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美爾、埃蘭、以拉薩、戈印四國聯盟,總計30餘萬大軍在平原上鋪開,聲勢浩大地向西土進發。
軍中,一座以20餘頭公牛牽拉著的大帳正緩緩行進。大帳裝飾得金碧輝煌,簡直是一座移動的行宮。
髮鬢斑白的埃蘭王基大老瑪端坐在帳中,饒有深意地望著遠方的山脈:“此次我等聯軍,規模已經超過當年薩爾貢大帝和納拉姆-辛的遠征,卻不知能否以勝利告終?”
坐在几案另一側的是40多歲的蘇美爾君王——烏爾納穆,正是聖經所載的示拿王“暗拉非”。
這位烏爾第三王朝的開國之君黑髮美須,目含精光,論體力、閱歷都可謂正當年,原本是埃蘭王強大的對手。
他笑而不語,看著年過花甲卻依然筋骨隆盛、威猛不減當年的埃蘭王,想道:
在古提動亂的這80年,埃蘭接手了原來阿卡德在遠方的眾多軍事據點和商貿重鎮,勢力範圍倍增,使我烏爾王朝也不得不向他們低頭。但願我的子孫能扭轉局勢,重現昔日的輝煌!
為了避免對方生疑,烏爾納穆坦然一笑說:“偉大的天國戰士——尼努爾塔握住了辛神的手,我們的聯盟堅不可摧,必將如暴風洪流,橫掃一切!”
(注:烏爾第三王朝對月神南納的稱呼已經改為阿卡德語的“辛”,國王名字一律為“伊比-辛”,“阿馬爾-辛”等。)
“哼,西土諸國我倒沒放在眼裡,只是駐守西土的利乏音人……”基大老瑪犀利的鷹眸也罩上了一層陰雲。
“利乏音人確實是此次遠征最大的障礙。”烏爾納姆長嘆,“當年阿卡德軍繞開赫爾蒙山以南的地區,就是不敢面對他們。”
他又自我開解地說道:“不過,最厲害的那批利乏音人已經被大洪水給滅絕了吧。聽聞遠古時代,墮天的納菲力姆與人類少女生下的第一批後裔最為暴戾、恐怖,同時還有百餘名被禁閉在大地的守護神和他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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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偉人(指巨人)異常巨大強壯、有的甚至高達千尺。人類為供奉充足的食物給他們,搞得不堪重負,民不聊生。大洪水來臨前,更是發生了一系列自然災變。
當人類的食物不足以供應時,那些怪物轉為食人,再不夠吃,他們就相互吞食……”
“所以恩利爾詛咒利乏音人,要他們自相殘殺、彼此毀滅;祂要發動大洪水來洗清他們的罪,要讓墮天的守護神親眼看著自己的後代被洪水淹滅!”
基大老瑪聲音蒼涼,遠古時代的血腥依然能讓今人心中震撼。
“所幸8000年過去,今天的利乏音人不免與當地土著通婚,血統被削弱、部族四散分化。”
烏爾納穆指點著面前的巨大沙盤,“利乏音人的各大分支:哈麥的蘇西人、沙微基列亭的以米人、西珥的何利人、加低斯的亞瑪力人,只要我們步步為營,各個擊破……”
“你還是太年輕了。”基大老瑪鼻孔裡發出嗤笑。
“不錯,過去他們四分五裂,彼此不服,但現在已經聯合在一起,成為西土最強大的軍事集團——一切掌握在烏魯克的那位令人敬畏的戰士之神手中……”
烏爾納穆沉默。他是個生性樂觀的人,但此時也不禁頹然嘆道:“我知道,我知道……辛神命令與主恩奇都的立場是背道而馳的,但我不得不遵從辛的決定。”
翌日清晨,烏爾納穆宰殺牲口,向西土群山的方向隆重獻祭。
“偉大的光陰與秩序之主,恩奇都啊,
閃耀的金星(伊南娜)在你手中升起,
在灰茫的天空預告晨曦;
太陽(烏圖)從你開啟的山門中躍升,
將光芒灑向大地。
你呼喚春天的雷雨(阿達德)澤布天下,將豐饒帶給大地;
你引導恩比盧盧(河流與運河之神)奔流不息,
使穀物生長,煥發蓬勃生機。
你排布天空的序列,指引眾星的軌跡,
你是偉大的天國戰士,
恩利爾寵愛的王子,
天地平衡的協調者,
令人敬畏的神界仲裁人!
請你指引我前進的方向,使我不再迷惑彷徨;
請你開啟前方的道路,使天塹變通途!”
然而祈禱了很久,然而“偉大的主”並未給他回應。
(注:“主”是近東地區對神的普遍稱呼,只是各地念法不同。迦南稱“巴爾”、巴比倫稱“貝爾”,對杜牧茲稱“阿多尼”,對雅威稱“阿多奈”,都是“主”的意思。)
烏爾納穆沒有辦法,打算殺活人以獻祭,身旁的大祭司卻不停擺手:
“萬萬不可,主恩奇都乃至善之神,這樣做反而會激怒祂!”
烏爾納穆進退兩難,只能泫然泣下,祈禱說:“強大的時序之神啊,烏爾納穆豈會不知此行艱鉅、前途茫茫!但是僕人我不能違反辛的命令,只求吾主為我指點一條明路!”
良久,空中傳來威嚴的聲音:
“立刻退去,否則,只有死!”
別的人並不能聽到這個聲音,只見國王駭然向天,久久不能回神。
一陣難過、糾結的神情掠過烏爾納姆的臉龐,他的手顫抖著,終於黯然泣下,做出了痛苦的決定:
“偉大的時序之神啊,如果我在戰鬥中死去,請您不要遷怒我的兒子舒爾吉,請允許我的烏爾王朝繼續繁榮地延續下去……”
第二天,烏爾納穆神色如常,繼續領軍前進。埃蘭王對那個秘而不宣的死亡預言也略知一二,不禁對烏爾王的視死如歸暗自欽佩。
不出幾日,西土的群山氣勢磅礴地展現在眼前。
沿著王家大道從北到南——亞特律加寧,哈麥,沙微基列亭……一個個巨大的堡壘矗立在山脈頂端,構成無比堅固的西土防線。
那不是人類的尺度,他們的敵人遠超想象之外。
冷汗慢慢浸出東方四王的手心,就連蠻勇無畏的戈印部落首領提達王也不例外。原本士氣高昂的軍隊變得沉默,恐懼的氣氛四下蔓延。
利乏音巨人是令人生畏的戰士種族,擁有天神的血統,天生為戰爭而生。他們能製造出無比鋒利的各色兵刃,遠勝其對手,他們的複合強弩的射程比任何弓箭都遠。
四國聯軍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要懲罰造反的谷地各城,實際上是要儘可能地摧毀西土的利乏音要塞,瓦解西土諸國對西土神明、甚至對恩利爾的崇拜,使之恢復對東方的傳統效忠……
烏爾納穆心中悲嘆:神啊,為何要我們執行如此艱鉅的任務?!
敵人還未出現我方就已經士氣低落,埃蘭王基大老瑪猛然舉起權杖,大喝道:
“諸君不要氣餒,偉大的戰神和月神賜予了我們不可戰勝的恐怖武器!我們將殺敗利乏音的半神戰士,殺敗西土全地的迦南和阿摩利人!”
權杖的光芒直刺千里,全軍熱血沸騰,發出雄壯的吼聲!
戰爭不日打響。當東方號角吹響時,人潮漫過山野,向利乏音人的堡壘衝去。
一到要塞跟前,戰士們就被兩道城牆之間巨大的斜面阻擋住了。
這些圍繞要塞的巨大斜面是用石塊和灰泥沿著山坡夯築成,彷彿一座高達百米的天然金字塔,滑不溜足,堅不可摧。無論勾繩和雲梯,都對它毫無作用。
這種防禦系統遍及巴爾(勒)斯坦全境、敘利亞北部、安納託利亞和北埃及,展現出利乏音人在工程和軍事上的強大天賦。
此時大地震動,似有回應。
“轟”的一聲,堡壘城門洞開,恐怖的巨人們駕著金屬戰車從山頂衝下,一路砍殺,在聯軍中碾壓出一道道血路,一直衝到山腳,威震四野,無人能擋!
看著同伴被殺,東方的半神戰士們憤怒了,紛紛祭出神器,向戰車轟去。
身形巨大的利乏音人手持鐮刀、斧錘跳下戰車,大踏步在人群中前進,剛猛無比地揮擊而下,如同平地驚雷,無數人影飛起倒地,血花四濺。
高大兇猛的外型、隱隱透著鱗片的皮膚,蒼白的頭髮……士兵們恐懼的眼眸中倒映著這些與人類相似而又不似的恐怖存在,這一切不應出現在人世間,反而更像夢魘中出現的場景。
人們膽怯、潰退,痛哭流涕。
基大老瑪見勢不妙,向天祭起他的權杖,權杖的光芒散播四方。烏爾納姆會意,用力掀開戰車上的布幔,一把電光閃耀的長槍出現在世人眼前。
“哦,打算使用神賜的殺傷性武器了嗎?”站在空中的恩奇都從雲端下望。
伊南娜神色凝重:”怎麼辦?那武器發動起來,足以摧毀整座城市!”
恩奇都點頭:“烏爾納姆和基大老瑪都不具備使用它的神力,為其提供能源的尼努爾塔和辛必在左近。”
“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伊南娜有點擔心地問,“可是這兩位兄弟神聯合起來的力量太強大了,如果不幸與祂們遭遇,你打算如何迎擊?”
恩奇都笑道:“祂們傷不了我,反而會為我奉上禮物意想不到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