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月亮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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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門外是深藍色的天幕,漸漸地,門外的一角亮起朦朧的白光。

什麼人正在逼近。

一步,兩步……白光裹著雪白的人影,緩緩出現在眼前。

萬籟俱寂,夜晚的一切都在盛大的白光下靜謐安詳,卻彷彿在人的心頭奏起一陣高亢嘹遠的迴響,就像那清冷月光發出的吟誦歌唱。

來人是位高大的男子,長髮如雪,渾身銀白。

雖然眉目清秀,卻有著冰冷沉靜、無法逼視的威儀。

“父親……”伊南娜的咽喉抖動了一下,低啞地問道,“您怎麼來了?”

烏爾納穆嚇呆了,來者正是南納,阿卡德語稱為月神“辛”。

南納眼神犀利,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這裡是我的國度,怎麼不能來?”

“哦,呵呵,倒也是啊……”伊南娜環視四周,尷尬一笑。

“倒是你,未曾向我請示就隨意闖入齊格拉特神塔,到底意欲何為?”南納目光垂落,看著伊南娜腳下踩著的事物。

伊南娜的目光也落在腳下的黃金權杖上——權杖頂端,一枚新月正閃閃發光。

新月?哼哼哼~~~我終於明白了!

伊南娜氣血上湧,怒極反笑:“我還在想,烏爾納穆為何如此大膽,竟敢違背神意、篡位奪權?原來,是您在幕後主使!

父親,這片江山可是我打下來的,您這樣奪走別人的東西,太不厚道了吧?!”

南納面沉如水,冷笑道:

“伊南娜,你還在做著主宰蘇美爾的美夢嗎?你的夢想已經和那個臭名昭著的阿卡德帝國,一起破滅了!即使你有臉回來,也不可能再續你的清秋美夢。”

什麼?阿卡德臭名昭著?它可是世界上誕生的第一個帝國啊!伊南娜青筋畢露,一時氣結。

她暗暗罵自己:明明對方說的是歪理,卻顯得義正辭嚴,自己反倒像理虧似的!伊南娜啊伊南娜,你就這麼怕你的冷血老爸嗎?

然而,南納的身上確實有股無比神秘的力量,讓人無法揣測,心生畏懼。就連曾經叱吒風雲的伊南娜,在祂面前也抖不起精神。

南納目光掃過,新月權杖從地上升起,平穩地落在了烏爾納穆手中。

總督惶恐地接過,在兩位神明的對峙中,他實在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捧著權杖,敬畏地拜伏在地上。

南納負手走過,向伊南娜淡然開言道:“人類之間的戰爭不值一哂。此人是我選定的王,今後烏爾,將成為兩河流域的統治中心!”

祂細長的眼角向伊南娜一瞥:“至於你的烏魯克,就權當烏爾王朝的陪都吧!”

伊南娜氣得發抖:“您真是……不講道理,獨斷專行!”

她想起過去,自己差一點就命喪冥界,然而面對求援,南納卻絲毫不念父女之情,斷然拒絕。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伊南娜咬著牙說:“父親,當年你對我的生死不聞不問,我沒有去責怪你。但是今天,你又這樣巧取豪奪,那就別怪我不顧父女情分了!”

她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全身神力洶湧,手掌緩緩升起……

“大膽!”南納雙目一睜,五指齊張,驀然往空中一抓。

“呃……”伊南娜彷彿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雙腳一邊掙扎,一邊漸漸離地而起。

伊南娜大吃一驚,她有神力護體,除非實力遠弱於對方,否則怎會被如此壓制?

難道繼太陽之力上升後,月之力也開始復甦,進入新一輪的週期?

南納銀發飛舞,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哼,就算如此……”伊南娜回憶起昔日阿卡德揮師西土、萬國臣服的情景,就連諸多神明也在她的邪眼與風暴之下紛紛退避,“……我可是叱吒風雲的大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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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一掙,將束縛解脫了大半。

南納眼神一凜,兩人瞬間轉移到了塔外的高空。

伊南娜手鐲發亮,雙臂展翼,隨後向內揮動,無數金色的箭羽向南納射去。

南納雙掌一合,立刻有兩道長如巨鐮的利刃向外擴散開去,伊南娜不得不避其鋒芒,向上飛掠。

她反手從背後變出一柄閃耀的長槍,咬牙再戰。

從遠處望去,烏爾城上空風雲突起,一道道閃電般的光芒刺破夜空,如同風暴來臨。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最後,我還是……”伊南娜頸項低垂,語氣無奈。

“你有沒有受傷?”恩奇都關切地問道。

“倒是沒有。”伊南娜搖搖頭,洩氣地蹲了下來,雙手覆著前額說,“唉!好好的計劃被破壞了,我們的王朝、我們的家園,還有未來的美好生活……”

恩奇都俯下身,摸摸她的頭,安慰道:“還不至於這麼糟。失去的,奪回來便是!”

伊南娜抬起頭,眼睛發光,隨即又黯淡了幾分:“本來我也是這麼想,但是據說,我那冷血老爸理虧了還能那麼硬氣,是因為得到了祂老爸的支援!”

“伊爾嗎?”恩奇都感到很意外。

“我老爸”、“祂老爸”的說法也有些可愛。

“是的。”伊南娜站起來,氣哼哼地說,“冷血老爸對我放了幾招後,得意地告訴我說,兩河流域輪到祂來掌權,這是恩利爾的意思!”

恩奇都皺起眉頭:“這種話,一般人不敢瞎說……”

“是的。”伊南娜撅起嘴來,“我怕萬一是真的,一時投鼠忌器,就趕緊溜了。”

她撲到恩奇都懷裡,撒嬌地說:“現在該怎麼辦?恩利爾最信任你,你能幫我探探祂的口風嗎?”

“好,你等我的訊息。”恩奇都回答。

他立刻返回雪松山,進入了夜之峰的神庭。

正待前行,大廳深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沉重急促,恩奇都下意識地閃到了柱子背後。

一個雄渾矯健的身影走過,渾身充滿彪悍之氣,青金石色的絡腮美須,只是雕塑般的眉眼間透著隱隱的怒意。

尼努爾塔?祂似乎剛從神王那裡出來……恩奇都沉思。

尼努爾塔大步離去,並未注意到恩奇都的存在。

“唉~,我都可以想象到,伊爾對祂說了什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恩奇都驀然回身,只見一位金邊白袍的年輕人正斜倚在高大的廊柱旁,金棕色的頭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巴爾……”恩奇都心中閃念,這傢伙的腳步真輕得跟貓兒一樣。

巴爾攤攤手,粗著嗓子說道:“尼努爾塔,你已經有埃蘭了……哈哈……”

沒等恩奇都開口,巴爾瀟灑地轉過身,自顧自地離去了。

恩奇都看著祂的背影,沉吟道:看來,巴爾和尼努爾塔都已探問過伊爾的口風,我也沒有再問的必要了。

他轉身走出神庭,很快回到了烏魯克。

不久之後,所有神明都接到了來自夜之峰的通告:

恩利爾與寧利爾女神的長子南納,將接管蘇美爾-阿卡德地區!

訊息傳到埃安納,立於塔頂的伊南娜聽了,無力地坐倒在地。

晚風中,恩奇都抱著臂想:月神南納是恩利爾的嫡長子,又是最重要的太陽神和金星神的父親。從後一點上來說,南納的尊貴之處,恐怕連尼努爾塔也略遜一籌。

然而祂卻比較低調,很少出頭露面,反倒在激烈的競爭中被其他兄弟、甚至祂的女兒掩蓋了光芒。

如今,蘇美爾急待重建神聖的秩序,尼努爾塔失寵,恩利爾將蘇美爾交由南納來管理,是最適合的選擇。

這時,系統彈出訊息說:“太好了,我找到一塊楔形文字殘片,上面記錄著在烏圖-赫伽爾擊敗古提人的那天,天上發生了月食!

經過天文推算,這次月蝕發生於公元前2109年,使我獲得了定位歷史年代的錨點~”

恩奇都暗暗點頭:“果然從那個時候起,南納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根據星盤的分析,現在的確是月亮的上升期,預示著南納掌權時代的到來。

也罷,要將蝕空之石提升到開啟時空之門的地步,必須藉助強盛的月的力量,這次變動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伊南娜抱膝坐在塔頂的石板上,幽幽嘆息道:“唉,現在父親控制了蘇美爾,尼努爾塔擁有埃蘭,巴爾手握西土重權,拉獨佔埃及,只有我們啥都沒有……”

恩奇都望著遠處沉落的夕陽,笑道:“沒關係,天道自有輪迴,物極必反,過盛必衰。你我來日方長,且聽潮起潮落,笑看風雲。”

伊南娜眨了眨眼,眸中晶瑩閃耀:“你剛才說的,似乎很有哲理……”

恩奇都笑笑:“說白了,世間的萬物都會像星星的軌跡一樣,不斷輪迴。”

他轉而安慰道:“南納畢竟是你父親,你暫時不要和祂對著幹,祂肯定會給予你和烏魯克一席之地的。

至於烏爾納穆,雖然他臣服於南納,但是為人正直,又是寧桑之子,應該能成為一代明君。

烏爾納穆從烏魯克起家,與烏魯克淵源深厚,由他繼承王位,一定不會辜負赫伽爾當初的期望!”

伊南娜點點頭,依偎在他身邊說:“還好有你,不然我又要衝動闖禍了……”

許久未曾團聚,又感受到一股男子的溫熱,伊南娜忍不住貼身過去,與恩奇都纏綿起來。

他們相互慰藉,縱然眼前不順,倒也落得逍遙快活。

神塔之巔遠離大地,無人打擾,只有微弱的星光不停地眨著眼睛,彷彿在羞澀地傾聽著他們的情話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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