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寒假前最後一個午後,會是甜蜜的終結嗎?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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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穿過如怒放的梔子花般恬靜的薄霧,銀白色的斜影吻住孤零零的枯椏。倏然間,溫潤的光澤閃爍著銀亮的柔光如點點碎金般慢慢摩挲著穿越低沉的近空。皚皚白雪在棕褐色的枝丫上盤旋打轉,湛藍的天地與遠處的霧靄似乎連成一線,模糊了邊界的純白上映著落日霞光的倩影。

送周惠西離開清逸的路上,沐軒的手機反反覆覆響了好幾次,起初沐軒還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掃上一眼,後來他只顧著低頭默默走路,至於手機,任由著她振動,他甚至按下靜音鍵,看這架勢不論對方有怎樣的事情找他,他都要無動於衷。

一次兩次,六次七次,甚至是第N次。手機的明光從褲兜的細縫中再次搖曳著跳動進周惠西的眼中,對方執著得如此不依不饒,周惠西實在看不下去,她忍不住說道:“沐軒哥,我想你還是接起來吧,一大清早的,對方或許有很緊要的事急著跟你熱絡呢。還有如果我在你跟前讓你說話有所顧忌的話,那我先行一步好啦,一來不能妨礙你和夏七月的甜言蜜語。二來送人千里終究是一場難捨的別離。或許出了清逸的大門我們從此真的天各一方,一別兩寬了。”周惠西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說道,聲音縹緲而悠遠。而後長久的靜默裡,她一直不捨的凝望著那張熟悉又精緻的臉孔默默出神。

沐軒再次按下靜音鍵。他失笑著望向周惠西:“你以為是夏七月打給我的嗎?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她要是有你的理解該有多好。”

周蕙西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半晌。

迷離卻暗沉的空氣裡,周蕙西謹慎的抬眼瞟向身旁的沐軒,沐軒的臉容痛苦而猙獰,他不安的望向無邊的飄雪。回想起她與他糾纏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他在她眼中永遠如天使般聖潔又如王者般矜傲。而現在,他就好像徹徹底底的變成另外一個人。 冷風揚起她亞麻色的發,紛飛的雪花雨漸漸模糊了她的面容,最後塗掉了她精緻的別妝。他變了,雖然還是同一張俊秀的臉孔,但眼底愈發清晰的暗烈讓她看著看著便頭暈目眩、頭疼欲裂。

“周蕙西,你對我的好我都知曉,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倘若我不曾見過她,我會不會給你一次機會。”他的聲音穿梭在盤旋的空氣裡,落在耳邊是一連串令人亂作一團的迴音。“也許會也許不會。

周惠西啞口無言的望著他,一臉震驚的說道:“你和夏七月之間出現裂痕了嗎?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還以為你們會做一輩子的模範情侶呢。不過夏七月作為夏氏千金,性格執拗任性點也是有的,既然選擇了她,還是要試著多包容她吧。當然,倘若有一天她因為不懂珍惜從而鬆開你的手,沐軒啊,我希望你最後一任女票是我。她不要你,我要。她不愛你,我愛你。相信到了那一日我一定能成就一番事業出人頭地,這樣你也就不用再戰戰兢兢的度日了。”

沐軒緊緊咬著下唇,他微微怔住片刻,直到周惠西的手伸將著即將觸碰到他的鼻肌。倉促間他連忙別過臉去。

“別這樣,畢竟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在一起的可能跟必要。還有在清逸畢竟我是公眾人物,萬一被誰拍到這種照片,你我就算跳進黃河都洗脫不了嫌疑。“

水晶般明淨的亮光緩緩掙脫了濛霧的布控,雞蛋色的陽光從雲層間隙中跳脫著轉出頭來。狂獵的風還在叢林間呼嘯不停,大地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哀鳴。樹葉間篩下的積雪如白霧般籠罩在他們相視而立的身旁。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深情,可是周蕙西,我,我真的不能選擇你。我有我的。你,你是個好女孩,是個堅強的好女孩,我相信時間會過濾掉你我之間的種種不愉快的,對吧。”

沐軒神情複雜的凝緊了她。

他輕輕鬆鬆說出口的話太殘忍了, 如同成千上萬把鋒利的刀無情的刺向她的心口。

周惠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沐軒的一舉一動。她靜默的注視著他,直到沐軒眼中最後一絲光亮漸漸熄滅。沐軒繃緊的神經慢慢鬆垮,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由眼瞼處漸漸暈染出一朵綻放的玫瑰。那雙冰眸如夢般輕麗。“說真的,我,我,我有我的。”

“別說,沐軒哥。”周惠西做了個噓的動作,繼而靜靜的笑著,那抹笑容溫暖如初見,只是與以往不同的多了份抱憾。她望向他的眼眸閃盈如星,即便他拒絕她一百次,她還是對他就是恨不起來。或者說愛與恨並非背道而馳,有愛的地方也潛藏著不被人發掘的恨。

“那。”她的聲音輕柔如呢喃,即便他的眼神總是冰冷得似乎拒人千裡之外。

“那我。”淚水迸出眼眶,周蕙西的心頓時局促不安起來,濃烈的愛如洶湧的江水再次席捲了她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她的心怦怦的跳,她醉眼微醺的端詳著他,那一刻她忘卻了身後的整個世界。她的世界有且只有一個他。

迎著沐軒揣測的目光,她的心理防線瞬間垮掉。

她的眼圈紅紅的就像一隻負傷的脫兔。

“那我走啦。再見!”周惠西凝聲說道,口吻輕柔而鄭重,她高高的昂著頭靜靜的打量著他,即使此刻的沐軒近在咫尺,可心與心的距離去遠距重洋。可即便她早已洞察到結局,但她還是保持著莞爾的淺笑。

沐軒一愣,輕輕點了點頭。“保重。”他不冷不熱的回答道。

“靠!這麼敷衍我了嗎?”痛徹心扉之餘,周蕙西佯裝出笑臉,她死絞著背在身後的手,指頭如紫藤般生生糾纏在一起。“沙沙”,如梭的風浪裡,兩人頭頂的光斑閃亮如海。

周蕙西的眼底蘊滿了淚水,淚霧不斷嫋嫋升騰,最後如朦朧的煙雨般遮住了她的視線。

周惠西的心猛然一緊,吸紅了的鼻子再次重重的酸了起來。她輕咳了聲,眼眶再次慢慢溼潤。

“好,那你也是。既然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那我祝你找到心儀的幸福吧。”

“謝謝你,周蕙西。”沐軒的眼皮沉沉的,而他微眯的眼中全是熙攘的車流,低矮的落松。還有時不時植入眼眶的螢幕字眼。

“你可以最後為我做一件事嗎?就當我平生最後一次求人。”

低低的吸氣聲被一聲劇烈的馬達聲驚醒。周蕙西的腦子裡一片混沌。她思忖著片刻,最後。眼角靜靜流淌出兩行雪白的銀線。

無聲的世界裡,就連哽咽啜泣都難以被人察覺。

“讓我最後一次抱抱你,即便往後餘生我們再也不見,但我還是會記得曾經完完整整的擁有過你的那個瞬間。”

耳邊傳來一陣令人心顫的電話忙音,沐軒哧哧的笑著舉起手機。

“有意義嗎?你別,你,不要執迷不悟了好嗎?現在做這些除了會徒增傷心還有任何意義嗎?周蕙西你知不知道你的想法幼稚的可笑,就像滑稽劇裡的小丑,但是,算了,你開心就好。“

沐軒神色激昂的攻擊著周蕙西,眼角的凜然裡略帶著風騷。他凝視了她片刻,最後他索性綻放出一抹隨性的微笑表示應允。

“你轉過身吧,我怕再多看你幾秒鐘我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空氣突然安靜。

彌散了漫天的霧靄中,就連一向喧囂的道路都安靜了下來,沐軒緩緩轉過身,他墨藍色的髮絲上還掛著晶瑩的殘雪。 周惠西的手指微微顫動著,指節很不靈活的交握在一處,她屏住呼吸,從背後緊緊環住他。

此刻她的心中眼裡滿滿的都是他。

她笑了,眼淚都掉了。

周蕙西微微晃動著身體,風凌亂了她的發,黏著在她滇紅的醉顏上。她仰面靠在他溫熱的背上。

“放手,周蕙西,你別太過分了。”

沐軒心頭驟然一驚,他死死攥著她冰冷的手,並用力向伸展的方向掰開。

“周惠西你別這樣,我想那天我跟你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雖然那是我們商量好的一出戲碼,可我知道我說每一句話,脫口而出的每一個字都曾在我的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鄭沐軒厲聲高呵道。

“我都知道,但是這一刻你就將自己交給我吧,不為別的就為那一聲抱歉。”

她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眼淚打著旋奪眶而出,她狠狠的捏住沐軒的雙肩。那雙棕色的眼瞳仿若透明的水晶般折射出清晨的綺麗霞光。

“我知道我這麼跟你說顯得我很殘忍,很粗魯。但時間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到從前,我情願從未招惹過你。”良久,沐軒傲慢的回轉過身,眼神中帶著濃烈的不滿。他堅挺的站在她面前,見她那張臉慢慢湊近他的唇片,他不斷收力再多一秒她的手腕一定會被箍斷。

她愛他,即便她雙手奉上的那顆心被虐得百孔千瘡,即便她對他的愛深沉得太過卑微。可是在他眼中她廉價得不值一文。說起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然後再大言不慚的恃寵而驕。”

“最後一面了,你能不能讓我再抱抱你,這輩子我再不會這麼用力的去愛誰了,愛一個人太累了,愛而不得又太痛了。”

他輕而易舉的掌控著她的憂傷與喜悅,而當她將他視若瑰寶時,他對她的絲毫不在意分分鐘將她的心臟撕裂成殘片。

周惠西怔腫著淚眼望著他,她哽咽著嗓子再說不出話來,也許她不知道接下來她要怎樣去說。她稍稍靜了靜,她很努力的將鉗制在他肩上的手指稍稍放緩放柔了些,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勉為其難的壓抑著心底滾燙的絕望。

“你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的,更何況我再渴求愛情也不想再那麼卑微的愛一次了。一個女人連尊嚴體面都不顧忌,活該輸的這麼狼狽。我這個人從不認輸,但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我一定是個輸家,只是我從未想過丟了你,我又失去了一切引以為傲的東西。”

周惠西的嗓音沙啞中帶著茫然,她在同沐軒細說又很像是在說服自己。此刻她的心底痛苦極了,她強打起精神,唇片微微翕動著,臉上始終帶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緊隨在轟鳴的發動機引擎之後的是兩道刺眼的鎂光。

強烈的明光下鄭沐軒漫不經心的望著她。

“我說了,你開心就好。”這一次鄭沐軒並沒有**裸的拒絕她,空蕩的迴音裡,他的默許裡藏著看不見的潛礁。

周蕙西的睫毛微微泛著銀光,她纖細的指貪戀的撫摸著他的唇片。

冬日的冷風裡,

周蕙西輕柔的扳起他的下頜,她一邊細語呢喃著一邊嘗試著用溫熱的舌尖舔觸著他櫻花般粉嫩的唇。他的呼吸愈發急促,而她帶著醉意的眼眸一步一步的逼緊了他,她香甜的吻落在他唇間每一寸細紋。那一刻她的眼中徹底失去了焦距,她兇猛地吮攪,雙臂顫抖著鉗制住了他拼命掙扎的身體,她不斷的用力,彷彿急不可耐的將他揉進自己滾燙的胸膛。

令人耳燥的聲音徘徊在漸漸冰闔的空氣裡,她再次摟緊了他,即便他是那束刺穿她身體的猩紅荊棘 ,但比起身體上的痛楚,心裡的創傷才是最滾燙最酸澀的。那一瞬間她如飛蛾撲火般熾烈得義無反顧。

“夠了,周蕙西,你鬧夠了沒有。”他瞅著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厭惡。他惡狠狠的瞪著他,沉沉的眼底閃過一道刺眼的熾芒。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忘不了你,鄭沐軒你給我聽好了,即便有一天我披上白紗變成別人的新娘,可你永遠是我最初的夢想。”

沐軒的笑容很窘迫,他面紅耳赤的杵在原地似笑非笑的臉上帶著難以言明的尷尬,他很認真的聽著她的坦白,他恍惚失神的看著她。此刻的他大腦一片空白,看著她唇邊那抹比百合更雪亮的笑顏,他的喉嚨僵硬的擠不出半個字來。

“謝謝你,對不起。謝謝你曾經走進我的生命,融入我的血液。對不起,我不該不經你同意偷偷的將你放在心裡那麼久。”

燦爛的光海下,周蕙西的面色煞白。她閉上眼,厚重的眼簾遮住了眼底深沉的痛苦。

“那我走啦,鄭沐軒我希望你能永遠永遠記得我,記得曾經有一個什麼都不圖的傻姑娘偷偷的將你放在心裡好多年,即便她知道你心有所屬但她還是固執的停在原地等你。”

沐軒眼神慌亂的看著她,看著她含淚欠身鞠下一躬,那道優美的弧線令他目眩口呆。

耀眼的陽光下,她一襲白衣晶瑩似雪,望著她一步步緩慢地走向小路的盡頭,最後化作純白世界最後一顆明星,沐軒知道終有一日那個倔強的女孩會身披白紗走進神聖的殿堂。或許她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邂逅命中註定的幸福,而他,他除了七月別無選擇。時至今日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愛上她。

想到這他周身驟然一震,心底隱約的刺痛愈發清晰,就連起伏不定的心口也冒著沉沉冰寒。鄭沐軒不會忘記周惠西留給自己的如瓊華煙雲般轉瞬即逝的溫暖,但無論是對七月還是周惠西那是兩份等同的感動。但一想到那段令他不堪回首的過往,他的目光也漸漸冷烈起來。他不想再被人打回原形去過平凡得看不到一絲清透的生活。如今的他更像是爬山虎,他只有將根扎進七月的那片焦土裡,然後任由就其藤蔓緊緊糾纏住那粗壯的枝幹,可一旦中途的某個環節出現意外,那棵大樹由不得他掌控。那他該如何自處。

密密麻麻的房舍被漫天飛雪切割得青一塊白一塊。陰冷的曉風拂過,就連寂寥的清逸都跟著瑟瑟發抖起來。

跳蕩的曉風裡,聖潔的雪花隨風四處散落,暮冬之雪就像簌簌抖落落的蒲公英,忽散忽聚,似飄如飛。悽迷的純白中除了生靈散去的錯愕隱約間還泛著絲絲慵懶,清逸的每個人腦子裡除了無比渴盼放假就是盼著自己的車還有餘票,沉默的祥和中有一道如幽靈般的迷蹤身影他來來回回的穿梭在清逸的每個角落,這團黑影始終陰鬱著雙眼,直到最後他靜靜的屹立在北風煙雪間,寢室樓的燈火漸漸熄滅。他才戀戀不捨的背過身去。

他是懷著一種怎樣不為人熟知的落寞心境徘徊在寢室樓下巨大的陰影裡的,想必除了他這世間再沒有人會懂。就像他的敏感總是包庇在他的故作神秘之中。而每個崇拜他的迷妹恰好看到了他不食煙火的姿容。

那些個被悲傷與迷惘洗滌過後的日子裡。。。

沐軒還是從七月細微的變化中隱隱約約覺察出了端倪,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每每和七月在一起,七月還是喜歡微笑著從他身後緊緊擁住他,她的指輕輕勾住他的指尖時,那一股溫熱的氣息,並沒有任何分別。但當他和她的目光接觸到的瞬間,她閃閃爍爍的眸光似乎就是最好的說明。沐軒的心咯噔一下,就像遊船沉入海底有沉重的咆哮卻沒有泛起一絲遊浪。

他知道她一定聽說了些什麼,

那個人毋庸置疑就是他—宋明昊,

但他終究沒有問過她,不是因為信任而是難以啟齒。

胸口的血氣洶湧著湧向他的咽喉,那一刻的他內心慌亂極了,他覺得自己就像牽線木偶般任人宰割。他不是不好奇,不想一探究竟。而是他不知道自己怎樣去自圓其說,畢竟他的出身別說是在別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擺在他的面前。私生子三個字足以擊潰他最驕傲的倔強。

不過,他相信她,他只能寄希望於相信他和她之間的情愫,就像他知道不論遇到什麼事她總是會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陪著他一起守護他那顆敏感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心靈。

呼嘯的北風還在肆虐,細密的雪花像劃破天際的利劍,斜斜的刺在他的身上。

雪下了一夜,他靜靜的站在操場的中央,厚厚的雪從腳邊一直沒到腳腕。

“不要為了報復我,牽連那麼多無辜的人。鄭沐軒你這樣做和害人的惡魔有區別嗎?不得不說你真的很擅長誅心,不聲不響的就奪走了兩個女人的真心。如果夏七月給你的是純潔的喜歡,那周惠西對你的愛則是沉甸甸的不計回報的等候。說起來我還真是羨慕你啊。我擁有著你難以觸及的一切,可你所處的位置裡也是我渴望到達的彼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恨矇蔽了你的雙眼,你終究會被這個世界拋棄。到那時你不要怪罪別人,一切後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想想自己吧,被鐵鏈重重鎖縛、被生活藤條抽打得遍體鱗傷。沐軒不甘心,宋明昊冰冷低沉的話都不斷縈繞在他的耳邊、心裡,久久揮之不去。而他早已退無可退。

就算時間抹不平心底的傷痛,噩運不會總是如影相隨。如今了無牽掛的沐軒對未來仍存有很多構想,他總是想著暢通無阻的放手一搏。

“不,不,不不不。我不會向這該死的宿命低頭。”琳琅滿目的遊光裡他將頭搖得如劇烈震顫的撥浪鼓。“不可能,我不認輸,憑什麼要我認命。失去她我真的會失去我自己。”

寢室樓裡傳來一陣悠悠的鈴音,沐軒輕輕撫摸著七月套在他指尖的那枚泛著銀澤的指環,指環的內側刻著一串溫馨的字母XQY LOVE ZMX。他相信她,他相信他和她之間的情愫,就像他知道不論遇到什麼事她總是會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陪著他一起守護他那顆敏感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心靈。

隨著一陣凌亂響動,他眼中的薄怒漸漸隨風散去。

寒假前最後一個上學日,涼夏小心翼翼的幫襯著七月打包行李。這個假期她不打算跟七月回家了。自從頭幾天她在學校公示欄裡看到一則假期麵點招新班的公告,涼夏那顆躍躍欲試的心便興奮的再也按捺不住。有七月的求情,父親暫時答應了她的請求。

陽光從點綴著油脂花的玻璃窗沁了進來,那束粼粼波光投射著照耀在涼夏面前的四方鏡面上,五光十色的亮珠,令人看著便眼花繚亂起來。Lemon的主旋律輕快的迴盪在房間裡的每一寸角落,前排的同學被搖曳的陽光曬得睜不開眼睛,只有她,坐在最後排的她那雙專注的眼睛緊緊的跟隨著老師的每一個動作。

額頭上起了層薄且細密的汗珠。涼夏死死的跟緊著老師的口令,有條不紊的攪拌著碗中的蛋液。

“啪。”就連煎蛋的姿勢以及出蛋的色澤味道都模仿的很有樣子。涼夏抽不出空閒去看看身邊任何人的傑作。規定時間內,她忙著不斷的翻攪,單從這她就已經目不交睫。兩小時一堂課下來,她沒有注意到前排女孩都輕錘著腰,互相捏著胳膊慢慢癱坐到漆紅的地板上。涼夏沒有顧得上去看那些人對她投來的詫異眼光,她能做的就是全副精力用在作品上。

剔透的汗珠順著她的額角緩緩滴落在她的鼻尖,涼夏甚至吝惜到捨不得耗費一分鐘抓起手邊的溼紙巾擦拭,隨著老師命令般的口徑,她趕忙進行流程中的下一步操作。隨著轉身醒面,抬手輕和的步調,汗珠硬是被她快速甩幹。

七月早早候在走廊盡頭,她專程來和她做最後的告別。隔著巨大玻璃窗,她有些詫異,那認真的神情她還是第一次見,沉默了半晌,七月瞟了眼掛在玻璃門內鑲在遊走的碧波滾珠間的精緻掛鐘,綴著燙金天鵝以及裸色珍珠的鐘面,閃著明晃晃微光的指標緩緩指向12,她焦急的抖落化成剔透水珠的雪花又向玻璃門裡張望著。

休息室裡,

涼夏大口大口的喝水,隨著咕咚咕咚的吞嚥聲,水迅速滑過她高低起伏著的喉嚨。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了嗎?雖然我幫你請好了假,但今年春節可就在這個月末,你到時候。”

涼夏一把甩掉掛在額角的汗水,她忙不迭的從她手中接過第二瓶果汁。

她死死的捏緊塑膠瓶子,金黃色的液體不間斷的向上升騰,白花花的液體迅速飛濺出瓶頸,涼夏又晃了晃杯壁,她深深的凝視著瓶子,淡淡的說道。“七月你有一個觀點是對的,不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要培養出一種安身立命的高技能。我天生就是吃貨自然對怎樣吃,怎麼吃好更著迷。”

“那還不回來吃,順便露兩手。“七月微微笑著問道。

“關鍵是課程排的滿滿當當,一點閒暇都沒有,不過如果有時間我還是能趕在開學前回去住幾天。“涼夏搔了搔頭,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鼓起勇氣故作神秘道。

“我想給爸爸媽媽個驚喜。我打算參加春節期間的直播比賽。”

“依我父親的觀點,你淨弄些沒用的。”七月瞟了她一眼,兩姐妹交換了眼神相視一笑。

“對了頭幾天你跟我提到過,你說你想買什麼。”七月冥思苦想了好一陣,最後她含著笑急切的轉移了話題。 而正是七月這句無足輕重的話,瞬間俘獲她的心,下一秒她心底漸凍的冰層開始慢慢融化。

涼夏將撇了半天的小嘴使勁一努,帶著稚氣的大眼再次如水晶葡萄般滴溜溜的轉著。她驚訝的張了張嘴。“這麼久遠的事你還能放在心上,那次你忙著和沐軒哥約會,我還以為你根本沒有在聽呢。”她應景的皺起眉頭,氣鼓鼓的看著她。“有了物件丟閨蜜,哼哼。”涼夏負氣的直跺腳。

“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麼自私的人啊,既然不想讓我記起來,那我馬上遺忘就是了。”七月故意挑逗她。

“那怎麼行,你昨天就把我給得罪慘了,我不得狠狠宰你一把,讓你吸取教訓,讓你知道本姑娘的厲害。這次你可休想拿鯊魚咬土司來吊我的胃。”涼夏說著,回過頭瞪著七月,她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微弱的暗影下,涼夏細瓷般泛著光澤的肌膚慢慢恢復血性。

“你等著我翻翻手機,我都加好購物車了,就等你幫我清算啦。”七月無語的看著她。

“以後你要是再欺負我,我還能再討點禮物。”涼夏甜蜜的翻動著手機。“在哪呢,下線了還是漲價了。”“謝天謝地,找到了。”涼夏興沖沖的低聲嘀咕著。當看到她臉上放大的傻里傻氣,七月更加無語。“啪!“她將手機遞到七月面前,只是這一驚一炸的樣子著實把七月嚇了一跳。

涼夏用那兩隻直冒綠光的眼睛凝緊了七月,不給七月準備的機會,她便給自己點了action,這暴走式的表演可是隨時聽從內心的召喚。

“最近閨蜜裝、閨蜜手鍊別提有多火。你看看這個還有這個,我們一起戴一起穿呀,就像小時候那樣好不好?”涼夏滿眼憧憬的望著她,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那雙小手在胸前勾成了十字。

“對了,我相簿裡還有些截圖跟存好的原圖,你再點開看看。”涼夏滿心歡喜的說著,她勾勾手指不停的在手機螢幕上比過來划過去。紅撲撲的小笑臉,無論從哪個角度望上去都是樂此不疲的元氣滿滿。

“你看看我精心挑選了好幾天的閨蜜髮型。只要你喜歡我就陪你弄。你看這款捲髮好不好看,蓬鬆又長長的頭髮很襯你呀。然後我就像女二那樣扎著兩個大大的馬尾。”涼夏開心的笑著,露出兩隻小虎牙。

“喂,你看我就是這樣的霸氣陪襯。”涼夏開心的露出前排的六顆貝齒。她將手機屏調暗,又不停的照來照去。最後她甩著粗壯如棍子似的頭髮轉過臉看向七月。她扮了個鬼臉看著就像一臉滑稽相的女小丑。

“七月你看。”她興奮簡直要跳起來。

“喂,七月,喂,七月啊。”

涼夏額角直跳青筋,她輕輕拉了拉七月的衣角,見她毫無察覺,她便用胳膊肘有力拱了下她的肩頭。

“你又來了。”

七月的眼黯淡空洞,隱約間她感覺到了涼夏在喚她。

這幾天,七月都是這樣雙眼無神的守在窗旁邊,望著窗外疾馳的車子默默出神。修長的脖頸處線條更加分明,下巴繃得緊緊的,她的眼略微有些下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剛剛還說要好好陪陪我,這才隔了多久的光景,你又揣自己的心思了。”涼夏頓覺掃興,她的臉色微微一沉,沒有辦法即便七月無暇顧及她,她還是要賠上張如花的笑臉。

七月唇畔的微笑慢慢凝固。“打我第一眼見到他,我心裡就很不安。我的心告訴我,我很喜歡他,我也很渴望他能走進我回應我。可更多時候每每與他獨處,我都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很玄很微妙,玄得不現實,微妙的又很單純很美好。我真怕這是一場夢。可就算是夢還沒到醒來的那一秒,我還是想多沉浸一會兒。”

是啊,有些東西註定是要失之交臂的,何況有些東西即便窮極一生,她未必會真正擁有。

七月靜靜的望向涼夏身後的窗外。

滲進窗子裡的光束放射著七彩的光芒,光束旋轉間就像一朵沾著晨露的花滑落進水中又於漾動的水中緩緩含苞。

涼夏努著嘴怔住,很快她又恢復了往日的那副天真爛漫。

“所以我才一直勸你,不要想那麼多啊。你喜歡他呢,就要十足十的相信他,倘若你真的是預感很強,那就趁早離開他,短痛雖然很難承受但總好過兩個人各揣心思的相互折磨。”涼夏玩著指甲不緊不慢的說道。“就算最後的最後你們沒有在一起,但老去的時候緬懷一下,還是有段浪漫的故事的吧。”“這總好過連過去都沒有吧。”

七月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但已經做了情侶怎麼甘心往後退,況且就像前段時間周蕙西那件事,有其他女孩子跟他走近一步,我都會覺得不平衡。還有宋明昊那一番話,我總覺得彆扭,可我又不好從別人嘴巴裡打探過去的事情。這樣做也太不體面了,即便這件事只有你、我、宋明昊三個人知道。但我一見到沐軒嘴巴就不靈敏了,我怕會說走嘴。而且我很怕。”

說著說著,七月一臉遲疑的望向涼夏。

涼夏一怔認真的捋了遍她剛剛的話,回味過她話裡的潛意識後,她將雙手舉過頭頂。“你放心我不會亂說話的。”涼夏說著一拍自己的胸脯。“而且在你們不需要我的時候,我保證不會出現。”涼夏一本正經的決定道。

“沒有那麼誇張,況且我哪是那麼小氣的人。”七月沒好氣的笑了笑。

“你別這麼說,現在流行一句話,防火防盜防閨蜜。”涼夏唇畔的微笑又加深了半度。

聊天漸入佳境,七月的手機傳來低沉的震動音。七月掃了眼螢幕上顯示的號碼,然後不動聲色的按下拒絕鍵。“哈哈哈,你從哪聽來的這麼不著邊際的昏話。”

“難不成你不會拒絕。”

涼夏聳了聳肩,又扮作無辜狀。“why?”

七月慢慢收起笑容。她幽閉著雙眼,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她將身子倚在窗邊斜斜的靠著。

涼夏將落在七月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她忍不住壓低了嘆氣的聲音。明明就連她也感到無奈,但倘若換成她是她,她只知道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愛一場。

就算是煙火,不也有燃燒自己的時候,不也有絢爛奪目、努力綻放的一瞬間嗎?涼夏身上並不帶著任何人的任何希冀,正是因為她從未棲身套子中,所以很多時候她活得很自在很安心。從小到大她都守候在她的身旁,難過著她的難過,雀躍著她的歡愉。曾幾何時,她很希望自己能和她互換身份。但隨著歲月的更迭,她惶恐,她慶幸自己不是她,不論怎麼改變也替代不了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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