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偉起床第一件就是開啟村裡的廣播，用乾啞的聲音通知大家：

“今天冷空氣南下，我們這裡氣溫大幅度下降，晚上還有霜凍，大家今天不要只顧驅蟲除草，要備好稻草篷布，預防霜凍，備好稻草篷布，預防霜凍……”

反覆通知了幾遍，他才放心地洗漱。

到了菜地田間，陶曉偉左右看看，一些早起的村民已經開始在地頭堆放稻草，他讓爸媽回村後砍竹子做木樁，準備給最怕霜凍的菠菜、西紅柿，貢布青椒遮蓋篷布。他和老婆忙著用拖拉機往菜地裡分放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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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秦志邦扛著鐵鏟來到菜地，他遲疑地抬頭看天上灰濛濛的雲層，見秦老四在另一邊菜地給蔬菜鬆土，便大聲叫道：

“四哥，你還是天天起得那麼早，總趕在我前面。”

秦老四直起身錘錘腰背：“還說，要不是我家一枝花受傷殘了，我起得更早……”

“覃大鳳不是治好你家一枝花了嗎？”

“治好是治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枝花不像往常每天第一個啼叫了，等全村公雞差不多啼叫了一遍，它才慢吞吞地鳴叫，這是氣死人了。”

秦志邦不住地感嘆：“對對，一枝花雄霸蓮花村有十年了吧，每天都是第一個啼叫，我留意看了，每天五點一刻的時候，它就準時叫了，然後其他公雞才敢啼。蓮花村就是靠一枝花叫醒的，十多年來，天天都這樣。”

秦老四嘆息道：“哎，如今一枝花受傷殘了，霸主的神氣沒有了，不知輪到哪只公雞來接班？”

秦志邦習慣地以手遮額看看天上，問道：“四哥，你看這天……晚上會有霜凍嗎？”

秦老四停下手中的活，兩人湊近一處，指點天上的雲象，滴滴咕咕議論了好一陣。

秦志邦狐疑地說：“可是，陶曉偉一連發出幾遍通知，今天降溫，晚上有霜凍。我也聽了天氣預報，難道天氣預報報錯了？”

“老八，百聞不如一見，百見不如一幹。人家天氣預報員每天只會坐在辦公室看資料做預測，有幾回準？我們在地裡幹了幾十年，天天跟雲象打交道，還是我們親眼見的準。這種厚雲層的陰天，不會出現霜凍。別聽陶曉偉他們的，他們預報不準。”

秦志邦相信了：“這我就放心了，我也要把菜地松一遍土，等收菜以後好施肥。”

秦志邦只顧忙著鬆土，大青和都美用畚箕挑稻草到菜地頭堆放，她倆見他不準備防禦霜凍的材料，好奇地問：“八叔，村長緊急廣播通知了，今晚有霜凍，你沒聽到？”

秦志邦自信地說：“別聽他的，你們看看這天上，天空不放晴，哪來的霜凍？”

“可是，天氣預報了，要防霜凍……”

“那不準……四哥看天氣最準，他一家都沒有瞎忙。”秦老八指指不遠處的秦老四，“你們也別瞎忙防什麼霜凍了，還是先鬆土除草，等這批蔬菜採摘後好追肥。”

張宏駕駛拖拉機停靠在路邊，大聲吩咐：“大嫂，你倆快點，我們還要趕往下一塊菜地。”

大青和都美回到拖拉機旁邊，都美猶豫地說：“是不是天氣預報不準了，今早咱爸也說，陰天無霜凍，晴天霜蓋樹。可我們不聽，就信曉偉的。你看看，秦老四秦老八他們都沒有準備防禦霜凍，個個在忙著除草驅蟲。開春了，野草長得旺，要不，我們先除草吧。”

張宏歷來聽女人的話，乾脆地說：“我看，這種天氣也不像霜凍天，除草鬆土要緊。”

受他們幾家人影響，不少村民也停下準備防禦霜凍的活，一個個散開在菜畦專心驅蟲、除草和鬆土。只有陶曉偉王福富等幾戶人家認真做完防霜凍的工作。

到了傍晚，微風習習，天氣還是沒有變化。陶曉偉綁好貢布青椒的塑膠篷布，站起身，抬頭看看天上，懷疑地說：“天氣預報是不是出錯了，今天沒有降溫……”

他轉頭看四周不少人家沒有備好防禦霜凍的材料，未免不安起來。

廖佳豔收拾工具，安慰地說：“未雨綢繆，我們做好預防霜凍的準備，就是冷空氣突襲也不怕。”

果然，吃晚飯的時候，屋外的樹枝沙沙地搖來晃去，真起風了，是北風，接著，一股寒冷撲進屋裡來。陶曉偉打個冷顫，匆忙扒完碗裡的飯，跑回屋裡，開啟廣播，焦急地通知大家：

“各位村民，起風變天了，風大，天上濃雲吹跑了，霜凍真會來了。”

連續喊了兩遍，他才拿上打火機趕往菜地點燃堆放在地頭的稻草，用燻煙的方法幫助抵禦霜凍。

村民慌亂起來，白天備好防禦霜凍材料的人家紛紛點燃菜地四角的火堆，給蔬菜葉子噴灑一道保護的水汽，還加固遮蓋蔬菜的塑膠篷布。大多數人家白天沒有做什麼準備，現在黑燈瞎火手忙腳亂，搬稻草的，打木樁的，噴灑水的，綁篷布的……有人摔倒，有人咒罵，有孩子哭，整個田間狼狽不已。

當晚，氣溫驟變，不少人家出門匆忙，穿的衣服少，大家草草綁上給蔬菜禦寒的篷布，點燃稻草就匆匆回家避寒了。

秦老四檢視地頭的火堆，寒氣加上煙霧，燻得不停地搓眼睛，他一邊咳嗽，一邊咒罵這個作弄人的鬼天氣。張宏舉著電筒從桂花山往回趕，見了他，催促道：

“四叔，天太冷了，火點燃就行，快回家避避寒風……”

秦老四沙啞著嗓門抱怨道：“白天天氣好好的，沒有變化，特別是一整天都是陰天，誰料想會帶來霜凍？……老天真會作弄人！愧不聽陶曉偉的話，搞得這麼狼狽！你先回吧，我還要往龍田那邊檢查檢查。”

張宏也後悔地說：“早上我家的工作就是抗霜凍，後來看到你們大家一個個忙著耕作，我想到地裡的野草長得太快，就先除草早說。都是陰天迷惑人，我也被這個天象欺騙了。看來，不信陶曉偉不行！”

張宏打著手電在地埂上跑，跑到村東地頭的時候，身後傳來覃光亮老婆的喊聲：

“張宏哥，等等我！我電筒快沒電了，等等我。”

“鄭美蘭，風大天冷，點燃燻煙稻草就回去，你還磨蹭什麼？”張宏催促她。

“就好，就好。”鄭美蘭胡亂地把稻草樹葉攏起來，點著火就追上來，“都怪我錯聽了大青的話，以為陰天沒霜凍。還是陶曉偉可靠，聽他的話就好了。”

寒風呼呼地吹著，張宏拉緊衣領：“別說了，快走！我們都被這鬼天氣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