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贊聽著屬下們的群情激奮，他心中也是一股熱血上湧。
但是作為三軍主帥，他此刻自然不能隨著亂了分寸。
穆蕭蕭就算再神機百算，但是歸根到底是個女孩子，這種關鍵時刻他楊贊作為這支軍隊的主帥，絕對不能亂了陣腳。
“都給老子忍住，有你們上場的時候！”
此時此刻，陳惜命與楊袤已經如一柄尖刀一般插進了敵人的大軍之中。
重騎兵乃是一支軍隊之中威力最大的戰力，這樣一群重騎兵殺進步兵陣營，如同屠殺一般。
更不要說最前方的是戰無不勝的雪狼衛。
秦軍大營之中，秦弘看著提劍向著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吳鋒，冷聲問道：“你要殺了朕嗎？”
吳鋒淡淡一笑說：“按道理講，你將我害得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我該一劍殺了你。”
嘆息一聲，吳鋒搖頭道：“可是我家將軍當年教過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年若不是陛下的知遇之恩。”
“臣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
秦弘咬牙道：“你還知道！我讓你權傾朝野，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害我嗎？”
秦弘邁出一步，胸膛直接頂在了吳鋒的劍尖上，嚇得一眾將士驚呼出聲。
秦弘卻是扭頭怒吼道：“都給老子滾！有些事今天不說清楚，就算統一了天下我也不痛快！”
吳鋒搖頭說：“我該恨你的……”
“你憑什麼恨我？”秦弘死死盯著吳鋒，然後怒吼道：“我告訴你吳事非，這天底誰都能恨我，我從沒覺得我是個好人，但是唯獨你，我不曾虧欠你半分！”
吳鋒皺著眉頭盯著秦弘。
秦弘胸口劇烈起伏，然後道：“你真的認為當年的事是我做的？”
吳鋒眉毛一立問道：“陛下什麼意思？”
秦弘冷笑了兩聲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當年你和秦非玉出使西北，遭到了草原馬匪的襲擊，害得秦非玉斷了根！”
“回來後我父皇怒急攻心懲罰了你！你在恨這件事是不是？你認為是我做的？我告訴那一切和我秦弘沒有半點關係！”
吳鋒一愣，問道：“你說什麼？”
秦弘哼了一聲，然後貼近了吳鋒的耳朵，吳鋒趕緊收回了劍。
只聽秦弘說：“那一切都是秦非玉自導自演的！”
吳鋒臉色大變。
秦弘咬牙說：“我自覺我們皇室對不起你，讓你無故家破人亡，我母後念及你是陳惜命的副將，所以讓我這些年一直提攜你。”
“要不然你吳事非憑什麼做到如今的位置？”
“陳惜命與穆蕭蕭大鬧昊京城那晚，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真的以為你手眼通天，能那麼容易帶出穆威和孟長生的屍體？”
秦弘咬牙道：“若不是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能做到哪一步呢？”
吳鋒滿臉驚駭，愣在了原地，問道：“那你為什麼還留我在你身邊？”
“呵呵……”秦弘苦笑一聲說：“因為我將你當成知己，你知道一個帝王的孤獨嗎？”
“所以我明知道你做了什麼卻還留著你。”
吳鋒的手不知覺的顫抖了一下。
秦弘接著說：“我以為你上一次只是念及與陳惜命的舊恩，所以我賣了你一個人情，我以為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能懂得怎麼做！”
“我萬萬沒想到今天你竟然給我秦弘上了一課！是我瞎了眼，跟過狼的人，果然喂不熟！”
秦弘退後一步，恨恨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戰場，然後問道：“你還想殺我？”
吳鋒咬了咬牙，然後苦笑一聲說：“我從來就沒想殺你，我知道我今日所做一切已經難以活命，所以……”
說著話吳鋒將手中劍交給了秦弘。
“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沒想活著，死在你手上總比死在無名小卒手上要強。”吳鋒灑然一笑。
戰場之上，秦軍的大軍已經被陳惜命帶著軍隊鑿開了一個口子，眼看秦軍損失慘重。
秦弘緊緊咬著牙，雙目似欲噴火一般血紅。
“吳事非，你害得朕好苦！我萬萬沒想到，今日我竟然會折在自己最信任之人的手上。”
聽到“最信任”三個字，吳鋒的嘴角不由得抖動了兩下。
秦弘看著戰場之上的戰局，一口鋼牙都要咬碎了，又看了看垂手站在自己面前的吳鋒，恨聲問道：“吳事非，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有下輩子，你是願意輔佐我秦弘，還是那匹雪狼啊？”
吳鋒灑然一笑，毫不猶豫地答道：“回陛下，一朝身負命字旗，生生世世雪狼衛——”
秦弘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然後嘆道：“好，好，好！”
接連說了三個“好”字，秦弘才接著說：“今日你犯下滔天大罪，不殺你難以服眾，既然你一心求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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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秦弘才喊道：“朕便成全你——”
下一刻，秦弘手中的長劍便毫不留情地刺進了吳鋒的心臟。
“吳鋒——”戰場之上，陳惜命嘶吼一聲，長槍如龍，面前便已經空出了一片。
胡飛就要衝向吳鋒，卻被花戩一把抓住：“你瘋了嗎？你也想當反臣？”
胡飛的手握緊了又張開，最後顫聲說：“我這輩子都不及雪狼衛任何一人……”
吳鋒看著自己胸口處的那柄長劍，嘴角了流下了一縷鮮血，但是此刻吳鋒的嘴角卻帶著笑。
“謝陛下。”這是吳鋒生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吳鋒生前最後一眼卻是望向了正在廝殺的陳惜命，陳惜命也在望著他。
如同是心有靈犀一般，陳惜命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吳鋒笑容更加燦爛了，只不過眼淚也已經流淌而下。
看著陳惜命那張和幾十年前一模一樣的容顏，吳鋒似乎又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看到了當初陪在陳惜命身邊征戰天下的少年將軍。
往事已矣，人去樓空。
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吳鋒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身體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秦弘一步邁出，抱住了吳鋒的屍體，咬著牙低聲說：“想來你不想在自家將軍面前倒下吧？這算是朕最後一次……賞你……”
秦弘眼眶微紅，然後扭頭吼道：“來人啊，將吳大人的屍體帶下去，敢有辱者，誅九族——”
立刻有人將吳事非的屍體帶走。
秦弘看著戰場喊道：“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大秦百萬鐵騎其實爾等雜魚蝦米能夠撼動的？今日之戰，不死不休——”
秦弘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有些沙啞，鹹甜。
眼中驚芒一閃，用力嚥下即將噴湧而出的鮮血，秦弘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冰冷。
有一件秦弘沒有說謊。
他是真的將吳事非當成知己，一個帝王從來都不缺那些忠臣，缺的是一個懂自己的人。
哪怕這個人是一個大奸之輩。
帝王的孤獨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人人都認為坐在那張龍椅之上俯瞰眾生極盡輝煌，卻忘了自古高處不勝寒啊。
巧的是吳事非就是那個能懂得秦弘心思的人。
滿朝文武都希望秦弘做一隻真龍，唯有吳事非將秦弘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如今吳事非死了，以後在朝堂之上秦弘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秦弘手中還握著殺了吳事非的那柄劍，長劍前指，秦弘喊道：“給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