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氣候溫和,就連那傍晚的夕陽都不如中原北方那般火烈。
西北的殘陽似血,陳留城的夕陽卻帶著淡淡溫婉,就如一個因為愁思而臉紅的小姑娘。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似乎殘陽總是伴隨著離別,讓人不免傷情。
陳留城外的上崗之上,陳惜命騎著霜月,靜靜地回望著陳留城。
在那座城中,他留下了太多。
他留下了追隨了他十幾年的雪狼衛,也留下了他遺憾,他的哀思,他的刻骨銘心,他的穆蕭蕭。
身後一輛馬車中,東宮殤探出頭也望向陳留城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他們這一行共有四人。
四個男人。
除了陳惜命與東宮殤,還有東宮殤得侄子和小陳陳。
小陳陳那如初秋星空般純潔的眸子中噙著淚水,奶聲奶氣地問著陳惜命:“爹爹,我們為什麼要離開啊?”
“因為沒必要留下。”陳惜命的聲音很淡漠。
“可是……可是蕭蕭姐姐就要成婚了啊?”
陳惜命嘆息一聲道:“所以才更要離開。”
小陳陳的嘴角微微扁了扁說:“那以後豈不是就見不到臨舒姐姐和蕭蕭姐姐了?”
陳惜命撥轉馬頭,對小陳陳說:“以後爹爹給你講故事……走吧。”
東宮殤嘆息一聲駕著馬車與陳惜命一同離開。
就在這時,身後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喊聲:“陳惜命——”
陳惜命停下馬回身看去,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從城中催馬而來的竟然是陸芊芊。
陸芊芊顯然不太會騎馬,來到陳惜命身前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
陳惜命看著陸芊芊,臉上露出了一絲歉意說:“謝謝你還來送我。”
陸芊芊瞪視著陳惜命問道:“你就這麼走了?”
陳惜命咬了咬牙說:“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是穆蕭蕭——”
陳惜命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陸芊芊接著說:“你到底還是選擇逃避了。”
“或許我就是一個骨子裡懦弱的人吧。”陳惜命輕聲說。
“你決定了?真的要把穆蕭蕭交給秦軻?”陸芊芊問道。
陳惜命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隨你吧……”陸芊芊緩緩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香囊遞給了陳惜命道:“畢竟我們……所以我來送送你。”
“這香囊裡有一封信,以後想讀就讀讀吧,不想看就隨便丟在哪吧。”
陳惜命接過香囊疑惑地問道:“有什麼話非要寫在信裡?”
陸芊芊搖了搖頭說:“有些話終究說不出口……”
陳惜命看了一眼那個香囊最後點了點頭說:“好,珍重。”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東宮殤深深望了陸芊芊一眼,最後高喊一聲:“駕——”
陸芊芊望著陳惜命與馬車漸漸遠去才說了一句:“你也珍重吧。”
三天後,陳惜命與東宮殤來到了原陳國邊境的一座偏僻的小村莊之中。
這個村子很寧靜,他們來的時候,村子裡也是傍晚,縷縷炊煙在微風的吹動下不斷搖晃。
陳惜命帶著東宮殤轉了幾個彎以後來到了一家不算小的院子前。
看那樣子,這家人應該生活還算富足。
陳惜命輕輕敲門,裡面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誰啊?”
“梁大嫂是我。”陳惜命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裡面的人明顯是停頓了一下,隨後加快了腳步,院門猛得開啟,一個中年婦人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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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生得眉眼俱佳,風韻猶存。
婦人看見陳惜命立刻捂住了嘴,眼中微紅說:“陳老弟,好久不見。”
就在這時,院子中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極為沙啞:“老婆子,誰啊?”
一個臉上帶著一道傷疤的健壯中年人出現在幾人的視線中。
陳惜命與那男人同時微微一愣,下一刻陳惜命笑道:“梁大哥,我們又見面了。”
那臉上帶著傷疤的男人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竟然眼神漸漸變得憤怒。
下一刻,中年男子怒吼了一聲一個箭步衝了出來,一把抓住陳惜命的衣領,然後在東宮殤驚恐的注視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陳惜命的臉上。
陳惜命竟然沒有還手,任由那中年男子將他一拳擊飛了出去。
雪白的衣衫在地面上帶起大片的塵土,陳惜命卻猶如未知。
“老梁——”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甩胳膊將女子撞開,紅著眼睛來到了陳惜命身邊,竟然直接騎在陳惜命身上一拳拳擊在陳惜命的胸口。
“啊——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攔著她?為什麼?”男子一邊重重地打著陳惜命一邊不停質問著。
東宮殤已經衝了過去,一把將那個中年男子抱了起來。
但是他竟然震驚地發現那男子的力氣遠遠超過了他。
恐怕也是個軍人出身啊。
陳惜命躺在地上抹去嘴角的鮮血,苦笑了一聲。
“爹爹——”就在這時小陳陳的哭喊聲將一切混亂打斷。
中年男子停手怔怔地看著跑向陳惜命的小陳陳。
陳惜命起身吐出一口鮮血,抱過哭著的小陳陳,對著那中年男子笑道:“梁大哥,你這身手還是沒有減退啊。”
女子也撲到那中年男子身邊,一把拉住中年男子說:“老頭子,你這是做什麼啊?”
中年男子指著陳惜命喊道:“陳惜命啊,你為什麼不攔著她?你可是看著她長大的啊!”
陳惜命苦笑一聲搖頭道:“那是她的選擇。”
“但是她的選擇是錯的——”男子怒吼。
陳惜命咬了咬說:“是我沒攔住她,是我去晚了,春雪……”說到此處,陳惜命的聲音漸漸顫抖起來。
小陳陳抱著陳惜命的胳膊哭喊道:“爹,我們走吧,這個大叔是壞人!”
那中年男子低下頭,眼中竟然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落寞地招了招手說:“進來吧……”
這個中年男子名叫梁晨,在當年也是一個相當當的人物。
他臉上那道疤痕是在秦陳之戰的時候被陳惜命一槍刺的,也正是因為陳惜命這一槍才救了他一命。
梁晨是陳國的舊將,卻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將軍。
當年陳惜命感念他的忠勇,便故意救了他一命。
後來陳國被滅,梁晨便和妻子隱居在了這裡。
而當年的陳瀅歌,如今的大秦太子妃春雪,正是由梁晨和他妻子撫養長大的。
梁晨夫妻一生無子,便一直將春雪當做是親生女兒。
陳惜命將春雪寄養在了梁晨家,為了不改春雪的皇族的姓氏,也為了掩人耳目,梁晨便改名陳梁。
這一次陳惜命來此的目的便是要將東宮殤和他侄子,加上小陳陳一起留在這裡。
陳惜命接下啦要去做的事極為危險,他不想帶著東宮殤,更無法帶著兩個孩子。
小陳陳極為不願意留在此處,他生在西北,更想回到西北,至少那裡有胡冰冰。
但是陳惜命知道,一旦這一次自己有什麼意外,那麼西北便也不安全了,只有留在這裡小陳陳才能安心長大。
臨走的時候陳惜命又交代了東宮殤一番,讓他伺機而動。天下局勢將亂,東宮國必然無法獨善其身。
到時候自然有機會救出東宮爍。
而如今還能做的就是為東宮爍留下一絲血脈。
陳惜命究竟要去何方?又要去做什麼呢?
穆威死在了昊京城,他不能讓穆威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讓穆威暴屍荒野。
所以他要去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