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偊來到走廊裡，用力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腦袋。可惡，維多利亞多少算是“文明地區”，有些手段實在不方便動用。我得想個方法讓這鱉孫說點有意義的東西出來……

說實話，現在這裡的環境算不得太好。作為受難者收容地，傷者聚集於此，整體氣氛就顯得失落而低靡，更別說偶爾還會傳來一些痛苦的呻吟聲。這種環境給江偊帶來了一些不快的熟悉感，他只能嘗試著去無視環境來給自己的頭腦提供一個降溫的空間了。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有一個菲林族孩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因為留著一頭齊耳的短髮，江偊看不出這個孩子的性別，但脖頸位置處一連串細小的黑色結晶在那潔白的肌膚上顯得十分扎眼——這是礦石病感染者。

小菲林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步伐並不是那麼穩定，但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行走著。在不經意間，衣服的下襬已經出現在腳下——

“嗚嗚嗚……”

好吧，這是個女孩——江偊聽見哭聲快步向前走去，蹲下身來把小女孩扶起，這女孩的額頭上已經撞出了好大的一個包。“嗚哇，這個肯定很疼吧？”看著委屈巴巴的小女孩，江偊朝她的額頭輕輕吹了兩口氣，關切到，“還疼嗎？”小女孩兩眼含淚，老實地點點頭，“疼。”

艾瑪，這小孩太實誠了。“沒事，咱們可以休息一會，等等它。”江偊略帶苦笑的揉一揉這個女孩的短髮，牽著她走到椅子前坐下。

小女孩眨一眨她還帶著眼淚的眼睛，“你沒有尾巴？”江偊聞言，苦笑不得地回答到，“對，我沒有尾巴。”看來對於小孩子來說這才是一個人第一眼留下的映像吧。

小女孩滿臉好奇地盯著江偊上看下看，兩腿活潑地晃動著，“你也沒有長在頭上的耳朵，唔……看來你不是個醫生。”“沒有尾巴和耳朵就不是醫生了嗎？萬一是我把它們藏起來了呢？”“哼。”小女孩得意地哼了一聲，“這裡所有的醫生我都知道！雖然我不認識你，但你肯定不是個醫生——你帶著槍呢！”

“也有醫生是帶著槍的，我就認識一個。”

“……他殺人嗎？”

“……他用那把槍救人。”江偊迴避了部分問題，“他用激素子彈讓那些動不了的人有力氣動起來——你知道激素嗎？”

“我聽爸爸說過。不過他總是唸叨著源石啊，激素啊這些冷冰冰的東西，都不肯給我念故事書！”

……原來如此。江偊大概猜到一些這個小女孩的背景了。如果她所說屬實，那她的家長很可能從事源石和醫療相關的工作，而她之所以那麼年輕就感染，而家裡還有條件送她來治療就情有可原了。“別生你爸爸的氣，他的工作很重要。”小女孩氣的嘟起了臉，“你們都這麼說！”

“別生氣了。”江偊有些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咱們就不生氣了好不？”

“……你先說。”

“好吧……故事要從——”

——

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當時的世界還只有一座壓抑的，無法理解的黑色城池。在暗無天日的天空下生活著世界上所有的生靈：統治著世界的邪惡魔王，他惡毒的爪牙，以及魔王的玩物，人類。人們在恐懼中度日，沒見過光，亦無對光的嚮往。

在這樣混沌的日子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後，一位心中抱著疑惑的人誕生了：他好奇在黑暗的對面又會是什麼。抱著這樣的疑惑，他終於長大成人。他鼓足勇氣來到魔王的宮殿前，向魔王請求思考和行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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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憤怒地拒絕了拒絕他的請願，它的爪牙們對嚮往自由的人施以殘酷的刑罰：它們戳瞎他的眼睛，讓他無法看見任何東西；打斷他的雙腿，讓他無法自如地支配自己的身軀。但沒有東西能夠限制住他的思考：他開始發出聲音，鼓動人對並非黑暗的事物的渴望。終於，人們奮起了：他們沒有武器，便利用自己的雙手；沒有鎧甲，便依靠自己的身軀。他們將眼瞎的思想家奉做領袖——這便是世界上第一個英雄。

英雄無法看見，但他心中的光芒能夠照亮道路；英雄無法行走，但會有無數的人支撐他的步伐。人和壓迫者的鬥爭持續著，無數人為了勝利前赴後繼，但英雄無法繼續忍耐：他能聽見同胞犧牲的呻吟，能感受他們鮮血的味道和溫度。

終於，在毫無勝算的決戰戰場上，他塗黑自己的全身，潛伏在魔鬼的暗影之中，以自己心裡的光芒指引自己前進。他奇蹟一般來到魔王面前，嚎叫著，用自己脆弱的拳頭擊向巨大魔王的眼睛——他的手臂因此破壞，而魔王痛苦也地倒下，當英雄鮮紅的熱血和魔王混沌的血液混在一起時，第一樣不同於黑暗的東西產生了：

魔王的身軀痛苦地化為灰塵，自那之中迸發出熾熱的照亮大地的光芒——太陽。

當大地上第一縷光迸發而出，漆黑的雄偉城池轟然倒塌，無數的廢墟之上空無一物，只有英雄和他的戰友，他的子民——英雄成為了王。

“我們什麼都沒有，但因此能夠做到一切。”

王與他勤勞的子民在廢墟之上重建家園，而他脆弱的身軀時日無多。在生命的最後，他將自己的智慧分給子民，使人變得嚮往光明，將自己的身軀賜予子民，使每個子民繼承了他不同的一部分，產生了各個種族；將自己的血液化作江河湖海，滋潤了大地。

而他剩下的最後的東西，他的名字，則被給予他奮鬥爭取而來的這片大地：

泰拉。

——

“——這就是我們這片大地的由來。”

江偊摸一摸有些出神的女孩的耳朵，“你叫什麼名字？”“……蓋德妮。”女孩如是回話到。“你好，蓋德妮，我是江偊。”

“江偊，”女孩毫不客氣地直呼他的名字，“我還以為你是哥倫比亞人，但是哥倫比亞好像沒有這樣的故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是炎國人。”江偊惆悵，苦笑著回答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望向不存在的遠方。

這個故事從哪裡聽來的？

雖然這是他自己從不同的故事中摘取，編撰出來的，但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這是一個關於勇氣的故事，沒有出處，藏在每個人心裡。”江偊起身，“不疼了吧？現在你該走了。”

“唔……還是疼……”

“小騙子！”江偊壞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去吧，別忘了這個故事。”

看著小女孩逐漸遠去，江偊身後冷不丁發出一個聲音：“你不覺得這樣的故事對小孩子有些太過可怕了嗎？”

江偊回頭看著白髮青年，微笑著說到：

“你不能告訴孩子這個世界上沒有惡魔，每個人都是一個惡魔——但是，你至少能告訴他們，惡魔是可以打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