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謀萬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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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郡淮幽府,北城門外。

曹執戟鷹隼目光一直注視的北城門外,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康校尉還是回來了。雖說歸途尚早,卻趕了個“晚集”,剛巧趕在曹執戟被“賊人”胖揍的當口。

聞訊趕來的曹執戟,捂著腫的老高的腮幫子,噘著嘴,啜著氣,斜著眼,插著腰,一臉怪異神色地瞧著,此時被圍在人群中間“形單影隻”的康校尉。

遙記得昨日臨行前,康校尉居高臨下的鄙夷眼神,再瞧著如今狼狽的樣子,曹執戟有種莫名的暗爽。此人一直壓他一頭,無論戰功和權勢,皆是處處強他。

加之此人乃是何泰乎的親信,雖偶有言語爭執,但據說兩人已有近十年的交情,關係匪淺。而自曹執戟“初來乍到”,投靠泰乎麾下,康君立就一直頗有微詞,理由不外乎外邦蠻夷,不可重用。

何泰乎雖力排眾議,給了他一個容身之地,也讓他手握幾百兵權,但終究還是將康君立的話給聽了進去。所以,過了三年有餘,他曹定駿始終還是個從九品下的執戟長,跟那康校尉仍是不能比。

饒是他有意攀附,那些手握重權的武人和滿嘴“刀槍”手無縛雞之力的附臣,也對他若即若離。不管他如何努力,這排外之心始終無法改變。

既然容不下,就反了他。

曹執戟終於抓住了這千載難逢地機會,怎能輕易放過那康君立,如不好好戲耍折騰他一番再殺掉,豈非太無趣了些?

今夜,註定無眠。

曹執戟意興闌珊,撥開了眾兵士,但卻未進行上前。只是用手壓著腰間長劍,另一只手遙指劉又欠和柳輕眉,不屑地問道:“爾等,何人?來此作甚?”

柳輕眉本就心高氣傲,來時一路與康君立攀談,才知這淮幽府何泰乎已生異心。康君立自認跟何泰乎相識相知數十載,不忍看他一步錯步步錯,才藉口巡查,實則接應。

原來,劉又欠與柳輕眉的行蹤早已暴露,而那安排好的截殺,便是別出心裁的“見面禮”。

千算萬算,沒算到劉又欠自岔路殺來,將那本是要斷絕柳輕眉生路的二次阻殺,給化解於無形。劉又欠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他雖不是國主李存勖授意,卻承了明月樓主納蘭的情,不得不來這裡跑一趟。

順便,救下柳輕眉。

只是這些彎彎繞繞,曲曲折折劉又欠只字未提,他想看看這常年伴君左右的女子,要如何來應對這一場危局。要知道,國主李存勖並無後援,至少在他知曉的範圍內,幾乎是讓柳輕眉前來送死。

但納蘭不會,他希望她活著。並不僅是因為,柳輕眉對他的愛慕。愛慕至深便能利用徹底,因為柳輕眉還有用,還不能死。

可李存勖希望她去死,正好給了一個發兵征討的理由,如此順理成章,一舉蕩平淮幽府,立殺何泰乎,平後唐內亂。劉又欠反覆思量再三,最終答應了納蘭,承了這個情。

因為數年前的一場“摩擦”中,柳輕眉恰好救下了自己。如今換他來救,也好報當年之情。江湖人多重情,可劉又欠只認自己算半個,另外半個呢?後周訪後唐使者,這才是明面上的身份。

這種身份下的他,很多事不想做,卻不得不做。不能做,卻偏偏要

做。他本就對廟堂不甚喜歡,有了這麼一出給李存勖添堵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柳輕眉心高氣傲,定然不會接受劉又欠的幫助。所以,他才提前出發,早了那麼兩三個時辰,幹了一出發自內心的“小事”。

而那康君立,自淮幽府北城門而出,便已接到兩人來此的訊息。臨行前,與何泰乎密談,達成共識,“先行拿下,不傷性命。等待時機,或有轉機。”

何泰乎也算到了李存勖的想法,但他不知的是,柳輕眉是何身份。來此,真的只為傳達李存勖的詔令?在柳輕眉臨行前夜,李存勖已差人給何泰乎送來了一件東西,這件東西讓何泰乎坐立難安。

在與康君立密談中,何泰乎將此物拿了出來,是一幅大唐山河社稷圖。康君立當場跪倒在地,重重磕頭不已。何泰乎雙手顫抖,眼神淒涼。

當康君立領命而去,何泰乎將那山河社稷圖重重擲地,並踩在上面來回摩擦,嘴中呢喃道:“你要我死,可問過我的意思?”

康君立不知何泰乎已決心要反,但隱約猜到了一些內情。所以只領了數百兵士而出,但卻將那“變數”給忘在了淮幽府。

曹執戟此時志得意滿,因為他在康君立奔襲至駐營前,便已為他精心準備了一場搏命廝殺,那百里拒馬千里黃沙上的萬顆人頭,就是他的“傑作”。

人未盡,杯莫停。

他喝著壺中烈酒,吃著滾燙白麻油澆下的“鮮食”,想著雙方一旦見面立刻拔刀相向的畫面,不覺又失聲大笑起來。一旁執勤守門兵士瞧見他這番神態,也不免在背後指指點點。

換做平時,曹執戟早已揮鞭責罰,但這一次他卻毫不在意。就算不能坑殺任何一邊,但雙方必然不死不休。他精心佈置下的陣仗,怎能不出人意表?

可千算萬算,沒算到那淮幽府外百里之遙的大漠黃沙中,還有變幻莫測的天氣。就是這天氣,將那已是血脈噴張,刀劍相向的兩撥人,給化解於無形。

衝突?矛盾?誤會?皆抵不過滿眼黃沙。命都快沒了,那些恩恩怨怨有何足輕重呢?但一夜颶風席捲過後,雙方卻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冷靜,才將這一系列事情才串聯起來。

康君立自知何泰乎心已生疑,曹執戟也在暗處虎視眈眈,才商量了這麼一出掩人耳目的“苦肉計”。這下可好,正中下懷,而那曹執戟,卻是志得意滿,勝券在握。

此時聽來曹執戟的話語,分明已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而那眼中的鄙夷,沒有一絲一毫地掩飾,充滿了對潰兵敗將的唾棄。

柳輕眉沒有答話,只是將手中的令牌往前一舉。曹執戟雙眼微咪,正要伸手去拿,卻不料柳輕眉將令牌又收了回來。而那一旁的劉又欠,卡在康校尉脖頸上的又緊了幾分。

當然,這是他們三人事先商量好的對策。若來者是剛才被不通和尚斬斷手腕的兵士,那麼也不必演這麼一出。若來人是那曹執戟,那麼這一齣戲就很有必要了。

此時的處境已是岌岌可危,曹執戟悻悻然收回了手,滿臉堆笑。這一笑,扯著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一陣抽搐。柳輕眉鄙夷地看著曹執戟抬起那只白皙細嫩的手,捂住有些吃痛的腮幫子,一種陰寒地噁心撲面而來。

曹執戟在忍,他現在還不能

動手。康君立說到底也是淮幽府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一眾兵士歸於他麾下,難保沒有想藉機上位的人。此時,便是千載難逢地最好時機。

果不其然,一名兵士躬身抱拳向康校尉行禮,又轉身向他問道:“來人應是都城使者,曹執戟可否容稟何公,再行令示。”

四人的目光同時注視在這名其貌不揚的兵士身上,人都有閃光點,就看你在何時何地來展露自己。若是恰當,便可平步青雲,若是不當,或招來殺身之禍。

此時,恰恰是個不當的壞時機。未等康君立出言阻止,曹執戟已拔劍將這名出頭兵士斬殺當場。並揚言道:“來人身份不明,康校尉被賊人所擒,曹某司值守之職,不可枉聽枉顧。豈不是,太兒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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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兵士噤若寒蟬,紛紛躊蹴不前。而那名上一刻還言之鑿鑿的兵士,此時卻口中湧血,滿眼不甘,身體在黃沙土地上不住蠕動,直至死亡。

他或許讀過幾年私塾,明白些為人處世,為兵衛國的道理,但卻不知人心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已拔劍,斷然沒有回鞘的道理,曹執戟又是一聲斷喝:“拿下賊人,救出康校尉!”

說著便率先往三人衝殺而來,眼中殺意已難以遮掩,而他當機立斷要斬殺的物件,就是康君立。那一眾兵士猶豫片刻,也隨著呼喊,向著柳輕眉和劉又欠撲殺而來。

既有前車之鑑,此刻已容不得多想,先聽命行事,等這烽火燃盡時,再論其他。先前還在厲聲呵斥,揚言救人的曹執戟,此時卻精準萬分地撲向了還被劉又欠鉗制的康君立。

這突然其來的變故,饒是康君立也始料未及。他沒想到,曹定駿如此心狠手辣,如此迫不及待,如此出人意表。可那劉又欠早已蓄勢待發,就等這曹執戟來這麼一手。

在三人與之照面的時候,便已察覺此人心懷不軌。只是沒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還能行這以下犯上之事。劉又欠鬆開康校尉,雙臂擊出,重重打在那曹執戟的胸膛上,將他一下子擊飛了出去。

剛才許是光線昏暗,沒太注意。這劉又欠手臂,竟是比常人長了許多,所以才能在這瞬間搶奪先機。並且劉又欠已是六階上品實力,半隻腳已邁入七階出品境,碾壓曹執戟不在話下。

那眾兵士將曹執戟吃了悶虧,也紛紛叫喊著衝殺過來。這聲浪一起,城中巡查兵士皆聞聲而來,要將這來犯賊子撲殺當場。他們本就在尋覓那三人蹤跡,此時聽聞喊殺聲,便斷定三人已逃至城外,所以聞訊趕來。

而那藏匿在城中的不通和尚三人,正東躲西藏。聞聽巡查兵士腳步漸遠,不覺心生疑慮。但側耳聞聽城外喊殺聲,才知另有烽火燃起。

趁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三人便貓身疾步向那城中高臺行去。擒賊先擒王,何泰乎!你命不久矣。

此時那重新開宴的內堂中,附臣和武人紛紛大快朵頤,一副其樂融融地模樣。經歷了剛才的一出“插曲”,他們暫時收斂起了紛爭,將虛偽盪漾開來。

而那刺史何泰乎,卻站立高臺負手而立。望著北城門外的火光,眼神深邃。他早已知曉今夜有人要反,卻不知刀落是何人。此時北城門紛亂漸起,他卻未令阻止,反而作壁上觀,看著那目之所及處的亂局。

他到想看看,漫漫長夜,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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