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我不記得我有‘殘忍殺害’過什麼人。”

“那意思是還需要人提醒你啦？”用火的女人大剌剌地往辦公桌對面的扶手沙發上一坐，“我倒是一直想當面問一問你呢，為什麼去舊城找你的那些人裡，只有我父親死了？你為什麼殺他？”

“舊城？”

舊城？我心裡浮現出和秦二小姐一模一樣的疑問。

“你在老家主面前說過是你動手殺死他的吧？”

秦二小姐側頭看了看我，突然冒出一句：“轉過身去。”

我莫名其妙地照做了。只聽她用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繼續說道：“原來是控火，秦家會這個的術師可不多啊。那我知道你父親是誰了。”

“是啊，大家總是覺得無處不在的風更好用，可惜，我沒有控氣的天賦。而且要是再沒有人學控火的話，你們氣的陣營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有道理。關於你父親的死，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很強，對上他我沒有勝算，控制不了力度就只能下殺手了。”

“哦？你這是稱讚他的態度嗎？”

秦二小姐似乎並不著惱，微笑得很自然，語氣也十分輕快：“信不信由你，我能解釋的就這麼多。”

她們說的……不會是被連斯基殺死的那個人吧。

“至於這位，就是你們想拿來要挾我的人？”她忽然又轉向了我，“可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是十字盟的學生嗎？”

我心中一驚。雖然對我而言只過了幾天，但對她是實實在在的二十多年，她可能真的不記得我了。她要是咬定了我不是十字盟的人，也許就無心救我。而且最糟的可能性還是萬一她懷疑到我是出逃的實驗體，追究了下去。

“我……是，才剛來到總部沒多久……”

“最新的那批學生嗎？哎呀，真可惜。”

她的眼神看起來還真的很可惜，我都看不出她是想救我故意說謊，還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猜中了。

“可是啊，你們都已經把這裡炸個底朝天了，我的學生都不知道犧牲多少了吧。單獨把這一位綁到我面前來，我又能怎麼辦呢？”

是啊，為什麼就她一個人坐在這裡等著呢？空城計？那其他人是撤離……還是犧牲了？

可惡的火女人站了起來，又一條火蛇躥到了我脖子上，盤上兩圈緊緊一勒，我頓時呼吸困難。

“你真要當著我的面殺死他？”

我被箍得連轉頭都做不到，只在餘光裡瞥見她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應該會很有趣，是不是？我還沒有這麼殺過人呢。”

纏在脖子上的東西收得更緊了，完全喘不過氣來，而且感覺自己要被點著了，滾燙的疼痛。

“適可而止，隊長。”

我被勒得視野都模糊了，瘋狂掙扎之中也不知道是誰在勸說那死女人。脖頸間的桎梏突然鬆開，我一洩力直接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

“你們想用他的命跟我換什麼呢？資料？”

“哈？你以為術師聯盟要你們偷偷摸摸搞非法行為那些東西嗎，當然是全部銷燬了！以免春風吹又生，你說是吧？”

秦二小姐用一隻手扶著額頭，嘆了聲氣。“那麼，要換什麼？”

“當然是換你的命了！”

“隊長！”

那火女完全無視了她已經很是不滿的隊員們，徑直走到了秦二小姐的桌前，質問道：“你不是大肆鼓吹人道主義嗎，難道現在你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命不如你的命值錢？”

秦二小姐笑了一聲。

“孩子，我們就要同生共死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苦笑著看向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從桌上的書堆裡抽出一沓紙頁，“最新一屆學生寫的願望我都還沒來得及看呢。你寫了什麼願望？”

我靈光一閃，激動道：“我叫平安！我寫的是——世界會把我遺忘，但你，美麗的姑娘，可會前來拜謁我的屍骨——”

她仍然盯著紙頁，沒有抬頭看我，但我能感覺到她周身的氣場都改變了。

“——你可會想起，他曾經愛過我，他曾經將生命的曙光獻給我。”

可惡的火女一臉迷之笑容看著我，揶揄道：“原來你們搞研究的還這麼浪漫。”

秦二小姐放下了紙頁，火女馬上轉回去盯著她了。我發誓我隔著好幾米都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能一臉很好玩一樣的笑容杵在那裡。

“你不是你父親的親生女兒吧？”

“啊？”火女先是很意外，然後又強硬地反駁，“我是義女，那又怎麼樣？我繼承了父親的全部力量！”

“難怪，你沒有秦家血緣的連線。你以為是全部，但有些地方，還是不一樣的。”

秦二小姐緩緩站了起來，那種壓迫感幾乎是實質化的。那女人終於認慫了，從桌前退開了一步，雙手都召出了火球。

“什麼地方不一樣？”

“比如，你好像感受不到秦家嫡系的恐怖。”

鋪天蓋地而來的狂風，恐怖到幾乎能把這個房間瞬間化為烏有。我臉朝下趴在地上，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被狂風卷跑，簡直恨不得和地面融為一體。但是突然感覺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衣服後領，甚至都來不及掙扎，身體就離可靠的地面遠去了。

“秦……紅拂？”

當她把我放下的時候，我們已經不知道飛出了多遠，正身處一間除了四面白牆什麼都沒有的空房間裡。

“紅拂……好久都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

“不用管他們嗎？”

我驚魂未定地四處看了看。

“她的水平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就這麼殺了她未免太對不起她父親了。”

“你是怎麼知道她……？”

秦二小姐微微笑了笑：“如果她身上有秦家血脈，那麼在她的術法接觸你的時候，她就應該發現你是秦家嫡系了。”

“秦家的血還有這種功能？”

“這也是一種連線，畢竟秦家人是最早的術師。”她輕聲道，“現在的術盟中人大部分都並非秦家出身，但他們太過於看重戰鬥的能力，卻忽略了連線。沒有連線就沒有認識和理解，更不能真正的繼承。所以術盟雖然聲勢浩大，但真要對上秦家人，還是欠火候。”

“這麼厲害啊……”

“對了，你為什麼——”她突然轉頭盯著我的臉，“一點都沒有變？”

“恐怕因為我上次見你只是兩天前而已。”

“你是生活在這個時間的人？”

“不！我……”這個問題真是問得我悲從中來，百感交集，“我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我是從一個非常非常遙遠、跟這裡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被秦思言召喚過來的，然後她又讓我穿越到二十年前去幫你……總之我並不屬於這裡的哪個時間。”

“原來是這樣……時間之旅人。”她看起來陷入了沉思，“那麼，你去往的那個世界……也就是你原本所在的那個世界，好嗎？”

“好嗎？”

“比這裡好嗎？”

“比這裡——”我本想說不知道好到那裡去，但是意識到好像這麼說不太禮貌，我又吞下抱怨的話，“比這裡好，我生活在一個和平而且全球化的年代。”

“那太好了。”她突然湊近了我，臉上洋溢著高興的笑容，彷彿還是個孩子，“生活在那樣的世界裡的你，肯定會選擇相信十字盟吧？”

我被她搞懵了：“什麼相信什麼？十字盟？”

“他們那些人只見過戰爭和殺戮，不敢想象這種理想化的美好。但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理解吧？我們真的只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再給我們一點點時間——他們可以拿走這裡的補給，但是不要再往前了，回城中去等，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你要不要選擇相信十字盟？要的話，就幫我一起說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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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只好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怎麼說服得了他們那麼多人？恐怕幫不到你什麼的。”

“這個不是問題。”她那會發光的眼神一百分認真地盯著我，“關鍵在於，你自己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