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的聲音被元力裹著，傳入迷霧之間，將迷霧都震散了不少。
那涼亭中人感到有攻擊侵入，手臂抬起。忽的，那些迷霧聚集而來，化為一條碧綠藤蔓掃來。
那道元力音波分明無形，可是卻依然被那條藤蔓打的潰散。
擊散音波之後，筆直朝著葉天搗來。
“區區一個通脈小鬼，也敢以大帝自稱！”
葉天抬手一拳揮出，與藤蔓硬轟一擊，一股力道沿著手臂傳來，讓他身軀一震，退後了幾步。
林失林見此，側身走到葉天身前。
“無妨。”
元力流動，將手臂上的麻痺感化去，他看向前方，開口道：“方才貿然窺探，乃是晚輩失禮，望前輩海涵。”
涼亭中人放下手中茶杯，轉過身來。她的臉被迷霧遮掩，看不真切，但其身材窈窕，顯然是個女子。
可是，其開口聲音卻有有些粗狂，先是看了看葉天，隨後她便見到了那個不久之前被自己拾掇了一頓的小書生。
“怎麼，這麼快就找了幫手，來除我這個妖精了？你剛才不是還說，看在我沒有做過太多壞事的份上，饒了我嗎？怎麼這麼快就食言了？”
她說話語氣裡帶著嘲諷，可是卻絲毫沒有覺得生氣，因為這種事情，她之前便經歷了不少，已經見怪不怪了。
對她而言，人類說的話，也許真的和放屁差不了多少。
餘常平知道對方是在與自己言語，也知曉對方語氣裡的不屑和諷刺。
“你錯了，我找他們來，不是為了殺你，只是想要讓你更加冷靜的好好聽我講些道理而已。”
說著，他還向葉天幾人投去了歉意的眼神。
葉天收回拳頭，倒是沒有覺得如何。方才他貿然出手，何嘗不是想要看看裡面那妖究竟性格如何？
若是僅僅因為葉天的試探，便下死手，那表明對方殺性極重，不得不防。
但對方卻同樣不曾出狠手，從這一點便足以看出，對方不是那種是非不辨，肆意殺人之流。
……
“道理？”
那人冷笑一聲，又坐了下來，看向餘常平：“我不過是一山野妖祟，哪裡懂得多少你們人家那些大道理，我勸小公子還是不要浪費口舌，趕緊離開為好。”
餘常平卻搖頭：“若是我就這樣離開，以後道心必然受損。”
他可是立志要超越儒家老祖，成為天下萬靈之夫子的人，如今連一個樹妖都擺不平，何談超越儒家老祖？還不如立即放棄讀書，回皇城買頭牛耕地種莊稼得了。
葉天幾人站在旁邊，一句話沒說，安靜的看著正在交談著的一人一妖。
……
“我聽那些村民說，這裡有只樹妖，為禍人間，殺人不眨眼，兇殘無比，為了讓我出手，他們還湊了許多錢財與我。”說著，他取出了腰間掛著的一個略顯破舊的小袋子，裡面零零碎碎的裝著許多銀子和幾枚金幣。
“是嗎？那你如今打不贏我，豈不是辜負了那些村民們的期望？”
“唉~”
餘常平嘆了口氣，小小一少年滿臉愁容，他撓了撓頭，似乎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才好。
“你先等等，且容我想一下措詞再說。”
不止是那樹妖，就是葉天幾人都眼皮一跳，眼神古怪的看向他。
你措詞都沒有想好，還來講什麼道理？
在原地轉了幾轉，餘常平忽的住腳，眼神明亮，想是終於想到了如何言說。
他小袖一揮，走到那層迷霧屏障之前，後方的葉天幾人看向他，只覺這小少年此時氣質陡然一變，竟然還真有一股儒家夫子風範。
“我今日便也不與你講那些太過高深的道理，今日，咋們便來談談這煮茶一事。”
那樹妖看向少年，又看了看自己桌上剛煮出來的茶水，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同時，她心中又有些埋怨少年，你剛才怎麼不早這麼說，不然，我會一言不合的出手收拾你？
餘常平幸虧沒有聽到這話，不然只怕要氣的吐血。
你方才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我話還沒出口，就被你一頓亂揍，你還讓我怎麼和你和氣生財？
“好，你說，我聽著。”
“你煮茶，是按照步驟而行，還是不按步驟？”
那女子聞言，心覺古怪，你這不問的廢話嗎？不按步驟能煮出來好茶？
“當然。”
“若是有一天，你不按步驟，煮出來的茶，你覺得是好喝還是難喝？”餘常平再問。
“沒試過。”女子答道。
“要不你試試？放心，若是煮壞了，茶錢我還是付的起的。”
這便是餘常平的道，對他而言，講道理，不能只是單純講出來的道理，還要有做出來的道理。你講半天道理，別人認為你是在吹牛胡謅，就是不聽，你又有何辦法？
因此，於他而言，在講道理前，需要擺出事實，事實先走，之後道理跟上，便有了真實可信性。
然，世間道理何其多？
不可能每個道理都擺出事實，有的事實也不是隨時隨地就能擺出來的，所以，這便是讓餘常平苦惱的地方。
女子聞言，心中更覺古怪，但觀那少年儒生，眼神清澈堅定，雖然年紀尚小，但卻已初具一點少年先師風範。
……
“好。”
女子點頭，手在桌上一拂，再次出現一副茶具。
她取出一些茶葉，將茶具放在火爐之上，這次沒有按照自己以前步驟以及時間，短短一刻鍾之後，她揭開茶壺蓋，鼻子微皺。
餘常平見到女子表情，微微一笑，道：“姑娘可知這其中蘊含的道理？”
“不知。”女子倒是如實回答。
其實，她本是此處一株千年古樹，偶然得了機緣，化為人形。雖然身懷一些法術神通，但卻確實從未傷過一人。
山下村民之所以請人來此，乃是因偶然來此，被她捉弄，再加人類本身心中畏懼，自然希望有人能來此斬殺妖祟。
其間種種，餘常平實則也知曉一些，不然，絕不會浪費口舌。
“其實，不論是煮茶，還是其它的事情，其中都有兩個字的道理，那就是――順序！”
“順序？”
“不錯。”餘常平一笑，繼續道：“不錯，我認為，這世間許多事情，都應該有一個順序二字。便如姑娘與那山下村民，姑娘心善，未曾傷害他們，而他們卻想盡辦法，欲要除掉你，單就此事而言，確實是他們錯了。”
“那你來我這裡說這些做甚？”女子問道。
“姑娘忘了，我方才說了，順序不可亂。若是單論這一點，確實是他們錯了，但再往前一推，姑娘故意捉弄那些村民，這一點，便是姑娘做的不對了。”
“那你要如何？再者，既然我也有錯，那些村民也有錯，那究竟誰有錯，誰又沒錯？”
餘常平朝著旁邊走了幾步，道：“姑娘不急，一件事情要分對錯，不能只看片面，這件事情上，姑娘有錯，那些村民也有錯，所以……”
他將腰間那些村民給予他的捉妖費取下來，晃了晃。
“這些東西，算是我替那些村民給姑娘的一點心意，還望姑娘不要記恨他們。”
……
“天哪，世間竟然還真有這樣的好人。”
樂春不禁感嘆，覺得這個少年不僅學問……好像挺高，而且實在太爛好人了，林失林則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
那女子也是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餘常平竟然會給她道歉。
“不過……”餘常平話鋒一轉，：“姑娘故意嚇唬捉弄那些村民，這一點，姑娘錯就是錯了，我希望姑娘也能夠做出一些表示。”
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再聽此言，女子又是冷哼一聲，道：“說來說去，還不是打算追究我的責任。”
“你這人好不講理，既然自己有錯，那麼自然就要付出一些代價，雖是妖族，但我覺得這點氣量還是要有的吧？”樂春說道。
那女子扭頭看向樂春，雖然頭上有頭巾包裹，但她卻聞出了對方身上的氣息，不由眼神鄙視。
“你身為妖族，為何和人類廝混在一起，若是傳回了妖族，也不怕被笑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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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春聞言，心頭一氣，就要和她辯個輸贏，然而卻被葉天止住。
葉天朝著餘常平看了一眼，少年會意，看向樹妖，繼續道：“所以，歸根結底，姑娘有錯在先，所以，我希望姑娘能夠做出讓步，離開這片山頭。”
好嘛，你說了半天，竟然要讓我離開自己山頭？這擱誰都要火冒三丈，女子自然不例外，她猛地站起身，看向少年儒生，語氣已然有些冰冷起來。
“原來你們人族的儒士的道理就是這般蠻橫的，我倒是小瞧了你們的無恥。”
餘常平聞言，從自己腰間將那只如同長劍一般的毛筆取下，一道氣息流轉，那只毛筆筆毫軟了下來，天地間元力流動匯聚而來，竟然化為墨汁。
葉天見到餘常平露的這手，眼睛微眯，心中已是有些震動。
“天下萬般道統，看來都有其獨到之處，不敢小覷任何一道。”
少年這耍戲法一般的手段絕不簡單，至少，那抓取天地元氣為墨這一手，他便做不到。
“姑娘誤會了，我雖然要趕你離開此地，但卻同樣會給予你更大的補償，某人這裡有一個字，相信姑娘看了，不但會乖乖離開此地山頭，還會感謝餘某。”
女子強忍住心頭怒火，沒辦法，不強行忍住，只怕此時她吃人的心都有了，冷笑一聲，看向少年：“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何字，有此等能耐？”
餘常平聞言，仰頭一笑，手臂揮動起來。
但見他手臂晃動間，面前的空間似乎都在扭曲，雖然沒有絲毫聲響傳出，但是那毛筆走經之地，空氣都無法靠近，甚至連元力都繞道而行。
旁邊的葉天三人瞳孔微縮，這少年儒生看似其貌不揚，但是本事卻是駭然，這等修為，只怕已經快要接近小先師境界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