在臺上的才是雷正則。

雷桀淵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他笑呵呵的：

“今天呢，我來這邊，既是重視這所學院，也還有另一件事要宣佈。”

“第一，當然是這所學院。從今日起，所有有靈力的修者，不論境界，都可以來報名。當然，作為第一次篩選的條件，就

是弈棋。至於不會弈棋的，那可能就只好反過來看看境界了。”

“弈棋出色，或者境界不錯，二者取其一都可入學……”

這些都是楓卿童的交代，那位做老師的辭老頭也都同意。

雷桀淵輕輕咳嗽了兩聲，輕聲道：

“第二件事嘛……”

場下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已經老了……這盟主之位，不必再等我呆滿二十年了……”

場下，窺視已久的高手們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全都瞬間握緊了拳頭，一時間全都氣血上湧。早就有訊息說老盟主身體似乎出了問題，原來是真的！

但其他並不覬覦那個位置的普通江湖人就是截然不同的反應了。他們先是愣在了原地，而後全都有些傷感，有些甚至直接抹起了眼淚——似乎這個江湖，就該始終是那個老盟主在那裡，變成他們奮鬥的榜樣和目標。他姓雷，手有穹光，上可開天！

“盟主，您不老！”不知是哪個年輕小夥先喊了一聲。於是，不少從小便將這位老盟主當作榜樣，從長輩那裡聽了無數遍這位老盟主獨自仗劍南下故事的年輕人都跟著喊起來：

“盟主，我韓秀永遠擁護您！”

“雷盟主，您是我們宛山所有人的榜樣！”

“雷盟主永遠不老！”

……

一時間，場下呼喊聲此起彼伏，波瀾壯闊。不少年輕人激情澎湃，只恨當時盟主南下時他們還不明世事；就連一些老人，眼眶也跟著溼了。

總有那麼一些人，當他們老去，一個時代，也跟著老了……

那些本來熱血上頭的，有覬覦那個位置的實力，自然年紀也不小了。一時之間，也有些被這氣氛感染。甚至有其實早就歸屬國師府的老掌門，看到自己門中不少年輕人，也跟著喊了起來。老掌門沒有攔著他們，這些年輕人其實也不知道宗門很多的秘密。其實老掌門自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同樣無比感慨。

雷桀淵也沒想到今日會有這樣的盛況，他也愣在了那裡。老人出神之時，場下的呼叫聲和吶喊聲便一直沒有停下。

望著那個有些駝背的背影，雷正則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始終陪伴在父親身邊的他能真切的感受，父親真的老了。

他沒辦法再四處奔波，也沒有精力通宵達旦研究各方勢力，能讓這位老人多生出些氣力的，只有為他雷正則安排後面的路。

他多了時間昏昏欲睡，多了時間悲秋傷春，也多了時間，想念那個早就離世的妻子。雷正則常常想，如果沒有他這個兒子，母親去世後就沒有再娶的父親，會不會更願意早點隨母親去了……

雷桀淵長出一口氣。他笑了起來——他雷桀淵這一生，還不錯嘛。

所有人也都停下呼喊，望向那個註定成為傳奇的老人。

“你們這些小娃娃啊……放心吧，我老雷還沒死，說不定不當這盟主之後，還能四處玩玩嘛！”

場下，大家都笑了起來，剛剛那帶些悲傷的氣氛也就散了一些。

“好了，讓我把第二件事說完。”

老人微微直起腰桿：

“一個月之後，換屆開始；盟主從不世襲，雷家也不會開這個先例。但是，比武還是人人可參加的。”

老人望了一眼已經在臺下的兒子，所有人也都望向那中年人：

“第一位守擂人，雷正則。三天挑戰時間，挑戰者境界起步——化生境。”

遠處，司徒朗炎瞳孔微縮——一家兩個化生境！

正在剪花的老人似乎心有所感，直起身望向遠處：

“還是被騙過去了啊……出問題啦……”

老人背著手，消失在陰暗的長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