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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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阿爾:是時候了

整個上議院都亂套了。

各種誇張的大笑聲充斥在舞臺上, 以往喜歡端著架子的貴族老爺們,此時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而扮演格溫普蘭的蘭迪則躺在地上, 一動不動。

其實,按照原本的規劃, 蘭迪在這裡的動作不是躺著的,但顯然剛才的那一場爆發戲, 已經讓他耗盡了氣力。索性接下來的戲份, 格溫普蘭都只是個被嘲笑、被譏諷的道具,無論是站是躺都無所謂,所以,他乾脆趁機這麼歇一會兒,畢竟,接下來還有戲要繼續演呢。

面對這樣的場景,作為女王,安妮陛下自然要站出來收拾一番殘局了。

她的眼中還殘留著一點兒笑意, 可表面上卻板著臉, 呈現出一種莊嚴的姿態:“真是……”

真是什麼?

她的話根本沒能講完,震耳欲聾的掌聲便如雷鳴一般,在劇院中響起!

剛剛沉浸在劇情中,也是被蘭迪的那段歌聲鎮住的觀眾們終於回了神。

他們難以抑制心中激動的情緒,在下面瘋狂鼓掌,還有幾個太投入的前排觀眾在高聲吶喊:“把壞女王送上斷頭臺!”

這大概是對一名表演者的最佳讚揚了!

儘管它聽起來不那麼中聽。

扮演女王陛下的女演員一愣,不禁莞爾一笑, 這回是真心的笑容,而不是表演了。

於是,離得近的觀眾得以幸運地看到了一幕奇景——劇中小心眼又冷酷的女王, 面部表情柔和下來後,那真心的笑容竟然有著幾分甜美、可愛。

臺上的演員們也被這場面給弄得一愣。

他們相互對望,差點兒也被這局面給逗笑了。

不過,劇院裡的演員們畢竟是專業的。

這短暫的停頓,並沒有影響他們接下來的精彩演出。

但在此之前,並不在意被觀眾們罵了的女王陛下此時的表現分外引人心折,她優雅大方地帶著舞臺上的其他演員們一起朝著臺下的觀眾微微鞠躬致意,一來,是表示對大家熱烈支援的感謝;二來,是藉此稍稍緩解觀眾們過於激動的情緒,避免他們太入戲後,不斷地干擾演出。

觀眾們果然重新意識到這只是一出戲劇。

前排那幾個入戲太深,大聲罵女王的觀眾也不禁露出幾分羞愧的訕笑。

於是,觀眾情緒得到安撫,女王陛下便重整旗鼓了。

她收斂情緒地轉過身,再次擺出專業反派角色的醜惡嘴臉,念出了剛剛被打斷的臺詞:“真是一出無聊的鬧劇。”

上議院只得散會了。

議員們向著王座行禮,再紛紛退場。

整個舞臺的燈光悄悄地暗了下來,只餘一束光照在格溫普蘭的身上……

這時候,蘭迪便要做出一副被驚醒的姿態,他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大廳中已經沒有一個人了,連之前跟著他的那些隨從們也都選擇了離開。

他呆呆地坐起身,開始自言自語:

——啊,又一次被丟下了。

——這就像是小時候,我被兒童販子們丟下一樣。

——但那一次被丟下,是於蘇斯收留了我。

——這一次呢?

——這一次誰會收留我?

——於蘇斯……蒂婭……

親人的名字在舌尖打轉;

親人的存在賦予了他新的勇氣。

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想要離開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罪惡地方,重新回到家人的身邊去。

金錢、地位、權利統統拋之腦後,他像一隻受傷的鳥兒,迫不及待地飛離這些傷害自己的人,回返到自己貧窮卻溫暖的巢穴中……

遺憾的是,坎坷的命運從不曾放過這些人。

於蘇斯和蒂婭被趕走後,無處可去,偏偏蒂婭又因為‘格溫普蘭的死亡’,傷心欲絕地病倒了。

到了這個時候,整部劇的悲劇走向已經明明白白地呈現在觀眾們的面前了。

可儘管如此,依然沒有一個觀眾離場,他們全都雙手握緊地放在胸前,彷彿正無聲地為這些可憐的角色向神明祈禱,希望神明不要對他們那麼殘忍。

格溫普蘭從貴族們的地盤逃回了小旅店,卻絕望地發現於蘇斯和蒂婭已經不見了。

他四處尋找他們的蹤跡,可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悲傷地想要跳河自盡。

此時,於蘇斯和盲女蒂婭正在碼頭的一條船上。

他們已經被官員們給驅逐出境了,所以沒辦法在陸地上落腳,只能臨時在海上的船隻裡待一待。

盲女蒂婭躺在甲板上的一個破床墊裡,奄奄一息。

但從她柔情歌聲裡,誰也聽不出有半點兒的怨恨。

這善良的姑娘從來不會去怨恨誰,更不懂得該怎麼去怨恨。

她用如水一般的溫柔,唱著憂傷的歌曲,卻還用快樂的語調,做夢一般地告訴於蘇斯:[爸爸呀,這是一樁好事呢,我要去找格溫普蘭了……您知道火焰嗎?它在這裡熄滅了,可還會在那裡重新點燃的。我們會再次相遇,到了您所謂的星星那裡……我要和格溫普蘭結婚,從此相親相愛,相親相愛,再也不分離。]

這段臺詞一出,再冷酷的觀眾也受不住啊。

“多好的姑娘啊,多善良的孩子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抽泣聲幾乎響徹整個劇院,哪怕注重形象如瓊斯夫人這樣的貴婦,也不顧一切地哭花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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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們對這出劇的認可,顯然已經確鑿無疑了。

這簡直是最完美的首映之夜,是所有編劇、導演和製片人夢寐以求的夢幻之夜!

在舞臺的幕後,阿爾沒有繼續看‘格溫普蘭如何遇到了於蘇斯馴養的那條狼,又是如何跟著狼,找到了於蘇斯和蒂婭他們’的戲份。

因為當他試圖平復自己由於‘戲劇成功’而雀躍、歡喜的心境時,盧克卻出現在了後臺。

多年的好朋友,盧克熟悉阿爾的所有習慣,自然知道每當戲劇開演時,他最喜歡待的觀看位置。

所以,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他就找到了人。

“恭喜你再次取得成功。”

兩人走到一處沒什麼人的偏僻角落裡交談,盧克率先向阿爾道喜。

“是我們再次取得了成功。”

阿爾開開心心地糾正他:“哥們,你忘了嗎?咱們可是一夥兒的。”

“唔,以後大概不是了。”

“什麼?”

“我想說……”盧克吞吞吐吐地說:“我想說,阿爾,我得走了。”

“什麼走了?你在開玩笑嗎?”阿爾困惑不解地問。

“我沒開玩笑,也不是說著玩的。”

“那是我搞錯了你的意思嗎?比如,你說你要走了,其實就是出門右轉買個熱狗回來?”

“不,我說的是,我要離開你了。阿爾,自立門戶,你明白嗎?”

阿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錯事嗎,盧克?”

“沒有。”

“那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同我辭職嗎?難道我給你開的工資少嗎?是我虧待你了嗎?盧克,錢不算什麼問題,我是有過窮日子,可我也沒什麼吝嗇的壞習慣呀。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凡事只要你肯開口,哪怕只有一句話……別說加錢了,我甚至樂意把整個劇院都打包送你。”

“阿爾!阿爾!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我想要離開了。戲劇這行業是你夢想,又不是我的。”

“可你也沒什麼夢想啊!”阿爾脫口而出,還忍不住笑了一下:“別鬧啦,盧克。咱們不是聊過天,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有過夢想?”

可這麼一句話,盧克卻彷彿被戳到了痛楚。

他非常惱火地瞪著他:“啊,你是這麼想的嗎?你是這麼想的嗎?在你眼裡,我就不配談論夢想嗎?難道只有你,只有那個金毛藍顏的白皮小子才可以有夢想、有追求、有想做的事?像我這樣的文盲、小混混便不配擁有夢想嗎?聽著,我今天是一定要走了!”

“哎,別發火,別發火嘛。”

阿爾急忙跑過去,一把抓住盧克的胳膊,生恐他就這麼一氣之下就真的離開了。

他抓住了盧克的胳膊,還用力地搖了搖,軟語安撫地說:“我怎麼可能會這麼想啊?只是你以前不是覺得談什麼夢想、追求都很無聊、很傻的嘛。今天你突然這麼和我說了,我有些驚訝……並不是嘲笑你什麼,只是太驚訝了。有夢想總是好的,我肯定是支援你的,但有夢想也不妨礙你繼續留下來呀。”

“我也要去搞我的事業了,阿爾。”

盧克沉重的,用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說:“我的朋友,別愁眉苦臉的,為我高興吧,我也要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了。但上帝替我作證,不管將來怎麼樣,你始終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懂,這太突然了。”

“這不突然,阿爾……我們都長大了。”

“長大又怎麼了?”

“我們不再彼此需要了。”

“……”

“我們不再是必須湊在一起,依靠團結努力來脫貧致富的孩子了。”

“不再貧窮,難道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只是我們沒必要扎堆在一起了,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一定要走嗎?”

“是的。”

“那就走吧。”阿爾生氣地說。

然後,他轉過身,不想讓盧克看到自己淚眼朦朧的樣子。

舞臺上,格溫普蘭終於出現在了盲女蒂婭的面前。

他將她摟在懷中,於蘇斯看著這一幕,在一旁抹著眼淚。

多麼艱難啊1

在蒂婭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終於得償所願,同自己的愛人相聚了。

這一刻的喜悅雖然還摻雜著苦澀的淚水,但對她來說,卻已足夠。

接著,她就倒了下去,帶著人生中最後一點兒同愛人相聚的美好回憶,把頭輕輕地靠在格溫普蘭的懷中,呼吸一點點兒地消失,兩隻手也慢慢地垂下去……

年邁的老人於蘇斯哭喊著。

他在接連不斷地打擊下,終於昏了過去。

而可憐的格溫普蘭呢?

他剛剛還沉浸在同家人團聚的幸福中,下一刻就要陷入愛人死去的痛苦中。

命運的捉弄讓他筋疲力竭。

他無力地跪倒在死去的蒂婭的面前,呼喚著她的名字,周身被絕望所籠罩……

此時,

舞臺上的場景構圖也達到了極致的唯美。

為了營造這一幕的場景,幕後的工作人員花費了不少心思,甚至不惜在舞臺上挖出一個小型蓄水池。

於是,在海浪湧動的配樂聲中,整個舞臺一片黑暗,只有幾束不同顏色的燈光,靜靜地照耀在這悲慘的一家人身上。

在他們的四周,藍色水面波光粼粼,代表著著深不可測的大海,而格溫普蘭、盲女蒂婭和於蘇斯姿態各異,以或跪、或躺、或昏倒的靜態姿勢,待在那條小船的破舊甲板上,畫面定格。

這像是一個奇蹟!

音樂、故事、燈光、背景……

在這一刻,全部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人類的死亡,音樂的力量,美麗的消逝,永恆的沉眠……

所有的一切都被勾勒在這簡單的構圖之中,真實、美麗,又令人扼腕、落淚。

在這樣的場景中,蘭迪完成了角色的最後的一首歌[終曲]。

或者說[格溫普蘭的歸處]。

他的嗓子這時候還是沙啞的。

但這首歌已經不需要什麼獨特的嗓音,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技巧,它更近似於一曲安魂曲,悲涼卻又安詳地吟唱著[是時候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舞臺的幕後……

阿爾也模糊著淚眼,在喃喃地重複著這句歌詞:[是時候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伴隨著這樣悲傷的旋律,格溫普蘭抱起蒂婭,沿著甲板,慢慢朝前走著。

他臉上還掛著那樣人為所造成的古怪、猙獰笑容,眼神卻已經絕望到麻木。最終,他朝著‘大海’縱身一躍,‘撲通’響起的落水聲,彷彿是對殘酷世界的一聲控訴,也預示著他從此終於可以逃離命運的反覆捉弄和折磨了。

死亡帶走了一切。

昏迷的老人終於醒來,他孤零零地坐在甲板上,身體隨著船一晃一晃……

夜色中,有一聲狼的嚎叫響起……

大幕落了下來。

全劇終。

觀眾們著了魔一般地拼命鼓掌。

他們一邊流著淚,一邊喊著角色的名字,希望能再次看到演員們出現在臺前,以此來安慰自己被劇情搞得難受的心情。

製片人安德魯斯先生不適應這種熱鬧的場景,儘管面前是一場巨大的成功,他還是習慣性地躲了起來,並不想參與什麼慶祝;科斯塔導演截然相反,他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在幕後興奮地去擁抱每一個人;總算不用緊繃著表演的演員們也很高興,大家放鬆地聊著天,三三兩兩地聚到了一起,彼此分享著成功的喜悅。

可阿爾看著這熱熱鬧鬧的場面,心裡想的卻是‘曲終人散’。

他還是忍不住地回頭了,轉身向之前和盧克談話的方向怔怔望了過去——但他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兄弟已經離開。

“阿爾!”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這個晚上最大的功臣,整個舞臺最光輝璀璨的歌手,剛剛才勉強擦拭了一下因跳水而溼透的衣服後,就頂著一臉亂七八糟的妝容,迫不及待地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朝他跑過來。

蘭迪張開雙臂,熱情地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說:“在舞臺上,我一直在想你。”

於是,厚厚的雲層降下了聖光,之前的眼淚被擦乾,阿爾又能看清這個世界了。

是的,是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可人生就是這樣,有一些人會離開,有一些人會留下。

但不論是離開,還是留下……

只要情誼不變,只要耐心等待,終有相聚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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