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發呆有趣麼。”

“啊？塞依姐你回來了啊~”

“那邊已經開展淨化工作了，康采恩先生會履行承諾，並不需要我盯著。”

“那就好，這個任務終於可以完成了，雖然不是我完成的……”

“你又被挫折感淹沒了？”

“算是吧……”

“跟我來。”

塞依姐牽起我的手，手套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和零美幾乎沒有區別。我並不喜歡軀體接觸時熱乎乎的感覺，所以女神的身體都是冰冰涼涼的。我們也不會感到寒冷，因此冬天也沒關係。去年……還是前年？好吧我在地球時的時間觀念已經完全混亂了……總之就是某一年新年時，零美還搞了一個冰水混合物浴池讓我們泡澡，我們泡在裡面就和水果茶似得。啊之所以因為像水果茶，那是因為我們的味道都有水果香的成分，所以泡出來的水自然也是水果味的。順便一提，那池子水最後被當什麼紀念香水給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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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啊姐？”

“隨便逛逛，換個心情。”

塞依姐帶我穿過傳送門，另一側卻不是淨化行動建立的前進基地，而是一處景色有些熟悉的林間湖泊。這裡的環境似乎已經被淨化了，那些黑乎乎的汙染物全都消失不見，露出了大自然原本的樣子。當然，汙染殺死了這裡的所有生物，所以現在只有光禿禿的土地和沒有沒分解完的枯木。不過只有給與時間，或者人為干預一下，這裡又會恢復鬱鬱蔥蔥的模樣吧？

“記得這裡麼。”

塞依姐走到湖邊，伸腿用靴尖在湖面輕輕掠過，些許水滴掛在她絕對光滑平面的靴底上，清澈透亮反射出璀璨的日光。

“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們之前用小動物噓噓做環境淨化試驗的地方！”

女神在理論上不存在“遺忘”，但為了更加像人，她們會故意加上遺忘，我自然也保留了這個煩人的功能，遇到事都得想一想。

“淨化行動還沒有推進到這裡，但是方圓十公里內的瘟疫都已經被消滅了，而且淨化區還在繼續擴張中，你猜這是為什麼。”

荒蕪林間湖邊的騎士姬靜靜站在那裡，身體輪廓被湖水反射的陽光點亮，如同她本人在發光一般。當然我知道她並沒有發光，只是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非常充足。

“夜莎的抗體這麼厲害啊，我們當初只是讓她在湖水裡噓噓一下而已。”

我自然而然的感嘆道。

“跟我來。”

塞依姐再次牽起我的手，揮手招出傳送門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這次我的落腳處是一個小山頭，正對的方向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莊。村莊雖然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但明顯已經沒有黑乎乎的瘟疫汙染了，三兩個瘦弱的人正在進行劈柴之類的日常工作，幾棟房屋的煙囪中緩緩飄出青煙。

“記得這裡麼。”

塞依姐又進行了同樣的發問。

“這裡……沒有印象，應該沒來過。”

我檢索了一遍記憶，沒有發現與當前場景匹配的經歷。呃，這麼說感覺怪怪的，我又不是AI.

“但是這裡有抗體，而這裡的抗體又是由逃難的人帶來的，至於人的來歷，你看那邊。”

塞依姐抬手指向一個剛剛從草屋裡出來的人。

“那是……我想起來了，當初的旅店老闆娘！她逃出那座小鎮了啊~”

“是的，那天被你發錢的人都想辦法逃了出來，而他們已經將抗體帶到四面八方。”

“哦……”

我點了點頭，大概有些明白塞依姐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了。

“跟我來。”

塞依姐又一次牽起我的手，向前邁出一步跨越時空來到了另一處高山山頂。前方遠處的平原上建有一座城市，而城市外圍的農田周邊則聚集著大量簡陋的營地，無數人在那裡忙碌各種事情，這裡同樣沒有任何汙染的跡象。

“記得這裡麼。”

“記得，我在這裡直接讓教會的人開展防疫工作，還拿聖光火焰威懾來著。”

這一次我立刻就找到了那段回憶。

“因為你的安排，這裡的教會派出了遠征軍，帶著抗體向北前進搜尋倖存者，而這些營地裡的災民就是行動的結果。”

“那還……挺好的……”

我點了點頭，但是心裡還是有些憋屈。

“所以你還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麼。”

塞依姐伸出食指，面無表情地戳了戳我的臉。

“還是太少了……花了那麼多時間，卻只有這點成果……”

“但是你不做，那就沒有任何成果，這些還活著的人也都會死去。貪心並不是一種好的想法，即便是做好事也一樣。”

“但是我是女神……”

“你只是一個半吊子女神，不，實際上半吊子都算不上。”

“姐你…”

“但是你已經做了你能做到的一切，這對我們而已就夠了。比起結果，我們更在意過程。未來還有無限的時間，你有很多很多機會去成長，向真正的女神靠近。”

“我知道……但是……”

“你現在的認知有些失調，視角反覆在神和人之間搖擺不定，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麼，思想也混亂。”

“對……有的時候我冷酷無情，殺死那麼多人甚至覺得爽快，有的時候又因為沒有儘快拯救世界，為每一個我沒能救下的人傷心難過，我不知道自己的三觀是不是被撕裂了……”

“人都不止一面，更何況是女神。你的所有思想都是你的一部分，這就是人性的複雜，你要做的不是去迴避否認，而是去主動認清自己的全部，分辨出有利的和有害的，去粗取精。”

“嗯……但是……”

“我知道這很困難，對我們女神都很困難。我們花了很久才研究出所謂的善與惡，而即便是這種在大部分時間都可靠的定義，依然會遇到不適用的特殊情況。不斷思考是對的，但是不要去思考無意義的方向，不要去糾結自己的動機和感受，要結合具體事件思考現實影響。即便是殺戮，在某些情況下也會帶來好的結果，而在很多時候，一些善舉會帶來災難。身為女神，我們最優先要考慮的並不是自己的感受，不是反覆糾結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要著眼於凡人的現實，著眼於具體事件，去思考如何製造好的結果，這才是拯救世界時該有的心態。艾米，你現在最大的問題並不是無能，你花了太多精力去和自己進行無意義的鬥爭，去實現自我滿足。如果你始終這樣，那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女神，真正的女神永遠是將凡人的現實放在第一位的。”

“我……”

我無話可說，任何借口都沒有了。塞依姐說的沒錯，我關心的其實不是拯救世界，我關心的是如何自我滿足，如何讓自己心裡舒暢。我確實連半吊子女神都不算，頂多算個有女神之力的普通人罷了。

“來，我們再去看一些東西。”

塞依姐再次拉起我的手跨過傳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