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微渺的星辰點綴在幽藍的裙襬，就像星星點點的細鑽，跨越了一整個銀河，用自己的光芒告訴世界的另一頭，遙遠的彼端，那些存在的璀璨。

錦繡繁華的大唐，曾經有這麼一個故事。

那個和尚時常拿著一本書。

於是有一天，那個猴子，那頭豬，還有那個比丘問他：你在看什麼？

那個和尚看著他們，只是笑，笑容神秘。

猴子拿出了棍子，又問他：你在看什麼？

和尚在書裡插了一張葉子以做書籤，他合上了書，笑著說：我在看一個和尚，一隻猴子，一頭豬和一個比丘的故事。

棍子在猴子的爪子裡轉了一個圈：故事裡，還有誰？

和尚指了指旁邊的馬：還有它。

猴子說：我不喜歡故事裡的角色太多。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轉頭看了看豬，馬，還有那個比丘，爪子裡緊緊抓著棍子，轉過來看向和尚的時候，面目有些猙獰。

和尚把書放進背囊，雙手合十，他看著猴子，笑著說：我會唸咒。

猴子的表情變了變，有些不甘：我上天入地七十二變，卻奈何不了小小的金箍。

和尚笑了笑，從石頭上站了起來：上路吧。

上路吧，他們向西天而行。

馮歡和艾欣頂著頭頂的太陽，一步一步邁向長水。

魚幼薇就是她們的真經。

她們學富五車，風流俊雅，卻也要頂著心裡的懼怕，踏上前路。

山林聳翠，大河洶湧，虎豹兇惡，和尚的腳下沒有路。

殘垣斷壁，碎石滿地，內心傾頹，馮歡和艾欣走在看不出原貌的路上。

那和尚許是有些餓了，於是便說：猴子你去尋些吃食。

猴子有些不耐煩：我去尋的時候來了妖怪怎麼辦？你能靠誰？

他不屑地看了看其他人：靠這頭蠢豬？這個木頭？還是這匹泥鰍變成的馬？

對寧薔薇和張揚來說，疾病，飢餓，乾渴，就是那些妖怪。

它們看著這兩個正青春的孩子，如同蠢蠢欲動，在和尚周圍環伺在側的妖魔。

只等他露出破綻，就要一擁而上，將那長生不老的血肉啃食殆盡。

可從白晝到黑夜，和尚從未停下西行的腳步。

就像寧薔薇和張揚從來沒有放棄過生存下去的決心。

飢餓乾渴和疾病將她們沉浸在虛弱裡，用絕望寢室著她們的心靈，當死亡來臨的一刻，就將她們拖進黑暗的泥沼。

可寧薔薇從未放棄。

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可那又如何，就算死亡幾乎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也要在絕望的吐息中，奮力一搏。

所以，能做什麼便做什麼，即便希望如同手裡握住的沙子，可沙土流盡的時候，掌心還有些塵土的殘留。

張揚喝完水，癱坐著歇了一會兒，只是簡單的喝水的動作，就讓她費盡了力氣。

沉默的黑暗裡，張揚問道：“薔薇，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寧薔薇回答道：“雨水，今天下雨了，有些雨水漏了進來，我就接上了。”

他捏著手裡的布條，問道：“沒感覺氣溫降下來了嗎？”

張揚疑惑地問道：“是這樣嗎？”

她總感覺不對勁，可水流流進肚子，刺激著腸胃恢復了知覺，飢餓感便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張揚摸著肚子，低頭說道：“薔薇，我有些餓了。”

寧薔薇聽了，不知怎麼回答，他藏在黑暗裡，沉默著。

張揚等了一會兒，便想明白了，她笑著說道：“應該是沒有吃的了吧。”

她想了想這幾日間或清醒時，那些隱隱約約的記憶，大部分的餅乾應該都是進了自己的肚子。

張揚突然有些愧疚。

寧薔薇伸手，無力地碰了一下張揚的胳膊：“嗯，再堅持一下吧。”

他想了想，又問道：“左手感覺怎麼樣？”

張揚試著活動了一下，左手已經浮腫了起來，她輕輕一動，就感到了一陣刺痛。

不過只要還有痛感，便說明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最怕的其實並非疼痛，而是完全沒有知覺。

可還是疼的啊，那種深入骨髓的刺痛，戳痛著她的神經，在某一秒，讓她如遭刀刃加深。

“還好。”張揚笑了一下，強壓著痛感，安慰道：“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她低著頭，說道：“薔薇，謝謝你。”

寧薔薇拍了拍張揚的胳膊，手上的動作有些無力：“沒關係，畢竟只有你和我在相依為命了。”

他又問道：“我再幫你按一下？”

雖然是在詢問，寧薔薇卻已經做出了行動。

只是，寧薔薇真的到極限了。

他剛趴下身子，支撐著身體的四肢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長時間的精神緊張，沒有進食，對他的精神和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張揚虛弱，可他又何嘗不是呢？

六天，寧薔薇攝入的不過是僅僅一小半餅乾和幾口水而已。

直到如今，他還能保持清醒就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胃部痙攣著，如同火燒，每一個神經都在傳遞著虛弱的資訊。

張揚聽到了寧薔薇倒下的聲音，驚慌地喊道：“薔薇？薔薇？你怎麼了？”

寧薔薇趴在地上，回答道：“我沒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翻了個身，躺了下來，毫不顧忌脊背下細碎的石頭。

可能是真的要死了吧。

寧薔薇看著頭頂，這樣想著。

不過，本來就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能活到現在，也算是老天保佑。

所以，這是上帝發現了自己的失誤，要來更正了嗎？

他在心裡自嘲著。

張揚聽到寧薔薇的聲音，略微安心了些，她有些心疼地說道：“薔薇，你休息會兒吧，我沒事。”

寧薔薇笑著說道：“我可不像你，病了那麼久，我還好呢。”

他說著，用力撐起了身子，摸索著伸手探向了張揚左手的位置。

……

喬欣踩著腳下的碎石，來到了廢墟旁，雖然人來人往，一片忙碌，可她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一旁休息的魚幼薇。

那個女孩兒此刻正坐在一旁的地面上，對付著手裡的飯菜。

喬欣朝那邊喊了一聲，加快腳步來到了她的身邊。

魚幼薇抬頭，便看到了喬欣，她驚訝地問道：“喬欣？你怎麼來了？”

喬欣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兒，笑著說道：“我來找寧薔薇啊。”

雖然魚幼薇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可喬欣也只以為，她是因為在這裡幫忙而累到了。

魚幼薇眼瞼低垂，端著飯盒一言不發。

在她的旁邊，段秋看了兩人一眼，和她們擦身而過，走向廢墟。

“怎麼了？”喬欣疑惑地問道：“魚幼薇，你怎麼不說話？薔薇呢？”

魚幼薇抬頭看向喬欣的身後，看向如今已經變成廢石堆的高三教學樓。

喬欣看著魚幼薇，心裡突然有些慌張，她順著魚幼薇的視線轉頭，那些人拿著鐵鍬，提著裝置，開著機器正在忙碌。

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些預測，可她怎麼能去相信那個預感？

轉過身，喬欣看著魚幼薇的眼睛問道：“魚幼薇，寧薔薇呢？”

魚幼薇低下了頭，輕輕說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喬欣猛然睜大了雙眼，愣在了原地。

魚幼薇端著飯盒，從她身邊走過。

喬欣轉過來朝魚幼薇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裡？”

魚幼薇頭也不回地朝著廢墟走去：“去把他挖出來。”

……

十萬八千裡，一身風霜，步履闌珊。

馮歡和艾欣沒有走那麼遠，可揹著家人和同學出發的她們，到達長水一中的時候，時間也已經到了晚上。

雖然沒有披荊斬棘，篳路藍縷那麼辛苦，可腳還是有些疼的。

這三個小時的路程，讓她們有些疲憊。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喘了口氣走進了校園。

黑暗裡亮著點點燈光，一束束光芒互相交錯，來回移動。

那些影影綽綽的人影來回移動，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交談的聲音交雜在機器的轟鳴裡。

“把那根橫樑挪開！”

“小心點！”

“讓一下讓一下！”

“注意腳下！”

“動作快點！”

那些聲音順著習習夜風，飄向遠方。

馮歡看著那些燈光，對艾欣說道：“那是我們教學樓的位置。”

艾欣點了點頭說道：“嗯，估計是在對教學樓進行挖掘，魚幼薇如果還在這兒的話，我估計我們能在那兒找到她。”

馮歡點了點頭。

她見過魚幼薇當初驚慌失措的樣子，知道寧薔薇在她的心裡佔據了多大的位置。

如今，救援隊要對教學樓進行挖掘，魚幼薇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況且，除了這裡，魚幼薇也沒有地方可去。

她們家早已經在地震裡化為廢墟，只是幸好，她的父母在地震前夕就帶著老人回了祖籍。

馮歡想著這些，自覺這個結論沒有什麼問題。

更何況，都已經回來了，何不去找找？

“走吧。”馮歡看著教學樓的方向，對艾欣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邁步，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黑暗裡，那些殘存的建築如同巨大的惡魔一般矗立，只有那片廢墟，是唯一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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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到，隔著十來米遠的距離，她們便聽到了一聲吶喊：“隊長！有發現！你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