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請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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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龍九年,主考官戶部侍郎姚崇正月飲酒墜馬受傷,由禮部侍郎鄭宏代之,進士科考生一千餘人,有二十六人及第。

其中十之九皆官宦子弟,金榜前三更以門閥取之:

崔堯,清河崔氏族長之孫。

裴東來,前相裴陶之孫。

陳義則,戶部尚書陳靖之子。

惟沈南之一人出身貧寒,曾被女官歐陽子衿薦賢於女皇,居第五名。

劉青山和薛程一無蔭庇,二無不世之材,僅在崔相府的宴會上薄有聲名,自毫無意外的落榜了。

貝州七位鄉貢舉,劉辰星缺考,共六人參考,崔堯一舉奪魁,杜元朗因與崔堯交好,也在崔相宴會上賦詩一首贏得稱讚,加之禮部侍郎曾是其父上峰,亦榜上有名,第於榜末。

是以,貝州鄉貢舉七人進二,本屆科舉成績為歷年中上,無功無過。

……

今年進士科成績是在二月初六放榜,次日早朝,魏王抨擊科舉“請託”之風盛行,科舉取士難取其才。

魏王上奏道:“貴者以勢託,富者以財託,親者以情託,貧者無可託,致使貧者有才之人落榜,衣冠子弟卻無才及第。今進士科第三名陳義則,乃禮部尚書之嫡幼子,第三場雜文試五篇只答其二,然及第當三篇合格,陳以則本該落榜,卻高居第三名,此乃徇私!”

“科舉始設初衷,乃聖人求賢以為社稷,當唯才取之,如今徇私而取,與現行的門蔭有何區別?又何必多設科舉一途?給天下莘莘學子以希望,卻又令他們毫無出路!故,臣今日奏請陛下,嚴懲科舉請託徇私之歪風,以正國考之風氣!”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初七能上朝者,皆為五品以上官員,他們中十之有八乃衣冠士族出身。

今年進士科及第者,至少有一半,與在場的官員沾親帶故。

魏王此言,無疑與大半個朝堂為敵,尤其指名點姓戶部尚書陳靖之子及第就是以勢託之,而戶部尚書陳靖曾是魏王之父——已故懷德太子的伴讀,魏王此舉可謂是自斷一得力臂膀。

又當朝官員都乃魏王祖上沈氏舊臣,加之自古帝王無不傳位子孫。是故,在眾文武官員心中,女皇與高宗的子孫才是最為名正言順的天潢貴胄,未來的皇位繼承人。

然,魏王如今將他們一眾官員置於對立面,饒是他們心中還有沈氏皇族,卻如何再擁立魏王?

震驚魏王所奏之後,除個別寒門出身的官員附議應正科舉之風氣,其餘絕大部分官員皆是緘默,儼然已對魏王心生不滿。

以古道安和古道思兄弟為首的古氏族人擁躉者更是心中得意,魏王作為女皇長子懷德太子唯一的嫡子,又有女皇之子一被囚禁於巴蜀之地、一被囚禁於洛陽,魏王當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選,卻毫無一點政治才能,在當下這種關頭,居然為了可笑的“以正科舉之風”,與當權官員為敵,失去了沈氏舊臣這個最大的支援,還如何和他們古氏相爭?

也在這時,魏王作為自幼養在女皇膝下的孫子,也是唯一被女皇親自撫養的孫子,其優勢便凸顯了。

魏王有理有據,陳義則及第確實是徇私作弊,女皇自當問責,卻舉重若輕,奪陳義則本次科舉成績,貶主考官禮部侍郎鄭宏為延州刺史,隨之竟一反登基至今,一直以來以籠絡高官及門閥的行政手段,站到了魏王一邊,認為科舉當唯才取之,讓眾人薦賢給主考官,乃推薦真正有才之人,而非為私舉薦,全然不顧“行卷”和“請託”之風,根本就是女皇自己垂簾聽政之後才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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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本次科考成績,為了讓魏王少得罪一些朝臣,也是一貫的施恩於眾朝臣,女皇並未勒令眾舉子重考,只命原主考官戶部侍郎姚崇重審及第考卷。

三日後,戶部侍郎姚崇覆命,餘下二十五位舉子皆當透過。

女皇又親自審前五名的試卷,並讓魏王陪同,前五者雖五之有四乃衣冠士子,但皆是名副其實,尤是狀元郎崔堯,不愧是清河崔氏嫡系子弟,文采出眾,女皇讚譽有加。

遂,魏王又奏,此五位進士的試卷,當公之於眾,以消寒門舉子之怒,也為本次憑實力及第的眾進士正名。

女皇欣然允之。

試卷一公佈,為陳義則科舉一案眾怒的寒門舉子見捲上詩賦並無可挑剔,尤其是五篇策文,個個言之有物,相比他們所答,其眼界所聞顯然更勝一籌,憤怒之情自然隨之平息,卻也免不得感慨一二,策文需要應試者有一定的政治、軍事、經濟等各方面的政務能力,官宦子弟自幼耳濡目染,根本非他們寒門子弟可以相比。好在經過魏王對“請託”之風的抨擊,來年省試,他們寒門子弟應該也能有一席之位。

想到科舉不再是絕望,寒門舉子對魏王揭發陳義則一案不由充滿感激。

一時間,長安盡是寒門舉子以詩賦對魏王的稱讚。

而眾及第者因為魏王提議公佈試卷一舉,不但消除了“請託”及第的影響,還讓他們的才名天下知,為他們乃真才實學及第正名。

如是之下,眾及第者和其身後家族,也相應地少了對魏王的介懷,甚至暗道幸虧有魏王揭發陳義則一案——此為私心。

又道是每個人心中還是有一定的正義,當上位者是一個成天只知陰謀詭計者,或是喜怒無常者,又或是不關心民生的昏君,他們作為臣子的處境又能多好?

前朝那位驕奢淫逸的末帝君臣就是現眼的例子,加之不少老臣還經歷過太宗皇帝時期,當時君賢臣明,政治一片清明,名垂青史的能臣異士輩出。

試問,作為臣子,誰不想跟隨明君,又誰不想名垂青史?

太宗乃魏王曾祖,雖尚看不出魏王有太宗遺風,卻至少心中有正義,為以正科舉之風氣,甘與一眾官員對立。

再念之其生父德懷太子,孝順仁德,體恤民情,曾作為儲君,備受他們推崇,他們也一心願意輔佐,奈何病體沉痾,英年早逝。幸留下一子魏王,不至於後繼無人。

如此,一眾朝臣由魏王今日之舉,憶起其生父懷德太子,又有對太宗皇帝時期明君能臣的嚮往,心中不覺已然又傾向於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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