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胡帥橫擊破追兵 子夜擬折嘔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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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陽,風停雪霽,渭北高原銀裝素裹,明亮耀眼。

浴火重生的延州城一派忙碌景象,士卒修繕城樓,疏浚護河;百姓整葺屋舍,掃灑街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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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軍帥柴紹忙得團團轉,白天巡察軍營,督導戰備,晚上則召集眾議,會商防務,準備向朝廷具本詳奏西北戰策。李三娘也忙得腳尖踮地兒,又是探視營區傷兵,又是安撫城內百姓,早出晚歸,甚是辛苦。夫妻倆雖同棲一屋,數日來忙忙碌碌,卻少有見面說話的機會。

這日傍晚,李三娘從城南看望鰥寡老人回到府衙,剛抬腳進入寢屋,便看到柴紹已經回來,正獨自坐在桌前,就著火爐,端茶細啜,李三娘一邊解下棉袍掛到木架上,一邊笑道:“夫君,今日回來得這麼早?”

“嗯。”

“城防之事都已準備妥當了?”

“嗯。”

“連日奔忙,是不是覺得有些勞累?”

“嗯。”

李三娘感到柴紹的情緒不佳,便轉過身來,走到爐邊,挨著他坐了下來,看著悶悶不樂的丈夫,伸手握住他,輕言細語地問道:“遇到什麼煩惱事了?”

“哎,”柴紹嘆息一聲,把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扭頭看著妻子說道:“梁師都逃走了。”

“哦,”李三娘點點頭,說道,“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如能一戰擒敵,固然可喜,有魚漏網,也是戰場常事;只是朔方老巢未覆,如要釜底抽薪,蕩平敵寇,只怕還有大戰在後頭啊!令人費解的是…”李三娘頓了頓,濃眉緊鎖,嘴唇微撅,問道,“令人費解的是,近千騎兵追蹤梁賊,怎麼會讓他給跑了呢?”

“不但讓他跑了,咱們還損失了三百多騎兵!”

“嗯?怎麼回事?”

“梁賊老奸巨滑,在一處三叉口之地,分遣疑兵,多路奔逃。我軍人馬也一分為三,大隊直撲通往朔方的道路,但追擊之後,只擒獲了一名身著梁賊戰袍的軍士;另外一隊奔向潼關的敵人也悉數被殲,然而,”柴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摸著寬大光生的額頭,惆悵地說道,“然而,往西邊追蹤的部隊卻在札薩克城郊遭到數千稽胡的伏擊,三百餘騎只有數人逃回。倖存者稱,在稽胡中看到了梁師都的親兵衛隊。”

“稽胡?”李三娘雙眼圓瞪,吃驚不小,說道:“我李唐與此族素無瓜葛啊!”

“是啊,我也納悶,”柴紹說道,“適才,我把何潘仁請到府衙中來,原想他是胡人出身,又在邊塞經商多年,應該對札薩克城的稽胡有所瞭解,不想他除了知道該城城主名為劉汝匿成之外,竟然也對稽胡知之甚少。”

“這怎麼可能?”

“是這樣的——據何潘仁講,稽胡乃是匈奴別種,與他們氐族本不同宗,往來甚少。北魏孝昌年間,劉汝匿成的先人劉蠡升借北方部族反魏之際,起兵雲陽穀,自稱天子,後被東魏丞相高歡擊滅。劉蠡升的後人臣服於突厥,散落於晉、陝以北方圓七八百裡的山谷間,耕織漁樵,少與外間往來,這札薩克城依山而建,神秘莫測,外人鮮知。”

李三娘聽聞,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但是,那城主劉汝匿成為何會幫助梁師都擊殺我軍呢?”

“是啊,”柴紹咂了咂嘴,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道,“個中原因,我也想知道!況且,稽胡歷來驍勇善戰,當年高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劉蠡升之亂,如今劉汝匿成若死心塌地倒向梁師都一邊,於我大唐甚是不利啊…”

爐火躥動,“剝剝”直響,夫妻倆憂慮重重,都不再言語。

……

三更時分,寒風呼嘯,霜雪齊降,屋外蒼茫,一片風雪的世界。窗欞格格作響,床榻上的李三娘突然驚醒過來,只覺得一絲寒風貫入被衾之中,不禁涼意陣陣。側身看時,枕旁竟空無一人,不知丈夫何時起身,已離床而去。

李三娘也坐了起來,只見書房內燭火瑩瑩,光影搖曳,便輕挽髮髻,從床頭取來棉袍,披在身上,緩步朝燭光走去。

剛到書房門邊,只見柴紹雙臂交疊,伏在桌上,已沉沉睡去,不時傳來低低的鼾聲。腳邊地上,丟棄著七、八個紙團,散亂一地。

李三娘輕手輕腳地走到丈夫身邊,藉著燭光,看到案桌的筆架上,一管狼毫已近半乾,明黃的宣紙整齊地鋪在桌前,上面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鐘王小楷,體式微扁,點畫厚重,筆法清勁,再湊近看時,“臣柴紹跪奏陛下”——剛剛寫成的一份奏章立即躍入眼簾!

李三娘把丈夫的手臂輕輕抬起,緩緩地抽出這份奏章,側著身子,就著燭光,仔細地讀了起來——

“臣柴紹跪奏陛下:

蒙天恩浩蕩,將士用命,虎賁之師於太和山下大破梁賊,橫掃辮奴,一舉光復延州。然而,野豕被傷,反齒愈兇;狼穴未覆,嗅血即來,西北千里潛受威脅,侵凌之患尤未根除。

又,陛下御定之‘先北後東’策略,必先清寧北域諸賊,再旌旗東指,經營關外,蕩平竇、王。若北塵不息,烽火連歲,終將掣肘王師,無功於東,混一天下之日則遙遙無期!

故而臣奏言,當藉太和山之兵威,厲兵秣馬,精修鎧仗,廣儲糧草,待明春草長馬肥之季,自延州而出,戰旗北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敵巢,擒斬梁賊,徹底解除大唐西北邊患!

臣忝列將帥之位,唯有生之隕首,死作結草,方可盡報陛下滔天隆恩。然而,沙場兇險,刀矢無眼,伏望陛下收回成命,立召平陽公主速返長安,於龍榻之側侍奉皇親,代臣力行盡孝之道!臣於外驅馳沙場,披肝瀝膽,盡忠大唐,死無憾矣!

深夜具折,臣援筆踟躕,泣不能書,望心扉摯誠可達於天庭,區區之身可報於家國,臣再拜墀下,謹奏以聞。”

李三娘看罷,熱淚盈眶,眼中一片模糊,豆大的淚珠禁不住順頰而下,打溼了前襟。

屋外寒風陣陣,窗欞吱吱作響。

看著面前伏案沉睡的丈夫,李三娘不動聲色,躬下身去,拿起火鉗,將柴紹腳邊的爐火拔了拔,火苗上竄時,屋裡頓時暖氣四溢。

李三娘伸手將案桌前的燭火輕輕撤去,左手端著燭臺,右手拿著奏摺,緩步來到帷房中,鋪紙援筆,藉著燭光,伏下身去,將丈夫的奏摺又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只是這一遍當中少了一句話——“伏望陛下收回成命,立召平陽公主速返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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