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陳惜命站在城頭之上淡淡地開口說道:“你老了。”
身旁一個人輕笑:“將軍未老。”
這說話的人竟然是吳事非。
陳惜命嘴角處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我至今還記得當年你做我副將的時候,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吳事非搖頭苦笑。
陳惜命深吸了一口氣道:“過去的如果就那麼過去了,那以後只會越來越糟。”
隨即陳惜命轉過頭看著吳事非問:“何況你過得去嗎?”
吳事非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陳惜命眼中充斥著惋惜道:“吳鋒,當年你該隨我去西北的。”
吳鋒,這是吳事非真正的名字。
吳事非嘆了一口氣說:“都怪我當初被權勢蒙了眼才會有如今的下場,說來倒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了。”
“當年選擇留在昊京城也許真的是一個錯誤。”
說到此處,吳事非的眼神中竟然隱隱有一絲淚光閃動。
陳惜命臉色很難看,說:“後來你在昊京城的事我也聽人說了,只是等我知道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吳事非眼中出現一絲悽然,似乎極為不願回憶那段過往,許久之後卻還是咬牙說道:“當年我負責護著二皇子去西北遊歷,不料在草原遇到了伏擊。”
“若不是將軍您及時趕到,恐怕二皇子就不單單是沒了……”
停頓了一下吳事非才接著說:“就不單單是沒有傳宗接代的能力那麼簡單了。”
“雖然二皇子性命無憂,但是卻失去了最為寶貴的東西。”
吳事非的語氣越來越悽然,也越來越憤怒:“皇帝陛下震怒,將一切責任都怪在了我頭上,呵呵呵……”
“就在那天,就在秦國的早朝之上,我成為了整個秦國官場的笑話!”
“秦曜陽讓我和秦非玉成為了一個模樣!”吳事非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將牙齦咬得出血。
一滴眼淚轉瞬即逝。
和秦非玉一個模樣?這世界上有一種刑罰叫做宮刑,而吳事非當年被賜的刑罰正是這種殘忍的刑罰。
陳惜命的眼神越發深邃,裡面有一絲不同的神色在閃動著。
而那個陰沉的吳事非此刻竟然隱隱抽泣起來。
“我……”吳事非顫抖了一下才繼續道:“我覺得我對不起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我讓他們蒙羞了。”
提到自己的妻子,吳事非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只是笑中含淚。
他看向陳惜命問道:“將軍,您還記得嗎?我妻子當年還是您給我介紹的,就是那個……”
陳惜命接話道:“就是那個叫做思思的姑娘。”
吳事非含淚點頭,說道:“沒錯就是思思,我覺得我對不起她,她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耽誤她,所以我寫了休書。”
陳惜命皺眉問:“然後呢?”
吳事非突然忍不住痛哭起來,這個中年人此刻哭得像一個可憐的孩子。
“就在我將休書給她的那天晚上,她跳進了我家後院的井裡……”
“是我害了她……”吳事非已經泣不成聲。
陳惜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殘陽。
那殘陽就像人生一樣,哪怕過程在輝煌燦爛,卻總逃不過黯然失色的那一刻。
吳事非終於抬起了頭,眼中盡是恨意,咬牙道:“那一夜在那口井旁,守著思思的屍體我發誓,我吳鋒窮盡一生,一定要推翻秦國!”
“他們秦家欠我的,我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陳惜命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沉默著與吳事非在城牆之上一直站到了繁星閃爍。
原來在吳事非那陰沉的外表之下還隱藏著這樣一顆更加陰沉的心。
而此刻穆蕭蕭正握著兩封信坐在燭火前,眼神之中一片暗淡茫然。
信是彩雀給她的。
而寫信的人則是孟琅。
那一日孟琅被魏無極放了之後便寫了這兩封信,而後也沒有繼續等待穆蕭蕭,而是直接向著昊京城而去。
其中有一封信上寫著孟琅所知的一切關於公羊雄通敵叛國的罪證。
而另外一封信穆蕭蕭曾經見過,也曾經將其撕得粉碎。
那是一封休書。
穆蕭蕭緊緊攥著手中的休書,喃喃自語道:“你就那麼想休了我?到底是為什麼?”
坐在一旁的彩雀看著穆蕭蕭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心疼,說道:“小姐,他既然休了你,你應該高興才是啊,像他那種登徒子怎麼配得上小姐你呢?”
“你不是一直都特別討厭他嗎……”
彩雀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一旁的臨舒制止住了。
臨舒望著彩雀輕輕搖了搖頭。
而穆蕭蕭則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才終於將一封信交給了彩雀說:“彩雀,把信給我爹爹和二叔,讓他們做主吧。”
第二天一早,幾人再次出現在了城主府的大廳之中。
公羊雄臉色蒼白,雙肩包扎著層層繃帶。
而穆威與花戩全都臉色不善。
穆蕭蕭則是滿臉的憔悴,看那樣子似乎是一夜未睡。
吳事非依然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陳惜命戴著面具,眾人自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穆威緩緩起身開口道:“諸位,這一戰我們輸了,秦國與樂羊國的戰爭也該告一段落了。”
“我已經收到昊京城的來信讓我儘快回京。”
突然話鋒一轉,穆威冷聲道:“但是在回京之前,有些事我們必須要搞清楚!”
說著話穆威將那封孟琅留下的信扔在了公羊雄的面前。
“穆威你什麼意思?”
比較搞笑的是,公羊雄的雙肩昨天已經被陳惜命給廢了,所以他此刻就算是想看那封信也力不從心啊。
花戩冷聲道:“哼!公羊雄原來通敵叛國的是你!信中寫得明明白白,你串通魏無極謀害穆將軍與鎮北軍!”
“難怪你那麼想殺魏無極,你怕他將實情告訴我們是不是?”
公羊雄頓時慌了,急忙問道:“信?什麼信?誰寫的信?”
穆威起身道:“孟琅被抓之後,魏無極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他,沒想到吧,你的同夥出賣了你!”
穆威此刻雙眼似欲噴火。
公羊雄在聽到是孟琅提供的信以後,反倒是長出了一口氣說:“呵呵呵,他的話你們也信。”
“魏無極告訴的孟琅?魏無極的話能信嗎?僅僅憑藉一封信你們就像誣陷我?未免太想當然了!”
“再說了,他孟琅的嫌疑還沒有洗清,魏無極為什麼放了他?他這是誣陷,我要去昊京城告他!”
說著話公羊雄竟然站了起來就要向著門口走去。
“坐下!”陳惜命冰冷的聲音響起。
看著陳惜命面具下的眼神,公羊雄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只能又滿臉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花戩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哼!公羊雄你還真會倒打一耙啊!”
“孟琅乃是孟長生大將軍的親孫子,整個秦國上下誰不知道,孟家世代忠良,你說孟琅有嫌疑簡直是在滑天下之大稽!”
公羊雄脫口而出:“孟家忠良個屁!皇室已經掌握了孟家要造反的證據!”
說完話公羊雄立刻意識到自己語失,急忙閉口不言。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場諸人卻都面露震驚之色,穆威趕緊咳嗽了一聲道:“公羊將軍,你可要對你自己說的話負責啊。”
公羊雄眼珠亂轉,最後強行轉移話題道:“總之你們沒有證據就是誣陷!”
就在這時,一個陰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可以作證,公羊雄通敵叛國!”
除了陳惜命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說話的人。
公羊雄竟然一下蹦了起來面目猙獰地大吼:“吳事非你個死太監竟然害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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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話的正是吳事非。
吳事非冷哼一聲道:“對不起公羊大人,您的所作所為我感到不恥。”
“你混蛋!你以為你是什麼好鳥嗎?”公羊雄臉色大變,吼道。
花戩冷聲道:“公羊雄你還有什麼話說?”
“憑他一人不足以作證,他也是誣陷!”
吳事非冷笑,突然拍了拍手說:“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容貌甜美的女子從大廳之外走了進來。
“是你——”公羊雄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個進來的女子正是當日伺候公羊雄的女子。
女子向著幾人點頭施禮後指著公羊雄道:“諸位大人,小女子可以發誓所說句句屬實。”
“當日我伺候公羊將軍休息,酒醉之下公羊將軍說就是他與魏無極勾結殘害穆將軍與花將軍,還說那些火油硝石也是他提供給魏無極的。”
穆威一拍桌子怒道:“公羊雄你還有什麼話說?通敵叛國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公羊雄臉色連變,劇烈地喘息著說:“我……呵呵呵呵,誅九族?你們知道我的九族都有誰嗎?你們想殺了當朝皇后和太子嗎?”
“哈哈哈哈——”公羊雄已經仰天大笑起來道:“你們扳不倒我,回去之後我會一個個扳倒你們!”
“吳事非,你記住,老子不會饒了你!”
“哈哈哈哈,來啊,有種你們現在就殺了我,就算老子騎在你們脖子上,你們也不敢動老子分毫!”
幾人都是氣得牙根癢癢,可是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如公羊雄所言,他是皇親國戚,背後有太子撐腰,真的到了昊京城,有罪也是無罪。
就在這時,陳惜命突然開口問一旁義憤填膺的穆蕭蕭:“蕭蕭,你討厭他嗎?”
穆蕭蕭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想殺他嗎?”
穆蕭蕭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公羊雄愣了片刻後嘲笑道:“可惜你們不敢!”
陳惜命緩緩站了起來,對著穆威與花戩道:“大哥,花將軍,傳令下去,就說公羊將軍舊疾復發,為大秦國捐軀了。”
下一刻就在公羊雄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長槍直接貫通了公羊雄的胸口。
“你……”公羊雄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字,便永遠地低下了頭。
這個世界上也將不會再出現大秦太子的舅舅公羊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