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天氣善變得如同醉花澗姑娘的心。
這片禁忌之海也終於是漸漸露出了它的森森獠牙。
穆蕭蕭扒著船艙的窗戶,看著空中的藍紫色閃電,忍不住深深皺起了眉頭。
海面風平浪靜,空中卻電閃雷鳴。
密佈的閃電如同令人生畏的巨大蛛網,將整個天空切割成無數的碎片。
穆蕭蕭身後,陳惜命與程家三人正圍坐在桌子前,吃著無味的乾糧。
“二叔,我們還要走多久啊?”穆蕭蕭回身問道。
陳惜命飲下一口溫水道:“一直走,直到找到我想找的東西。”
陳惜命看向了程九剛問道:“船老大,你呢?你還得當年的地方嗎?”
程九剛嘴裡叼著一個煙袋鍋,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了大片煙霧,聲音沙啞地道:“至死都不敢忘?”
“若你這次死在這裡怎麼辦?”陳惜命突然問道。
程橙橙與程龍兒都是眼神閃爍地看向程九剛,他們倆可是都經歷過當年的一切。
程九剛深深嘆息,最後看向陳惜命說:“陳公子,我看得出你必不是凡人,若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在危機關頭救下橙橙。”
程橙橙聞言沉默不語,低下了頭。
陳惜命疑惑地問:“你為什麼不提你兒子。”
程九剛看向程龍兒說:“男子漢大丈夫,死有什麼好怕的,來世我們還是父子。”
穆蕭蕭聽聞這段話不由得一滯,天下哪個父母不心疼孩子呢?可是程九剛的話裡卻帶著一股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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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船外的雷鳴聲漸漸歇了,天光又開始漸漸放亮。
幾人魚貫走出看向海面,不僅感嘆大自然的變化無常。
突然間穆蕭蕭指著遠處喊道:“前面那一片黑壓壓的是什麼?烏雲?怎麼這麼低。”
幾人順著穆蕭蕭的指向看去。
“不好——”程九剛陡然間臉色鉅變,大吼道:“是冤罪鳥!快進船艙——”
陳惜命反應極快,一把抱起穆蕭蕭順著那還半敞著的船艙門就扔了進去,沒錯,穆蕭蕭就是被仍進去的。
因為那片烏雲來的實在是太快了!
快到根本來不及做多餘的動作!
破空聲帶著海水的迸裂聲不斷響徹在耳邊,程九剛已經一下將程橙橙撲到在地。
而那個一向有些怯懦的程龍兒此刻卻像是一隻人猿一般,左右閃躲間已經來到桅杆處。
一切都放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陳惜命剛剛將穆蕭蕭拋進船艙,驟然感覺到腦後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幾乎是下意識的,陳惜命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得後探,將那東西抓在了手中。
入手滑膩。
陳惜命立眼一看,忍不住一驚。
那竟然是一條魚,成人手臂大小,魚身雪亮陽光下如銀鑽一般。
魚嘴處鋒銳如劍,兩側魚鰭若兩隻翅膀一般狹長!
魚目之中竟然顯出如人般的猙獰之色!
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肩頭猛得一痛,一條飛魚已經將它那鋒銳的魚嘴刺向了陳惜命。
殷紅的鮮血瞬間擴散。
“二叔——”穆蕭蕭正看見這一幕,頓時心痛得大喊。
“回去——”陳惜命大喝一聲,一用力將手中的魚捏得粉碎。
他很憤怒,征戰沙場十幾載,就連敵人的十萬鐵騎都不曾傷他分毫,今天竟然被一條魚給傷了!
因為羞怒,所以陳惜命拔出了從不離身的雙股劍。
“陳公子快趴下!”程九剛也大喊。
但是來不及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已經向著陳惜命傾瀉而來。
陳惜命手舞雙劍,漫天血光迸裂。
數不清的飛魚身體被切割成兩半,落在甲板上不甘地扭曲著。
而此刻程龍兒已經將船帆盡皆收了起來,若是任由這些飛魚穿帆而過,那這船也就不用開了。
但饒是程龍兒反應迅速,船帆還是破了幾個大洞。
一聲慘叫響起,程龍兒竟然被一條飛魚刺種了後背,一個翻滾便倒在了桅杆下。
陳惜命見到此情,雙劍迎風亂舞,幾個縱身就到了程龍兒身側。
提起程龍兒一個翻身便躍過魚群向著桅杆上攀登而去。
這些飛魚雖然會飛,但是卻飛不高飛不遠。
陳惜命雙腳連蹬便已經攀上了桅杆的橫樑,看著還在飛馳的魚群,陳惜命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飛魚釘在船板上的鐸鐸之音絡繹不絕。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陳惜命咬牙道。
“二叔,你怎麼樣二叔?”穆蕭蕭的嘶喊聲響起。
“這個傻丫頭!”陳惜命猛得將一柄長劍擲了下去,正釘在船艙門口。
穆蕭蕭嚇了一跳,氣急敗壞地大喊:“好,我知道你沒事!”
這片魚群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將船身釘得傷痕累累,但是魚群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已經消失不見。
就在魚群即將全部過去的時候,陳惜命雙目陡然一立。
站得高望得遠,陳惜命隱約間看到在那深海中,船身下似乎是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陳惜命知道這條路恐怕真的不那麼好走。
“小子,你怎麼樣?”陳惜命問被自己夾在手臂下的程龍兒。
程龍兒背後已經鮮血淋漓,有氣無力地道:“沒……沒事,水裡有東西……”
“你也看見了?是鯊魚嗎?”陳惜命皺眉問。
程龍兒搖頭道:“鯊魚長不了這麼大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陳惜命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從桅杆之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甲板上。
程橙橙立刻衝了過來關切地問:“你們怎麼樣?沒事吧?”
此刻程橙橙身上的衣服也被劃開了兩道口子,倒是沒傷到自己。
一向有些木訥的程龍兒竟然罕見地開起了玩笑說:“姐,你是瞎嗎?我像沒事的樣嗎?”
“去!”程橙橙輕啐一口。
穆蕭蕭卻是從船艙中跑向陳惜命,可是此刻甲板之上都是死魚,腳下頓時就是一滑。
一下沒站穩便撲了過來。
陳惜命眼疾手快趕緊一步上前,正接了個滿懷。
入手柔軟。
穆蕭蕭卻是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猛得尖叫一聲跳開,站在原地滿臉羞紅,雙手不知所措地搓著衣角。
陳惜命的手停在半空也是一陣手足無措。
最後尷尬地一笑,道:“小心點。”說完話確實有意無意地瞟了穆蕭蕭的前胸一眼。
“二叔!”穆蕭蕭用力跺了一下腳。
程橙橙突然不合時宜地小聲問了一句:“你們真的是叔侄嗎?”
兩人同時看向程橙橙,程橙橙立刻擺手道:“就當我沒說。”
“這有個人快死了,能不能救救我啊?”程龍兒滿臉幽怨地看著幾人。
穆蕭蕭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帶著眾人進了船艙。
穆蕭蕭先是到了陳惜命身邊毫不忌諱地就要去脫陳惜命的衣服。
陳惜命一下抬手抓住了穆蕭蕭的手,一臉的尷尬。
“做什麼?我是醫生!再說……”穆蕭蕭眼珠亂轉道:“又不是沒看過。
一旁的程橙橙正好聽見這句話,看著兩人的眼神又是一陣古怪。
“我沒事,皮肉傷而已,你去先看看那小子吧。”陳惜命淡淡地道。
穆蕭蕭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來到程龍兒身邊替程龍兒檢查傷勢。
程龍兒的傷勢要比表面上看起來輕得多,那條刺中他的魚明顯是已經勢頹,但還是在他的後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程九剛在一旁感嘆道:“想不到蕭蕭姑娘的醫術竟然如此高超。”
穆蕭蕭微微一笑道:“大叔過獎了。”
一邊說著穆蕭蕭已經替程龍兒包紮好,來到了陳惜命身邊,一邊不顧陳惜命的反對解陳惜命的衣服一邊問:“程大叔,那些是什麼魚。”
程九剛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壓下自己的驚意道:“我們還真是走運啊,沒有死在那些魚的衝擊下。”
“海邊的傳說,大海的深處生活著會飛的魚,這些魚窮盡一生想要脫離大海的束縛,躍上藍天,翻過白雲,但終究難逃輪迴的罪孽。”
“傳說中說這些魚其實本是天空中的神鳥,神鳥分雄雌,負責掌管神界的白晝黑夜。”
“雄鳥執掌白晝,雌鳥負責黑夜,如此一來雄雌二鳥一日便只能見到兩面。”
“但是其中有一對雄雌二鳥終於有一日不甘寂寞,在白晝黑夜交替之際多停留依偎了一刻鍾,使得黑白亂了套。”
“天神佯裝仁慈,許諾是雄雌二鳥一生相守,但是卻將它們貶下凡間做了海中游魚,生生世世不得展翅飛天。”
再次吧嗒了一口煙,程九剛又說道:“所以民間有將這種會飛的魚叫做冤罪鳥。”
“還有傳言稱當年天神殺了二鳥,所以這冤罪鳥乃是神鳥的冤魂所化,一生都在向天空抗議,因此生得面目猙獰。”
穆蕭蕭一邊替陳惜命處理傷口一邊說:“這麼說來這些冤罪鳥好可憐。”
沒想到程九剛卻突然哼了一聲說:“可憐?是可恨才對!當年我的很多兄弟就是死在了這飛魚群的襲擊下。”
陳惜命與穆蕭蕭同時一驚,而程龍兒和程橙橙則明顯神色一片黯然。
陳惜命的傷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已,但卻惹得穆蕭蕭一陣輕笑。
“想不到我們天下第一無所不能的陳將軍竟然會敗在魚身上兩次!”
陳惜命皺眉問道:“哪來的兩次,雖然這次是我大意了。”
穆蕭蕭忍不住噗嗤一笑問:“二叔,你忘了鯽魚湯了?”
陳惜命聞言表情凝固,怔怔不語,半天才說:“海水魚傷身,淡水魚傷心啊。”
程橙橙和程龍兒都是一臉不解,只有穆蕭蕭笑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