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陳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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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雨的遠鏡中,六合方向出現的應當是來匯合的標營,出現的騎兵只有五六十人,但其中約有半數訓練有素,他們迅速將流寇馬兵衝散,隊形分合有度,不斷分作小股圍攻那些落單的馬兵,如有流賊馬兵彙集,明軍就再度集中衝散,很快就有六七個流寇被砍落馬下。

東面馬兵的抵抗很快崩潰,往北方一路潰逃,明軍追在後面,又往北方那股馬兵衝去。北面東葛驛的官道是流寇的退路,西面的馬兵見狀立刻也往北撤退。

這股明軍只擊潰了一個方向,但立刻解除了守備營三面受敵的被動局面。

“陳如烈你跟著去追一下,不要追遠了,小心流寇埋伏。”

陳如烈答應一聲,帶著剩下的幾十名騎兵衝上官道,彷彿又像猛虎橋一般,要截斷流寇退路。

但龐雨自然知道不會,周圍的丘陵都可以通行,流寇馬兵大可從那裡離開,他們比守備營更瞭解附近地形。

陳如烈沒有追出多遠,東葛驛方向就出現了另外近百名馬兵,他們分作兩股,準備包圍那支六合來的明軍。

六合明軍立刻減速,停頓在一座小丘上,有士兵下馬取出步弓。

龐雨看到有半數明軍身穿鱗甲或鎖子甲,他們下馬之後就是重步兵,佔據高地手中又有弓箭,流寇那些沒有任何甲冑的馬兵討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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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守備營在場,流賊可以慢慢圍困,但現在有守備營再側,他們沒有圍攻的條件,馬兵也隨即減緩速度,在小丘下遊動,不敢衝擊那隊明軍騎兵。

陳如烈停在官道上,處於流賊馬兵和守備營之間,流寇馬兵並不追趕,他們也看得出來,不可能在陳如烈逃回步陣前追上,屬於白費力氣,三方就這樣對峙著。

方才有些混亂的東西兩方遊騎到達了東葛驛,有掌盤子在整隊。

龐雨對郭奉友道,“第一司沿官道向東葛驛穩步推進。”

中軍的方旗與第一司應旗之後,鼓手敲起鼓點,第一司沿著官道向前進攻。隨著步兵接近,流寇的騎兵逐漸往後退去,那支明軍的包圍自然解除。

那支明軍又立刻上馬,不緊不慢跟在流賊身後,給他們施加壓力,一旦流賊在壓力下崩潰,明軍就會快速追擊形成戰果。

陳如烈的反應就要稍慢,在龐雨看來,陳如烈應該加快一些速度,官道的速度肯定會比野地快,雖然按實力來說他不可能堵住東葛驛,但後面的步兵是他的強力支援,只要表現出截斷東葛驛官道的意圖,就會給流賊增加更多壓力,就像猛虎橋一樣,或許就讓那些馬兵士氣崩潰了。

但陳如烈的節奏慢了一拍,靠近官道的那只馬兵進行了接應,從側面威脅六合明軍,逼迫明軍減緩速度。

龐雨看得津津有味,他第一次看騎兵的正面交戰,雖然雙方的直接交鋒很少,但雙方的騎兵分合有度,六合明軍攻防轉換很快,指揮官排程得法,流寇騎兵則充分利用了兵力優勢,將六合明軍的突然襲擊化解。

流賊的缺點依然很明顯,他們的騎兵機動性極高,但攻擊力不強。守備營有過舒城的教訓,平時也有遇襲的演習,只要自己不亂,流賊馬兵對行軍中的步兵也談不上多大的威脅,所以他們主要攻擊的也是中間的輜重,以此牽制守備營行軍速度,消耗守備營的體力和士氣。

或許是被六合明軍的襲擊打擊了士氣,兩百餘名馬兵沒有再試圖挑釁,在東葛驛站匯合後沿官道快速撤退

六合來的明軍追出一段,但他們的速度並不佔優,再者流寇並不混亂,明軍也擔心中埋伏,不久後便返回東葛驛。

此時守備營的步兵已經到達驛站,龐雨在市鎮內下馬,等候那六合明軍的將領。

明軍騎兵緩緩馳入,當先一人身穿鐵鱗甲,裡面大概還塞有棉甲,看起來非常魁梧,連帶著他身下那匹戰馬也顯得像一頭驢子。江浦那個張若來是瘦小身形,估計用眼前這個守備能改出來兩個。

龐雨知道是張國維的中軍守備,跟自己一個級別的,但跟張國維見面的時間要更多,往前迎了幾步,等他下馬後拱手。

“在下安慶守備龐雨。”

那中軍守備約莫四十歲出頭,上下打量龐雨一番後,漠然的拱手道,“本官軍門標下中軍守備陳於王。”

……

與此時很多驛站一樣,由於處於交通要道上,依託於東葛驛也形成了一片市鎮,作為南京往北的主要官道,這條道路平時十分熱鬧,市鎮的規模不小,但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市鎮附近一片荒涼,近處的樹木全被砍伐,變成了周圍燃燒過的黑炭,幾棵草樹上的稻草被搶掠一空,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市鎮東南角外,擺放著幾百具屍體,其中有數十個是倒栽著種下去的。

從去年以來,龐雨看多了死人,現在看到各種死法都沒有什麼驚訝的。

“大人,河上游以及各處水井裡面都被丟了死人,還有些不知什麼牲口的腸肚。”

龐雨走到旁邊一處水井,幾個士兵正在用一杆鉤槍打撈,井口旁擺了一些泡得發白的腸子,還有兩隻死老鼠,周圍有水四處流淌。

“你媽的流寇,該早些追著他們走。”龐雨摸摸鼻子,他當時沒有再與流寇交戰的打算,錯過了在江浦尾追的機會,讓流寇得以從容離開,拉開距離後將沿途破壞成這樣。

越往內陸走,就越是流寇熟悉的模式,他們的經驗比守備營高出不止一個等級。

流寇充分利用了撤退的優勢,將路途上所有能吃的都搶光,市鎮鄉村無法再為守備營提供補給,龐雨想花錢也沒處買去。其次就是破壞基礎設施,房屋、橋樑、水源,只要他們時間充足,就能破壞到眼前東葛驛這樣的程度。

龐雨並非初次見到流寇這種模式,去年流寇過安慶之後,他曾前往宿松威脅陳世輔,途徑潛山太湖,見過沿途的慘狀,但也沒破壞得這麼徹底,大概是因為當時沒有官兵追在流寇後面。

從安慶出發之前,龐雨最擔心的糧食不足,到浦子口之後反而大為富餘,除去銀錠橋繳獲的,漕船底倉還有大批自帶糧食,南京那邊購買的更沒用上。

但張國維改變作戰目標之後,糧食就成了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運輸,沒有了順流船運的優勢,只能用人畜運輸。

因為計劃倉促,龐雨只能在浦子口僱傭騾馬車架九十七輛,頭口工一百零三人,另有銀錠橋繳獲三十四輛,合計一百三十一輛,運載米豆四百一十三石,乾草二千三百束。

這樣一來他的行軍佇列拉得很長,除了讓七十名陸戰兵跟車之外,不得不將第二司拆開,按旗隊間岔在車隊中,以保護脆弱的輜重隊。

但陳於王的情況還不如他,顯然陳於王對長途追擊流寇也完全沒有準備,除了他帶來的前鋒五十騎之外,後面到達的隊伍還有三十名騎兵和三百步兵,車架十七輛,民夫四十人,後勤肯定是不足的。步兵的情況也不太好,看著跟許自強的差不太多。

不過這位陳守備很有些擔當,主動紮營在市鎮北面,承擔主要方向的防衛。

身後一陣馬蹄響,龐雨轉頭看去時,那陳於王已經從馬上跳下,落地十分平穩。

龐雨迎過去道,“在下見陳將軍營中車架不多,方才送了五車糧草過去,貴屬已經收了。”

陳於王收了龐雨的禮品,態度也熱忱了一些,“龐守備客氣,此次接了張都爺急令即刻動身,確實倉促了些。”

他說罷眼中帶著點神采,“方才看了龐守備的人馬,甲具比之我標營猶有過之,竟還有兩門炮,某看過的南北兵中,以你步兵最為整齊,不知龐守備何處找來這許多銀子養兵。”

龐雨心頭有些得意,口中謙虛道,“陳將軍抬舉,在下營中確實甲具多些,乃因去歲流寇肆虐安慶殺戮甚慘,各處鄉梓激憤之餘為我守備營捐貢不少錢糧,推也推不掉,這才勉強拼湊出這些甲具,但比不得陳將軍的鐵騎訓練有素。”

“早不是什麼將軍了。”陳於王取了頭盔,露出額頭上深深的皺紋,“某的表字丹衷,你可以如此稱呼。”

龐雨倒沒尷尬,此時規矩他也知道,至少要遊擊才能稱呼將軍,他們這種低階軍官只是表示尊重,陳於王這樣有點掃興,龐雨並不在意,這樣的人更好打交道。只是聽陳於王的語氣,似乎他以前不止守備這麼個官,是為了什麼原因被貶下來的。

“在下營中騎兵甚少,方才在下看了丹衷兄領騎兵作戰,可稱天下精騎,此次與丹衷兄同行,還要多依仗貴部騎兵。若是得閒時,還想向陳兄請教騎兵操練排程之法。”

陳於王像聽到什麼好笑的實情一樣,微微笑笑道,“流賊不過宵小之輩,仗著人多勢眾罷了,打敗他們不值一提。若有朝一日某能帶騎兵掃了那建奴,才當得天下精騎幾個字。”

“建奴?”龐雨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平日也偶爾聽人提過這兩字,原本並不知道是幹啥的,後來瞭解到是在遼東那地方,龐雨估計應該就是後來的滿清了。

因為隔得太遠,龐雨並未預計會在短期跟他們有衝突,主要目標是保衛江北,所以對這個潛在敵人研究很少,也很少有消息來源,若是這個陳於王曾跟他們交過手,倒是打聽訊息的好機會。

“丹衷兄可是曾去過遼東作戰?”

陳於王的眼中神采一閃即逝,隨後看向地面點點頭,“自然是去過,去過好多年。”

龐雨趕緊問道,“那丹衷兄可否賜教,那建奴與今日流賊相比如何?”

陳於王皺眉想了片刻之後道,“流賊若比作竊賊,那建奴便是巨盜悍匪。戰場交鋒,高疤子非建奴一合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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