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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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愉快嗎?”

弟弟輕聲問道,略微怔了怔的姐姐泰熙望著租住的二層樓不一樣的門面,她如驚醒般緩緩轉過身。

“是的,託你的福,一切順利。”

迷離而夢幻的香檳色路燈下,姐姐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清減得愈發纖細修長。

“順利。。。?”

冰冷的空氣中夾雜著刺痛肌膚的寒意,泰熙被凍得呼吸有些急促,但她還是邊說邊將肩膀的包包往上提了又提。

“恩,是啊。難不成你還希望你姐姐我這一次有去無回嗎?”泰熙的聲音清冷寂寥多了,但她回覆起話來依舊是那麼的不卑不亢。她的口吻倔強,但唇片上定格的那抹笑容永遠如孩童般純真。

“怎麼這麼說?雖然姐姐嘴上掛著甜甜的微笑,但我知道你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這麼開心,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這一次是跟顧北溟會長做正式訣別的吧。”

“你……幹什麼呢……?調查我,跟蹤我。”泰熙皺了皺眉,她的聲音低沉淡漠。

“不是調查也沒有跟蹤,我再不濟也絕對沒有這種癖好。”

“那你怎麼認定我這一次就一定是和顧北溟會長見面了呢?你別忘了如今我不做家教老師了,我是一名銷售人員。我去到海德堡、慕尼黑、匈牙利等等很多地方這是我的工作常態。現在我只想回到家好好睡個安穩覺。解解全身的酸脹感。然後明天再回到崗位上好好工作。”

“只是這樣嗎?姐姐你現在腦子裡真的只是這樣想的嗎?”

“是啊,怎麼了,這點小要求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絕對沒有。其實。。。”

“姐姐,如果我說姐姐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呢。就算是辛苦,我們也可以搞自己的小買賣呢。我想以姐姐的聰明幹練,我們一定能活成身邊朋友圈中的佼佼者。”

看著思緒混亂的姐姐泰熙,弟弟的腦海中總是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他面帶狡黠的微笑著向泰熙走進了一步,泰熙不自覺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並將身體縮手縮腳狀的蜷縮在門上。泰熙的臉即便在昏暗的路燈下也顯得暗沉了一大圈。她僵在原地,直到弟弟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腰間。

“你這是幹什麼?我是你的親姐姐。你該不會是?”

“驗過DNA?”弟弟沉默的望著黑夜中姐姐白皙得發亮的臉龐。

“不驗也是,而且我能肯定。”

“我就是想像北溟哥一樣留下一個完美的懸念給你。”

弟弟抓住泰熙身後的門把手,當門開啟後,他和泰熙就像撲克牌一樣在他調皮的一笑的同時,兩個人一起轉過身。

弟弟先觸碰到電燈開關,燈照亮了整個狹長的餐廳裡間。突然的光亮讓泰熙無暇眨眼。

“經過那樣一件事情後,我想了很多。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至少我也要給你過一個像樣的生日吧。”

“怎麼突然這麼煽情,就好像你要離開我似的。”泰熙略怔了怔,她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弟弟淡淡的說道。

“沒什麼,只是不想再像寄居蟹一樣蟄伏在姐姐身邊,那樣我永遠都不會長大,我還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姐姐像綠蘿一樣依附我這唯一的男子漢。上一次的事,抱歉,就算全世界都拋棄我,姐姐也還是會站在我這一邊的對吧,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那種事。”

“弟弟啊。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泰熙皺了皺眉,超強的預感告訴她弟弟這一次絕非一個煽情就可以了了的。相反他越是掩蓋來意,她的心便越是惴惴不安。那種不安就好像他會在下一秒鐘如父母那樣驟然缺席了她的生命。

“我說過的所有話,我也一併道歉。”弟弟淡然失笑的說道,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略鈍的味道。

“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泰熙看著驟然濃烈的燈光下兩個人緊緊纏繞在一起的疊影,聽著從窗外傳來的窸窣的腳步聲,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泰熙緩緩靜靜的跟在弟弟的身後,弟弟走得很慢,但這一次他的背脊挺得筆直,弟弟緩緩回過頭望向姐姐身後的庭院。

庭院外漫天大雨,顧北辰讓司機先行離開,然後他從後座位挪到駕駛位上,坪的一聲車門被重重的關上,顧北辰獨自一人默默的坐在駕駛位,並以飛快的速度消失在蒼茫中泛著縷縷濛霧的雨後小路上。

“那,趕緊洗洗手我們吃飯吧,店裡沒有冰箱,冰櫃又沒有除錯好,今早從蛋糕店提來的蛋糕再放一會兒,奶油會酸掉,那樣就不好吃了。”弟弟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爽朗的笑著拍了拍泰熙的肩膀。他將手指輕輕勾起姐姐泰熙僵硬的嘴角,“我喜歡看你開心的樣子,就像還未見過北溟會長之前的那樣。”

幾日不在,二層樓上的臥室、客廳,就連姐姐的裡間都整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泰熙把行李箱、隨身包安置在房間的麗櫥裡,她坐在床上脫下運動鞋,終於能喘口氣了,身體一放鬆,肚子果然開始樂此不疲的打起鼓來。回想起今天吃過的東西就只有飛機餐。下一秒她開始對自己的弟弟感到由衷的欣慰。

泰熙來到房間門口,看著新貼好的牆壁發了好一陣子呆。

餐廳裡暖黃色的燈光襯在畫滿桃心的粉紅色牆壁上,怎麼看都清新得格外很安靜,弟弟把一個盛著玉子燒的盤子從吧檯的一端遞了過去。然後他用下巴指了指身旁滿滿一桌子的美食。

“姐姐洗過手了嗎?趕緊坐過來吧。”

泰熙朝著弟弟招手的樓梯間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是什麼?”剛剛落座,又勉力的撐著營養不良的身體站了起來,忽然她的身子歪歪斜斜的踉蹌了一小下,眼中出現了一圈圈漆黑而劇烈的暈眩。

“姐姐,我就知道你不能再喝酒了,小時候你就是這樣,每次心情不好,都借酒澆愁。這個習慣真的很不好。”看著姐姐泰熙心情複雜的看著面前的酒杯,忍無可忍下弟弟將酒杯奪走,泰熙木然的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指。

“好吧。”泰熙漸漸從剛剛強烈的目眩中反應過味道來,她剋制著身體的不適,並藉著隱隱約約間能看清房間東西的空檔吃力的向前走去。

“姐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你從一進門的狀態就有些恍惚,你之前從未這樣失魂落魄過。”

弟弟焦急的扶住泰熙的肩膀,泰熙掙脫了他的雙手,繼續奮力向房間深處摸索了過去。

“房東呢?房東出去旅行了嗎?臨走前還將餐廳重新佈置了。是要掛籌備中的牌子等到下一個好日子重新營業嗎?”姐姐一邊靜悄悄的走一邊接話道。

“是被永遠的放逐了,把一層餐廳也騰出來供我們開店賺錢用。”

“開玩笑。”

淡淡的星光灑照在桌邊紅絲絨相框上那張唯一的全家福照片上。

泰熙的眼眶溼潤了,兩滴淚水靜靜的從她高挑的鼻樑骨旁重重落下。

“姐姐。”弟弟動容了,他略微有片刻停頓,接著他的唇角扯開一抹更加苦澀的笑容。

“開飯吧,我都快餓死了,就等著我們的壽星一聲令下呢。”

泰熙先掃視了一圈滿滿一桌子的食物,泡夫鬆餅、油炸唐那滋、

意粉蛋撻泡芙,還有最流行的火焰氮氣冰淇淋。弟弟把這些都拿到餐桌上,看著光顧著埋頭吃東西的姐姐狼吞虎嚥的樣子。

他“喂”了一聲,

“怎麼了,就你我兩個人還要弄出儀式感嗎?無聊。”泰熙凝視著弟弟,皺了皺眉,當眉頭舒展後,她淡淡的說道。幾日的工夫,泰熙的眼角已經爬上了一層細密的皺紋,看上去就好像一夜之間老去了幾歲似的。

“難不成弟弟今天請了什麼客人嗎?不至於這麼隆重吧。”

“北辰哥,怎麼也有雅興光臨寒舍。”突然感覺身後似乎是有人在看她,泰熙左手剛剛握住飲料瓶還未來得及旋開瓶蓋,便透過弟弟側歪著靠在牆上的身體,緊張的向弟弟身後那面明晃晃的落地鏡看去。

“開玩笑,顧北辰秘書長怎麼會有閒心來這呢。人家現在是除了顧會長的第二大忙人。”

就在這時,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了,泰熙嚇了一跳,本能的即刻站了起來。

看著泰熙很是有趣的瞬間反應,弟弟笑了笑,走到一旁開啟烤箱並從中拿出一疊鮮花華夫餅。

“是啊,顧北辰秘書長的確忙的腳打後腦勺,但他這次是來替他的哥哥辦一件重要事情的,北溟哥臨去海德堡求偶遇前特地將往後二十年的房租交滿了。包括這個房間裡的佈局格調,也都是北溟哥特別吩咐手下完成的。怎麼樣,這個生日禮物,姐姐還喜歡嗎?”

“可是你明不明白,我是不會再要他們顧家任何東西的,你是我的弟弟,你還不瞭解我的性格嗎?”

泰熙的眼睛澄淨如洗,就像兩顆剔透得發光的棕色琥珀。特別是兩顆琥珀下雪白的眼底乾淨得簡直能過濾掉這個世上任何一件不美好的事物。

“所以你剛剛沒有開玩笑,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房東他們二老呢,你們打算怎樣安置他們。”

“你放心吧,每個月拿著足夠的佣金,還不用考慮怎樣努力去掙到這些錢。別說是兩位耄耋老者,就連我這青壯年都聽著特別耳饞呢。所以這一對老兩口在剛剛聽北辰哥談到這個提議的時候,就已經舉雙手雙腳投下贊同票啦。”弟弟輕描淡寫的說完轉身重新回到廚房,收拾起另外的一堆小山一樣的食物。

“弟弟,你怎麼能代替我做這麼大的決定呢?你知不知道?”

“是的,姐姐,我全然明白。不過就是因為我看到的東西都是奇形怪狀的,所以我覺得就是像這樣和北溟北辰哥只是好朋友,也很不錯哦。”

“只是這樣,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嗎?那麼當初。”

“姐戴著這條項鍊很漂亮。我想比起已經遠去的曾經還有遙不可及的未來,我想只有這條項鍊才是最應景的。”

“當然,生日快樂!泰熙老師。”

顧北辰再次按下開關。剛剛澄黃色的暖光瞬間變得更加明亮起來,加倍的曝光令整個餐廳再次煥然一新的同時也放大了泰熙寫滿一臉的驚愕與尷尬。

“北辰哥裡邊坐,泡了您最愛的咖啡。”

泰熙看了看偷偷向後退了一步的弟弟,又看著顧北辰的臉發了好長時間的呆。與此同時,顧北辰也略顯尷尬的呆住在原地,他凝視著昔日家教老師泰熙的眼睛裡有種複雜的情愫就像秋日太陽四周濃烈的金邊在漸漸消散的烏雲下看上去更加強烈。

“為什麼來找我?”

“不為什麼,你是我的老師,我想只是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了吧。”

清寒的月光下,掛在二層小洋樓突出的門梁上的捕夢網發出譁啦譁啦的清脆響聲。北辰將手伸進褲兜大踏步的走向站在花叢間正專心澆花的泰熙。

“泰熙冷笑著搖了搖頭。“果然出自那樣複雜的家庭,不過你這編瞎話的本事倒像是領養的呢。”

“泰熙老師還是喜歡開玩笑,或許哥最難以忘懷的就是老師的豁達吧。”

斜斜湍急的水噴濺到淡褐色的土壤裡,就連描紋精緻的白瓷花盆上也留下斑斑溼痕,皎潔的月光下細密的溼痕間閃動著銀色的光輝,與此同時,雪白的花瓣細碎如飛雪,再加上澄紫色的霞光刺透漆黑的樹帳,斜斜的映照在泰熙蒼白得愈發透明的臉上。

泰熙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瞬間驚現一條被夜露滋潤著的閃亮銀河。

“別誤會,我記得我只是你的老師這一層身份的時候,你不是見到我就頭疼嗎?你討厭我就和討厭永遠也寫不完的作業是一樣的,還是說你今天是來替別人來討份作業的吧。那麼麻煩你回頭告訴他,我離職了。”

看著泰熙淡漠的眼珠,顧北辰呵呵的笑了出來。

“最新的裝修老師看著還滿意嗎?別說雖然是十年前的格局但是新裝起來。”

“北辰啊,如果你依然當我是你的老師,那麼請你即刻離開這裡,裝修的錢還有出租屋的錢我一定會雙倍還給你們顧氏的。除此之外,我想我已經跟你的哥哥顧北溟說完了。”

微風拂過,輕盈飄落的花瓣中颳起一陣妖嬈的霧氣。

“是嗎?可是哥哥顧北溟會長的指示是一切才剛剛開始。”

泰熙的表情依舊謙恭溫和,但北辰默默的觀察她久了,還是從她唇角邊那抹香甜得有些怪異的笑容裡看出了她的不安。

“你在擔心什麼?李賢真,那個現在抱著名分寄居在家裡的單身女人。”

海德堡豪庭魏格納酒店的933號房間

回想起剛剛在樓梯間自己只顧低頭走路,差一點點便撞飛顧北溟會長身旁的服務生,她真的有種丟臉丟到外太空的感覺。

雪莉偷偷的將房門欠開一角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關著燈的走廊沉靜優雅,這個時間想必所有人都睡覺去了吧。雪莉回到房間裡,她掀起衣服的一角,用兩層並不太明顯的游泳圈告訴自己再也不可以吃宵夜,然而當她兩眼一閉躺在寬敞的大床上,肚子卻一直在鬧騰。

強烈的飢餓感就像無形之中有一隻手將她的胃心揪緊翻絞似的,不論她怎樣蜷縮著身體,劇烈的反酸味道都會在將胃心掏空後 ,再瀰漫到她酸脹得有些澀痛的口齒間。

沒辦法了,還是吃了這一頓飽餐再想著怎樣減肥吧,那一刻就連雪莉都對輕而易舉的繳械投降的自己感到無語了。

“你幹什麼呢,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待在自己的房間還鬼鬼祟祟的,不怕別人將你當成小偷拖走嗎?”

就在雪莉光顧著吃的時候,顧北溟歪著身子靠在牆上,一雙手輕鬆的插在褲袋裡,然後一臉無奈的看著剛剛將滿滿一罐飲料湊近唇畔的雪莉。

“我看了一圈冰箱裡的食物,就連海德堡本土的零食標價都高出好多倍,我身上的錢幾乎都花光了,我想怕是即將過期的食物折扣後的錢也不夠了,所以就想著先把帶來的東西吃一吃,不想還是搞出動靜吵醒你了,我很抱歉。”

顧北溟沒有回答,他掏了掏褲兜從隨身攜帶的小錢夾裡掏出70美元放在桌子上有用纖細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往雪莉面前推了推。趁雪莉驚慌失措的瞬間,他一甩手拿起雪莉剛剛吃過還有未來得及消滅的食物。她沒有說謊,她帶的食品都是從國內帶來的,並且還都是些即將下架的到期產品。

“你到底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連這種東西都吃!”

“新品和即將到期的打折食物味道都是一樣的,況且上面都掛著名牌,我想倘若真的味道變質的話,商家也不會拿出來賣吧。”

“名牌?你管這上面的商家標籤叫名牌嗎?好吧,可以了。”

“那麼回到家後,不要再這麼難為自己的身體了吧。而且剛剛是我帶你來魏格納的,你要是餓了,不論幾點,只要打著我的名號,都能叫米其林大廚為你親自烹飪一桌美食來。而對我來說安頓好朋友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謝謝顧會長。”雪莉雙手接過錢,禮節性的向顧北溟深深鞠了一躬。

顧北溟的目光毫不迴避,他聲冷如鐵,卻也掩飾不住心底的溫潤。

“沒有那麼拘束,在我眼中你現在就只是需要幫助的女孩。”

“而且我願意幫助你又只是看在我們同是異鄉人的份上。”

“那謝謝你北溟哥。”

“行了,我就是路過,看你房間的門沒有關嚴,不太放心就捎帶著進來看看。需要叫樓下為你做一桌可口的美食嗎?如果你不方便打電話的話,那我給前臺撥號就是了。”

看著雪莉胸口稍稍起伏了一下下,又咕嘟一聲吞嚥了口口水。即便她始終怯怯的看著自己,顧北溟也能猜中這個女孩羞怯的眼神下最迫切的心思。

“你都想吃些什麼啊?“

“我嗎?我沒有出過國門。”

“國內也有豪庭魏格納,難道你沒有去過?”

“見過的,我是見過的,不過是我們的英語課本裡見過各個旗下分酒店的外觀鳥瞰圖。”

狼狽不堪的感覺湧上崔雪莉的心頭,她如星光般盈盈閃閃的眼神明擺著是要逃避。

”我之前在國內魏格納的連鎖酒店住了將近五年,有很多經典的菜式我是偏愛之上的情有獨鍾。白松露黃金披薩、鑽石草莓拼盤、金鳳凰紙杯蛋糕要不要各來一道。”

月光透過落地窗柔柔的灑瀉進來,雪莉看著掠過顧北溟頭頂的一圈圈銀輝,還有被流連忘返的斜風疏影籠罩下如沒有乾透的油墨般盡收眼底的海德堡美繪。

不知不覺流走的時間裡,擺滿別人家飯桌的珍饈美味、各式各樣滿目琳琅的豪華名車、充斥在朋友圈裡布天蓋地的環球旅遊照片,還有一家三口(當保姆的媽媽、出走的姐姐、不停的做著各種兼職的自己)窘迫的生活現狀下,不得不放棄爸爸亟需的大手術,而比這些更為悲慘的是是追夢還是面對從不被認可的現實,到底是拿著可以在未來某一刻救父母命的錢為他們養老還是深造留學,有時候這些交織在一起的畫面浮現在她的腦子裡,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兼職小妹還是學生。連夢想都無法擁有,而身邊那些特級階層中的女孩卻對那些機會不屑一顧。

想到這裡,她突然悲涼的笑了笑,目光所及處處都是富饒的花園與金碧輝煌的法式殿堂,自己多年的生活卻糟糕得連用窘迫形容都不為過。這讓她的心不免更加悲傷起來。

當視線與顧北溟交匯的瞬間,顧北溟貌似也迅速反應了過來,他不好意思的衝她笑了笑。

“我剛剛提到的一些食物德語都很長,而我並非翻譯出身,可能雪莉小姐聽得不太順暢。”

“嗯,嗯。那個,北溟哥,我剛剛一直在想。”雪莉抬起冷的發緊的手指輕輕掖了掖耳旁的碎髮。

“剛才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你收留我。那麼晚餐的話還是不要破費了。”雪莉急忙插話進來,其實真正讓她為難的是面對世家公子,她一會兒要怎麼運作根本就沒有碰過的西餐刀叉。

‘我,不是很餓。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要做。”

“我已經安排完了,你不用謝我,這不是好意,而是補償,只是沒有想到我和自己的弟妹能在異國異鄉偶遇到。”

“那,總是給您添麻煩,我很抱歉。北溟哥一會兒我們去幾樓。”

“不用下樓,客房管家會把食物打包好送上來的,這你不用擔心。”

“哦,那好吧。。。”雪莉偷偷往後退了一步,又用一閃而過的眼光看了看自己堆在身後茶几上的食物殘骸。

“怎麼了,需要再叫服務生上來把這些先收拾一下嗎?這麼多垃圾堆在眼前的確很傷食慾。”

顧北溟環顧了下四周,睫毛微微顫了顫。漆黑的睫毛灣裡,他深不見底宛然如黑洞的眼中閃過一絲絲暗亮的光芒。

走廊的每一扇窗子上,如注的雨水靜靜流淌。

雪莉轉了轉頭髮,然後迅速跑了過去,開始收拾起那些食物。

“我想我能做的儘量還是不要勞煩別人了吧,對了北溟哥知道垃圾分類該怎麼做嗎?”

“不知道,一次都沒做過。再說在我們顧氏有管家來做,在外面任何公共場所都有頂級客服為我們提供專門的服務,所以你剛剛問我的時候我想的基本上是生物課老師曾經提到的課題。”

雪莉的臉孔如雪白的梔子花,她的雙手尷尬的撫摸著手機。皎潔的夜光下,她的心裡泛起一陣陣似乎是從遙遠的曾經盪漾而來的回聲。

顧北溟看著雪莉眼中如森林般幽黑的暗芒。他轉身望向走廊的窗子,雨水嘩嘩的劃過窗子上彌矇一層緋夢般繚繞如煙的薄霧。

清逸餐廳。

尚愛端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她像看馬戲團表演一樣,淡定的靠在椅子上幻想著和顧北辰不期而遇的場景。

“我爸爸最近接手了一樁棘手的離婚財產分割案子。你們猜猜這樁案子的男女主角是誰呢?爸爸這輩子見過獅子大開口的討價還價場面,但這麼能強取豪奪的那可是聞所未聞。況且男女雙方在婚前是公證了的,加上又都有對方充分的出櫃證據。本來看著勢均力敵,不分伯仲,不過最近父親接到指示,貌似最後的勝算會完全把握在尹相弦常務的一邊。即便她前夫的秘聞女友至今還不算真正浮出水面。”

林憶同學的話剛一落地,同學們就一窩蜂似的將耳朵豎過來,圍住了她,而這次就連一向對八卦新聞冷眼相見的涼夏也從不遠的角落轉過了頭。

“捕風捉影的事不許胡說,小心泫雅小姐就在你的身後。”

“泫雅小姐?”同學們早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看著又一位特級千金是剛剛從第二階層晉升上來的,他們多少心裡有些酸溜溜的感覺,或許這樣的好消息應該人人有份,這才是真正的公平起見。或者說每個人腦子裡都放置好一個橡皮檫,再在設定好的時間點將泫雅從腦子裡抹去,畢竟永遠追不上的腳步還是停留在微博裡才能減少大家的失落度。

“到底是泫雅有位好母親,長到20歲,還能一下子從總裁夫人兼MMBC常務理事的女兒晉升成商界威震一方的CGH李泰洙會長繼女。那世勳哥怎麼辦,本來泫雅的母親就看不起普通白領家庭出身的世勳,現在人家母女的身價可水漲船高了。”

“管他呢?一個說得再好聽也就是個打工家庭的男孩,算得上什麼?掛在嘴上都不怕爛了舌頭。”

快人快嘴讓娜把書包、錢包、手機放到桌面,然後脫掉了大衣。

“不過為了讓世勳儘快離開自己的寶貝女兒泫雅,尹常務百忙之中專程來學校見了那個痴情的男孩,據說為了他分手無憂,還給他安排了一份全額的保險。如今看來他們的愛情差不多該翻篇了,世勳要是再鬧下去,保不齊事情會往無可挽回的境地發展,畢竟有前夫哥做例,誰還敢動這中年太歲呢?”

“這麼說坊間傳聞不是空穴來風,原來真的是李泰洙會長站在尹相弦常務身後,難怪尹常務前夫20多年的基業會血本無存。不過這女人也太厲害了吧,平時在MMBC幾個理事裡她動靜可最小了。好像唯一的貢獻就是掉頭跑路前從謝會長那討了份豐厚的嫁妝做為給李泰洙會長的聘禮。”

“說到這裡。”林憶再次來了興致。

“我聽說泫雅的母親MMBC的前常務理事尹相弦似乎揹著自己的會長幹了好大一票,就連剛剛有下滑苗頭的酒店都抵了出去,並且又在極短時間內變成了CGH蒸蒸日上的新拓展專案,你們說她離婚後會因有功而嫁給李泰洙會長嗎?爸爸在審理的時候還特別對比了兩個人的財產,尹常務手中持有的CGH股票點數就已經足以讓人驚掉下巴了,看來這個離婚案應該是早有預謀的吧,追根溯源的話,尹常務六年前就已經動了改嫁的心思了呢。而看了她完美的工作履歷,她貌似是在七年前結束了總裁主婦的無聊生活躋身職業女性行列的。”

“天哪,太勁爆了,堪比娛樂圈大咖的世紀婚禮啊,對了之前二哈(樸星河)不是說過“泫雅母親要結婚”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動靜呢?也不知道媒體怎麼安排的,網上大肆宣傳尹常務的婚期將近,就是不提和誰再婚,這麼工於心機又爭名逐利的人能隱婚?”

“許是李泰洙會長那還沒有板上釘釘吧,我想就算有證據,狗仔們為了保命和飯碗也不敢把石錘落在尹常務的頭上。畢竟在商界李泰洙會長的權威性可是不容質疑的,就連五星級的豪庭魏格納曾經MMBC引以為傲的固定資產都如探囊取物,最近又有吞了巨頭浮星的燎原態勢。要不再等一陣子,網上都已經公佈結婚酒店了,應該過不了幾天就能看見李泰洙會長和尹相弦女士的結婚照。”

林憶的男朋友光煜沒穿外套,光穿著一件襯衫走進校園餐廳中產階級一區。聽到同學們竊竊私語著的談話內容直指泫雅,而最津津樂道的說客非女票林憶莫屬,他馬上拉起林憶的手走了出去,圍觀的同學在看清尾隨在光煜身後的人是樸星河和滿臉怒氣的世勳時,他們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光煜背對著樸星河,而林憶則忐忑不安的看著世勳。讓娜慢慢撿起被林憶踩了一腳的掉在地上的外套並若無其事的拍了拍重新掛在自己的椅子上。

“快走!但願你說過的話沒有被監控器記錄下來。”

“這麼慌里慌張的做什麼?你媽媽跟在文校長身後,刪除個記錄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別告訴我安伯母抓德育,現在都已經到了從自己親朋好友身上動刀的地步了。”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在想如果這件事傳到泫雅那裡去的話,那家夥八成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再隨便拿出一頂帽子來,我們可該遭殃了。今日不同往昔,曾經的泫雅不會和遜色自己的樸星河計較,但是現在的泫雅就是發怒的雄獅,她的矛頭對準了清逸餐廳每一個想拿她開涮的同學。”

要說下一秒就動手,是一點不為過。年輕人碰面總是想切磋下嘴皮子上的工夫。

“尚愛小姐您唱功可是一流的呢,就連一線實力派歌星都得給您這冉冉新星讓路。”

尚愛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那是因為拋開人際交往的偏見,她的身份可不是一個區區學校小領導的兒子能撬開尊口的。

樸星河一邊翹著二郎腿環顧著四周,一邊等待著和尚愛之間互懟。

“可以點兩杯飲料嗎?放心我不缺錢,只是這會兒忘記了而已。”

“水是免費的,喝水吧。畢竟我身邊的位置你不會久坐。”尚愛滿不在意的大口大口的喝著水。

“當然不會久坐了,因為您最近可是《我是大明星》選秀比賽上最讓知名歌星李彩英吐苦水的優秀學員呢?”

“咳咳”尚愛嗆了一大口水。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她沒有想到自己差點就要在同學面前出醜,見那些默默用餐的同學紛紛投來並不淡定的目光。她將叉子放進餐盤。

這時,最著名的校對金恩珍、江花英緊接著走了進來,看到尚愛獨自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她們一路小跑著湊了過來。

“嘿,我親愛的花英小姐(排名第二的直播平臺新銳人氣主播,因為傳媒公司合約的關係,她不經常來學校,只是掛名而已,但卻在成名之後做了尚愛的密友),能在直播室外見到你本人真的太讓人興奮了。”說著樸星河繞過尚愛,並將她當成空氣堵在身後。但不巧的是他剛好也擋住正要走向食物區的花英的去路。

“謝謝。”花英一邊優雅的停下腳步,一邊從容的微笑著說道。

“花英小姐,您在直播間的那首牛奶麵包真是太甜了,我每天都當成早起的備忘錄,生怕落下。”

“謝謝你的喜歡,我會拿出更好的作品作為對粉絲的回饋的。” 花英更加謙遜的點了點頭,緊隨恩珍的步伐打算離開餐桌。

“只是這樣嗎?不能送給我這萬年粉絲一個大大的擁抱。”

樸星河像個傻瓜一樣的僵在原地,能親眼見見自己心中的女神,他興奮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連等候自己多時的女友讓娜都甩在一邊,熟視無睹。

“這個,這不太好吧,要是搞出緋聞,你不是坑了自己的偶像。”恩珍大喊著說道。“再說這年頭的粉絲裡總是摻雜著點不還好意的叵測之徒,誰知道你的人品能不能打保票,看看您父親油嘴滑舌裝腔作勢的腔調,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拜託,你看看整個清逸到底有幾個人能看得起你。宋明昊少爺就第一個給你臉色瞧。”

“恩珍小姐誤會了,我想我一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但我都道歉。”

情急之下,樸星河將準備送給讓娜的錦盒從懷兜裡拿了出來,“我姑姑從美國回來特地帶了樣本土的禮物,說是讓我送給好朋友。”

“哦,那真是太費心了,不過我想您應該不用這麼破費。畢竟花英和你並不熟悉,麻煩您讓一讓好嗎?”恩珍很瞭解花英,她知道偌大清逸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兩面三刀,左右逢源的人。而更關鍵的是尚愛喜歡的人是顧北辰,而樸星河曾經做了顧北辰少爺三年的跟班。

“對了昨天生日PARTY後花英在我家睡的習慣嗎?”見救星來了尚愛一邊急忙轉移話題一邊一腳踢開旁邊的凳子,一方面是讓花英回來時,方便坐在自己的近前。另一方面她很討厭樸星河站在身前。

“嗯,挺好的,和恩珍一起。我喝了不少酒,多虧了恩珍不嫌棄,睡得香甜。”

花英說著眼神嬌柔的望了望恩珍,然後伸出手輕輕勾了勾恩珍的臂彎,尚愛馬上搞清狀況,瞭然的笑了笑。

“我看了看檔期,還打算和恩珍一起去個希臘遊,去趟愛琴海。”

“和恩珍一起?不會吧,早聽說過你們是生死搭檔。”

“是啊,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是生命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現在簡稱粉紅CP。”

“哇,粉紅CP,看恩珍中性的打扮,他們該不會是?天哪,太勁爆了。”

花英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的表情比較彆扭。

她並不想詳細的解釋這件事,不過她反倒希望同學能夠理解,即便他們的推測是對的。

“親愛的三班同學們九點鐘記得到清逸禮堂去聽關於公共管理的最新講座,我們的主講人可是當代的巨匠專家。。。”

恩珍清了清嗓子,故意嚴肅的大聲說道。

“知道了,班長,我們會守時的。”

“屆時老師還會親自點名,都不準逃課知道嗎?關係到大家的學分學時的。”恩珍面無表情的樣子還真是威震十足。

“特別是你,瞪那麼大眼睛給誰看,你媽媽最近的生意可不太好啊,失意的都要敗落了,你以為還有誰看得上你那張讓人厭倦的臉嗎?”

恩珍自以為是的責備讓娜,讓娜“且”了一聲,接著她毫不退讓的反擊了回去。

“光是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單純的靠臉吃飯有效期最多也就三個月。”

“自古以來,真正的強者都是理性的,理性的做出不一樣的判斷,甚至理性的順應潮流趨勢。然後理性的做生命的大主宰。”

在鄭沐軒和讓娜的一唱一和下, 樸星河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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