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際,烈火終於漸漸熄滅,露出了裡面殘破的廢墟。
冰原上的風一如既往寒冷而刺骨,但卻在不知不覺間摻雜了血液的腥臭味和脂肪燃燒的焦糊味。
若非親眼目睹整個變化的過程,黑暗神殿的大祭司德爾菲簡直不敢相信,就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前,那些黑乎乎的、冒著煙的石頭,竟然是一座雄偉壯觀、號稱“堅不可摧”的堡壘。
“神威不可測啊……”
德爾菲手捧神諭之鏡,發自內心地感嘆道,眼眶還微微有些溼潤。
實話實說,眼前的場景對他來說,有些似曾相識。
在他年幼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過光明教會騎兵闖入一座黑暗神殿。那些騎兵們都穿著亮閃閃的重甲,在晨光的照耀下,看上去無比炫目,晃得德爾菲眼花繚亂。
這場面看上去神聖而莊嚴,但卻是德爾菲記憶裡最可怕的噩夢。
馬蹄聲,刀劍聲,喊殺聲,交錯在一起,無比嘈雜,無比刺耳。
隨後,則是一把明亮而熾熱的火,從地表一竄而起,像一隻貪婪的猛獸一樣,飢不擇食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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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叼起黑暗之神的神像,狠狠咀嚼了幾下,將其咬成焦黑的碎渣;
它狠狠啃下神殿的穹頂,一口吞嚥而下;
就連那些身穿黑衣的信徒們,都成了它用來塞牙縫的食物。
包括德爾菲的父母在內。
在此之前,他們還是活生生的人,還陪他一起坐在神殿的石階上,給他講述《黑暗聖典》中的故事。
在此之後,德爾菲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只看到一片狼籍,還有地上焦黑的枯骨。
那是熊熊烈火饗宴之後留下的殘湯剩飯。
德爾菲以前是個愛哭鬧的孩子。
他常常哭著,鬧著,用眼淚傾訴委屈,用哭聲央求父母的陪伴。
可自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哭過。
畢竟就算他哭,也沒有人會聽。
就這樣,一夜之間,男孩成了男人,成了不會哭、不會耍賴、只會把委屈默默憋在心底的男人。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在他的老師遇害、守護騎士埃里爾失蹤、聖女伊莎貝拉被捕等等一系列事情發生之後,這些委屈便越攢越多,最終成了如烈火一般勢不可擋的仇恨。
正因如此,當今天光明教會的北境審判所在燃燒之際,他心頭的仇恨也在燃燒。
沉默無聲地燃燒。
可是,當火焰熄滅、北境審判所坍塌之際,他的內心並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快感,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於是他明白,就算是光明教會的所有教堂全部坍塌,都不可能讓逝去的人重新回到人間了。
他這些年的一切隱忍與堅持,與其說是為了仇恨,不如說是為了責任,以及信仰。
不知不覺之間,他再一次想起了早些時候在神諭之鏡上看到的那句話:
“我的使者已經降臨在這個位面。他想儘快與你們見上一面。”
“使者……”他在心裡默默念道。
自從他第一次看見“使者”這個詞後,他的心裡就一直波瀾起伏,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按照《黑暗聖典》上的記載,“使者”是秉承黑暗之神意志之人,是被神欽定的救主,是帶領神殿重現昔日輝煌的領袖。
當黑暗神殿處在絕望的谷底之際,“使者”便會降臨人間,用他神秘莫測的手段和深不可測的智慧,戰勝那些貌似不可戰勝的敵人。
沒有人能猜得到“使者”的心思。
但凡是黑暗神殿的信徒都明白,只要無條件遵從“使者大人”的一切命令,那麼任何敵人都不足為懼。
在過去的艱難歲月裡,德爾菲曾經無數次期待過“使者”的降臨。
當他父母葬身火海的時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現,輕輕抬一抬手指,就把那群氣勢洶洶的光明教會騎士團燒成灰燼;
當他的老師死在亞克奈爾加手中的時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現,讓那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葬身地獄,靈魂遭受烈火灼烤,永世不得安寧;
當聖女伊莎貝拉在戰鬥中被刺中數刀、鮮血直流的時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現,代替他衝到戰場中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但是,不論他多少次跪在神壇前虔誠地祈禱,“使者”都沒有出現。
這讓他不禁懷疑,《黑暗聖典》中所記載的一切關於“使者”的言行和事蹟,只不過是先輩們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實際上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今天
當“使者”這個詞出現在神諭之鏡上的時候,德爾菲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大祭司,你覺得‘使者大人’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空靈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德爾菲回過頭,看到年輕的聖女伊莎貝拉正邁著輕快的步伐朝他走來。
在晨光的照耀下,她銀色的宛如瀑布般的長髮倒映著璀璨光華,在風中輕輕飄著,使她看上去彷彿冰雪上的精靈。
德爾菲稍稍失神了片刻。
作為黑暗神殿的大祭司,肩負著把神殿延續下去的責任,德爾菲沒有子女,也沒有機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子女。
正因如此,在過去的歲月裡,他一直把伊莎貝拉當作自己的女兒來對待。
兩年前,當伊莎貝拉在那場激烈的戰鬥中身受重傷的時候,德爾菲三天三夜茶飯不思,憂思忡忡,整天就在黑暗神殿裡焦躁地踱來踱去,恨不得立即拎起武器,衝進光明教會的營地裡,把那些殺害伊莎貝拉的兇手一個個千刀萬剮。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伊莎貝拉竟然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不僅避開了光明教會的刑訊手段,而且還以獄卒的身份,打探了不少光明教會內部的情報。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兩人重逢的時候,德爾菲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同時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那頭柔順光亮的銀髮揉得無比凌亂。
“大祭司,我已經長大了,能不能不要摸我腦袋?”伊莎貝拉微微嘟嘴,埋怨地說道,不過並沒有躲開。
…………
ps:抱歉有點卡文,這章晚了一點。
ps2:本文是爽文,絕對不會出現反目、背叛這種狗血虐主劇情,大家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