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話講得真不錯。

瞧瞧，讀書人書讀的多，欺負人的藉口名目也就多了，就算幹著再無恥的事，也是冠冕堂皇的，一副理所應當，本就如此的態度。

這樣可不是唬住了一幫憨憨嗎？再立個牌坊，扯麵大旗，便是光明正大的做壞事，將一群人矇在鼓裡，你說好不好玩？

殺狗的屠夫都懵了，腦子也亂哄哄的，如果不是赤裸裸地顯露出來，他們這樣的憨憨真的啥也看不明白，免得深究了以後，懷疑人生，還是老老實實專心幹自己的事吧。

當然，讀書人裡頭也不是好人，他們許多人也仁義善良，還做著為國為民的大事，但這可不妨礙他們在外面找樂子，就算幹些男盜女娼的事，又怎麼樣？只要能掩蓋下去，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蘇子期也沒有想過，自己失控起來會是這個樣子。

果然，魔就是魔嗎。

他讀了滿肚子的經書，也不知讀到哪裡去了。

真是白讀了。

所幸，蘇子期及時懸崖勒馬，剛開始就停下了。

若是真幹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再面對慕容九了。

他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呼吸亦有些急促。

他的心也並不平靜，已有哀愁驚怒的浪頭，重重擊打在崖上岸邊。

男人可以不擇手段，但不可以......百無禁忌地行下作之事。往女人性別的弱處做手腳，更算不得是什麼本事。

藍裳客低下頭去，而月華如此迷離，遠遠望去，他的模樣，身形，似乎也變得不真切起來。

“你到底是誰……”

“真的……是唐門的人嗎？”

離開了他的力量，綠衫少女甚至不能站穩，眼眸半闔半閉，軟軟地滑了下去，只能勉強依靠在樹邊。

她抬起頭，用極微弱的聲音，執著地問道。

綠衫少女的眼神，是那樣執拗、軟弱，哀傷而動人。

其中，還有一些複雜的恨意。

那是，藍裳客不願多看，或者說是不敢多看的。

他暗歎了一口氣，背對著慕容九，一言不發正要離開，真實的姓名更是沒打算說出口。

——如今的局面，這真實身份，是萬萬不能讓九娘知道了。

做下這等事，蘇子期亦無顏以真容面對她。

面對她這樣的質問，藍裳客只能淡淡道：“我不是唐門的人，難道你是嗎？”

“唐某未曾騙過誰，對你也是一樣。”

“我......乃是青字輩中人，名字就叫做青麒。”

哦，那“他”就叫做“唐青麒”嘍。

毫無疑問，這就是蘇子期花幾瞬時間隨意胡謅出來的名字。

為什麼？因為唐門下一代確實是青字輩，但天字輩的中堅力量一個還沒成親呢，嫡系青字輩乾脆沒有出生，只是族譜上的一個字輩而已，就算拉上旁系的人，現存最大的青字輩，甚至不滿三歲。

哪來藍裳客這麼大一頭青字輩？這是薛定諤家的青字輩吧。

或許他就是暗示自己其實並不存在，只是臉皮厚，不打算明說。

又或許蘇子期只是恰巧在這時候，想起了當朝一等侯狄青麟，所以才會取一個同青麟相似的化名。

——有什麼比這個名字更好警醒自己的呢？

沒有了。

蘇子期絕不願成為狄青麟那樣子人。

這位一等侯固然英俊瀟灑，身手不凡，可以說是侯爵天團一位極贊的選手了，可就是這樣的人，身上也有一件讓人無法忽視的怪癖。

狄青麟多疑且陰險狡詐，好女色並喜新厭舊。

單是如此，倒也不算什麼。

但他的怪癖絕不僅僅是這個程度。

在狄青麟手下死得悽慘的佳人，不計其數，大多數都是被他惡意虐殺的。

人性至惡，釋放在了弱女子性別薄弱之處，本就脆弱的部分，便愈發支撐不住，然後奄奄一息，潰不成軍。

他不願做狄青麟那樣的人。

永遠不想，實是不願。

這種事，太下作，太卑劣了。

所以蘇子期才會這樣提醒自己，絕不能變成像狄青麟那樣的人，既扭曲又不堪。

“青字輩嗎？好好好，唐，青，麟，我記住了，絕對絕對不會忘記的。”

因為，她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人。

這個侮辱她，踐踏她自尊的人，不可饒恕。

不管有多難，多苦，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做成這件事。

綠衫少女的指尖深深刺入了自己的手掌，鮮紅的血不斷從指縫之間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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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著那顆大樹，慢慢站起來，幽亮的眼光，輕輕的吐息，今夜格外地涼。

………………

年時酒伴，年時去處，年時春色。一年清明又近也，卻天涯為客。

終南山色入城秋，幽幽古墓幾十載。

當年的二十載之約，該有人應下入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