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感覺怎麼樣？”
貓尾亭，二樓，走廊最深處的那個房間裡，站在床邊的迪斯帕奇看著躺在床上的卡西莫德，表情相當複雜。
“除了有點累，其他都還好。”
就是這種從地獄大門回來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卡西莫德真的不想體驗第二次了。
雖然醒了，意識也很清晰，但是卡西莫德雙眼迷離，相當虛弱。
儘管已經解了毒，肩膀上的貫穿傷和其他外傷也借由老人的魔法治好了，但內傷和暗傷，以及失血過多造成的後果，這些都只能依靠時間來恢復。
“沒事就比什麼都好了。”看看現在的“張羽揚”，再想想從城裡轉移到這裡的時候，他那副只剩下一口氣的樣子，迪斯帕奇真是心有餘悸……
不過，這裡是什麼地方呢？在無夜的帶領下，迪斯帕奇揹著“張羽揚”在陰暗的地道裡七拐八拐走了好幾個小時，才走到這個地方。說實話，他已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見過太陽，直到進入這個房間，他們才透過被紙糊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感受到了陽光。
說起來，他們是怎麼從地下神不知鬼不覺走到地上來的？
“這裡啊，這裡應該就是城外那家叫貓尾亭的酒館吧。”似乎是讀出了迪斯帕奇的疑問，卡西莫德小聲說道，“無夜帶我們出城，而城外方圓十公里內，除了卡林斯大公的府邸，也就只有城北這家叫做貓尾亭的酒店以及另外三個軍事哨所了，但這裡不可能是軍事設施，因此我們現在很可能就在這家貓尾亭裡……”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城外安置了軍事哨所？”軍事哨所的設定是暗中進行的，城裡人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休息的房間裡掛了一張地圖，昨晚我趁張羽揚睡覺的時候背了一遍。我也在奇怪，為什麼這種明顯是展示給客人的地圖，卻會標註上軍事設施。”
“或許是有人希望你們注意一下那些地方。”
這時候，門開了，已經脫下面罩換上正常服裝的無夜走了進來。而他的身後，則是叼著菸斗，正在沉思的“老闆”。
她的表情，似乎比不久前，陰沉了一些。
“這次的事情，真是謝謝兩位了。”見到在自己陷入絕境時伸出援手的兩人，迪斯帕奇的反應和之前一樣，十分恭敬，“如果沒有二位的援手，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沒什麼，我們也是收錢辦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看著迪斯帕奇慌慌張張的樣子，再想想之前迪斯帕奇被自己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的樣子，無夜突然冒出想笑的感覺，但是這麼嚴肅的場合，自己笑確實不合適，於是他也只能憋了回去。
“那，我也應該好好感謝大公才行啊……”
說起來，迪斯帕奇還不知道卡林斯大公的府邸失火的事情吧。
“不過，雖說收錢了，但我們實際上還沒有真正接受卡林斯的委託，那只是定金。”這次，說話的是貓尾亭的老闆，只是她的聲音，比迪斯帕奇剛見到她的時候要嚴肅很多，“我們需要知道，你們倆，是否真的值得卡林斯和我們刺客聯盟，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我們，刺客聯盟？”雖然迪斯帕奇已經知道她和無夜相識，也猜出這裡可能是刺客聯盟的一個據點，不過聽她的語氣，她似乎還是足以代表刺客聯盟的高層？
從小深居城堡，根本沒機會接觸這種“裡世界”的組織的迪斯帕奇，自然啥都不知道。但有足夠跟“裡世界”打交道經驗的卡西莫德就不一樣了，從短短幾句話以及有限的資訊中，直覺敏銳的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刺客聯盟的創始人兼領導者，我沒有名字，所以你們就和其他人一樣叫我老闆吧。這家酒吧是我設立在王都旁邊的一個據點，雖然不能保證莫裡亞蒂一定不會查到這裡，但是就算他們真的發現你們在這裡，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沒有名字？這是怎麼回事？
“那麼，老闆閣下，您給我們的評價是多少分呢？”這次說話的，是卡西莫德。得到了身份的資訊，就不需要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結了，儘快進行下一階段會話才最重要。
迪斯帕奇他，現在正在消化對方說的話呢。
“算你們及格吧，單就你們能從莫裡亞蒂手裡活下來，就說明你們確實有能力，但是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我沒有更多時間考察你們了……這個委託，刺客聯盟接下了。”
“嗯？時間不夠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其實昨晚，不光是卡林斯莊園被襲擊了，刺客聯盟分佈在帝國內的據點，幾乎都被襲擊了。”
“什麼？大公他，竟然遇襲了……還有刺客聯盟，到底發生了什麼？張羽揚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聽到這個，迪斯帕奇一下子有些失態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好不容易得到了援手，好不容易搞清了現狀，他得到的第一個訊息，竟然如此沉重。
“昨晚我確實看到森林那一面起火了，但是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猜大公出事了。”張羽揚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不過他們這麼說，想必是已經調查過了吧。”
在確認對方身份之後，卡西莫德的靈魂便脫離了這副身體，回到精神世界養傷了。莫裡亞蒂的進攻，不僅造成了身體上的傷害，也對卡西莫德的靈魂造成了一定影響。
雖然影響很細微，但是還是應當注意一下。
現在說話的，已經是張羽揚了。
他的頭髮，又變回黑色了。
或許是大公已經跟老闆娘他們說明情況了，當卡西莫德變回張羽揚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在意。而迪斯帕奇，注意力全程都在老闆身上，也沒有注意到。
“是的，不過根據彙報，那場大火應該是卡林斯自己放的。因此說是遇襲，倒不如說這是一場自殺。”說著，她從房間門後的掛著的一個袋子裡，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這是彙報的文書，你要看看嗎？”
“不了，謝謝您。”迪斯帕奇沒有接過文件袋，反正知道結果了，再深究過程就是徒增煩惱罷了。
“那好吧……不過這個，我覺得你應該看一下。”收起這份檔案，她又從那一大袋子檔案裡，拿出了另一份，“這個訊息，跟你和莫裡亞蒂的關係都很重大。當然，他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對方的態度很認真，讓迪斯帕奇有些不明覺厲。然而當他接過來之後——
“一週前茲菲爾王國內亂？國王死於戰場，王族主要成員除少數自殺者幾乎全都被俘，目前已有部分成員被公開處以極刑？”迪斯帕奇一下子慌了，甚至還晃了幾下，差點摔倒在地。
“茲菲爾王國？那是什麼地方？”
“茲菲爾王國，是我母親的故鄉……”似乎真的出問題了，迪斯帕奇說話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打顫，“我的母親，琳奈爾·蘭斯裡茨，本名叫琳奈爾·茲菲爾……是當今國王的姐姐……就在兩週前，母后她，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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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亞瑟·卡林斯的兒子約翰·卡林斯來見我，也是一個月前。”老闆看了看迪斯帕奇，又看了看張羽揚，“當時他的委託是，帝國會在不久後發生內亂，我們需要盡最大可能保護你們的生命，一直到內亂結束或者迪斯帕奇成長到有足夠能力應對一切威脅。現在看來，他們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現在想來，如果自己早點重視這個事情，刺客聯盟不就不至於如此元氣大傷了嗎？
可自己當時也做不了什麼，畢竟那時候整個情報系統都沒有一點跡象顯示國內會爆發內亂或者戰爭，更何況引發幾場動亂的主體，都不一樣，防不勝防。
帝國內部，是莫裡亞蒂。
茲菲爾王國內部，是一支連聽都沒聽說過的神秘反叛軍，他們背後的勢力，所有人都沒一點頭緒。
至於刺客聯盟，那應該是，第零號工會。
或者，再加上聖戰教廷。
“那我母親，她……”
“敵人是發動突襲的，她能逃跑的機率不高，所以應該已經被抓住了吧。”仔細想了想，老闆的表情有些遺憾，“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說，那幫傢伙可能會借用她的性命來牽制莫裡亞蒂出兵干涉他們，所以她被殺的可能性並不高，也許是被關押在什麼對方了吧……”
“那我就去救她！”不帶任何質疑的意思，迪斯帕奇的態度異常堅定，“我要去救母後！”
“你先冷靜一下，殿下。”無夜看了看迪斯帕奇，有看了看張羽揚，挑了一下眉毛，“且不說你們倆能不能在短時間裡橫跨上千公裡趕到茲菲爾王國，你覺得單靠你們倆，有可能找到她嗎？別到時候人沒救出來，自己倒先進去了。”
確實，沒有情報支撐，迪斯帕奇貿然前往，只能帶來危險。
“那我也不能……”
“去吧。”
“嗯？”
“我說，迪斯帕奇你要去，沒問題。”就在迪斯帕奇要急了的時候，老闆打斷了差點打起來的兩人，“就目前來看，前往茲菲爾王國實際上也是你唯一的選擇。”
你覺得莫裡亞蒂會讓你在帝國之內安安穩穩呆著嗎？
想是這麼想，可她卻沒這麼說出來。
“可是……”冷靜下來想一下，無夜說的也沒錯，他和張羽揚走的再快，到兩國邊境也至少需要二十天，單是時間難以調和。
“這個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我會幫你們把行程耗時儘量壓縮，另外相關情報我也會儘可能收集，不會讓你們出危險的。”老闆收起資料夾，重新點燃了手裡的菸斗，深深吸了一口，“我們收了錢，也承認了委託生效，那我們就會不計代價完成委託的，刺客聯盟幾百年來一貫如此。”
“那就謝謝您了。”看到她為自己如此盡心盡力，充滿感激之情的迪斯帕奇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的話，等到一切都結束再說吧。”然後，老闆將目光聚集在張羽揚身上，“張羽揚，你現在能正常行走了嗎？”
“能，沒問題。”從床上下來，張羽揚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劇烈運動暫時還不行，但是正常行走應該沒問題了。”
“嗯，這就好。”老闆向無夜點頭示意了一下，而無夜也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既然如此，我就讓無夜為你們安排行程了。遲則生變，今晚就出發吧。現在你們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好吧。”
“那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那個，嗯，我有一個問題。”張羽揚舉起了手，向老闆示意，就是看他的樣子，他似乎有些猶豫，“您好像不是人類吧。”
“這個問題嗎？”老闆似乎有些詫異，但下一秒她便搖了搖頭，“我確實不是人類，但是我的真實身份，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們。我的敵人很強大，所以我不能把你們牽扯進來。所以，請專心於你們面前的敵人吧，如果有機會，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
迪斯帕奇和張羽揚走了。
無夜的速度很快，短短半小時，他便為兩人設計好了行進路線，並且已經派人提前通知接應的人員了。雖然不知道路上還有多少據點在執行，但是這是他和義母為兩人做的一切了。
沒錯，老闆不僅是他的領導，還是他的義母。
自己是個棄嬰，是義母收養了自己，教自己學習，教自己戰鬥和生存的本領。也是她，引導自己的人生路，讓自己沒有走上歧途。
自己是有神賦技能的，不過這個技能跟自己成為刺客關聯不大，自己也從未進行過相關訓練。
按照義母的話，自己的神賦技能，早晚會透過自己的努力，覺醒的。
但是到那時，自己也可能因此，喪命。
·
“快，包圍這裡！”
就在迪斯帕奇和張羽揚離開後的半小時，一夥軍隊包圍了貓尾亭。
砰——
沒有一點遲疑，一個身穿軍官鎧甲的傢伙一腳踹開大門，帶著手下的士兵走了進來。
“沒人？”看著空無一人，僅有幾盞昏暗的油燈的大廳，這位被派來帶隊搜查“可能藏匿著罪犯迪斯帕奇和張羽揚的酒店”的軍官，後脊不禁冒出一股冷氣，“有人嗎？”
整座城市都被毀了，就這家破店一點事情都沒有，想想都有鬼。
“什麼事情？”
安靜的大廳，一個冰冷的女聲，突然從幾人身後襲來，就像是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龍，用它那粗糙的巨舌舔舐著獵物的臉的感覺，本就精神緊張的士兵，差點叫出聲來。
叼著菸斗的老闆，突然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嗎？”鎮定一下情緒，軍官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我們懷疑你們私藏罪犯，請協助我們調查。這是軍部和王都執法機關的聯名搜查令……”
“哼。”本以為對方的態度會好一點，怎料老闆連看都不看，“莫裡亞蒂呢？想要搜這家店，那就拿著莫裡亞蒂簽名的搜查令再來。”
“陛下現在不方便，城中相關事宜已經授權給軍部和執法機關了……你要做什麼？”
話還沒說完，這個軍官便發現，一個蒙面的傢伙，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他手裡的匕首，正死死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彷彿只要老闆一點頭，自己就會當場斃命。
“沒有莫裡亞蒂的簽名，那就是張廢紙。如果想活命，那就快滾吧，不要讓我翻臉。”
“你怎麼能直呼陛下的名諱……嘶，疼疼疼！”
“態度請好一點，我不介意多殺幾個士兵。”無夜的態度非常差，他手裡的匕首，也慢慢壓在脖子上，一道血痕登時便印在上面。
“你可以問問莫裡亞蒂，他敢不敢這麼跟我說話？”老闆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如果他想讓帝國覆滅，那我不介意，讓這個國家體會一下，龍族的憤怒。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