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裡映出景物。

湛藍的大海，沙灘，墓碑。

約莫29歲的女人從墓穴裡爬出來。

一個和望山長得很像的男孩在遠處的海灘上玩沙堡。堆起來沙堡又眼看著被浪沖掉，如此往復。

她想起來每次醒來都沒有發現他，但這次他出現了。

叫了幾聲，他沒有回應。

"隨他去吧。"男人聲音。

轉臉過去，看到男人坐在一旁，同樣看著男孩。

"爸爸。"女人毫不詫異地輕喊這個名字。

他一直在這裡等著，儘管仍在她的心裡，但他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痛苦，反而很滿足地笑笑，"每一次看到你醒來都是這麼叫我。"

"謝謝。"

"何必謝我？"

"謝謝你沒有給我任何安排。"

男人微微一笑，"不希望被安排是你的意志？"

"是的。就算是治療也想自己來，即便現在的我已經習慣了平凡，卻仍然嚮往自己的精神世界。為此過著簡樸的生活我也很願意。我必須追求自由，更重要的是你知道嗎？真兒離神性就差一步了，我現在很喜歡她。"

"還要回去麼？"男人曬然失笑。"你還沒玩夠？"

"當然。那個世界的人生還沒結束，要見證完才行。"

"你覺得那裡更接近現實？"

"是啊。"女人笑笑，"你不覺得這個空間更假嗎？全世界就我們三個？"

男人為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感到震驚。

"那麼接下來開始新一輪測試吧。"男人轉過來正襟危坐，"你已經醒了，我要判斷你的自我治癒情況，現在開始先自我介紹一下。"

女人依稀記起來多少次醒來都會這樣走完這個流程，她並不是很排斥男人的問題，爽快地回答。

"我叫'無';，1989年九月初九日出生於X市，今年29歲。"

男人笑笑，"這次很棒，沒有被夢境反噬。"

"治療進展還不錯吧。"

"再接再厲，你喜歡什麼音樂。"

"交響和鄉村吧，我猜你喜歡電音，其實我不喜歡。"

"不錯，"男人笑笑，"你最喜歡的偶像是誰？"

"我自己。"很爽快地答。

"...說別人。"

"那就是紅豬吧。高中班主任問我們這輩子為了什麼而奮鬥，我第一個站起來說為了自由，紅豬一樣的自由，可惜班裡沒人看過。"女人懷念式地說完後又小小地失落了會。

"現實中的人。"

"...那就，宮崎駿吧。"

"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

"夢裡的算嗎？"

"不算。"

"女生算嗎？"

"不算。"

"那好吧，"女人眉頭緊鎖起來，"小學的時候喜歡一個比我大半年的男生，一直跟著他玩，算竹馬吧，但是初中吵了一次架就不再聯絡了，我覺得那只是友情吧。初二之後我就開始有了那種感覺，初三開始學壞，和一個混混同桌，後來跟他一塊打架，他就一直護著我，然後就跟他好上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男人翻出個記事本一一比對，發現有些細節出入，皺皺眉，"說說你怎麼喜歡上他的。"

女人很好笑地回憶起來，"有次打架輸了，我拉著他逃，一直逃到初一的教學樓後面，然後他就突然強吻我...其實之前一直被他欺負，他成績也不好我就幫他學習，他家裡開修車行的，衣服髒兮兮的我相當不喜歡。但他對我很好，雖然他老是欺負我但他放學會等我，保護我不被別人欺負...很奇怪吧。後來他過生日，全班就邀請了我，我想想還是去他家玩，陰差陽錯地第一次就給他了。之後談了一陣子，沒畢業就提前分了。"

想起來又羞怯道，"這些事你不要和別人說啊。"

"信以為真就輸了。"

女人虛弱地笑笑，"你對我真好。"

男人想想又問，"能確認那種實感嗎？"

"能，那種痛忘不了的..."

"再說說後面的感情經歷。"

"...高一喜歡過一個文藝男，曖昧了一陣子就結束了，之後沒怎麼談，高中嘛想想還是學習，沒有和男生談戀愛。倒是被一個女生追，但是兩人不會怎麼玩呀，為這事還被追她的男生打了，我自以為理虧也沒還手。正因為這件事我覺得在班裡待不下去了，也換不了班就那樣混了。"

"你覺得你在高中混日子？"

"是啊。"

"但是你最後高考成績最後卻很好。"

"因為要離開了嘛，我想離得越遠越好。"

"不，並不是。"

"不是嗎？"女人有些好奇。

"你其實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你在故意隱藏自己的成績，我翻了你的考試記錄，你的成績一直很好，每次模擬考都在故意出錯，很多次開頭十道送分題壓根沒做，幾個老師也心照不宣。"

"哈哈，被你發現了..."

"說說大學。"

"唔大學的話，一次社團出去XX湖開會，一個挺有好感的男生和我住隔壁房間，要我419被我拒絕...我後來挺後悔的，因為挺喜歡他的，結果兩個月後社團活動，在活動室和一個學長XX被他在隔壁聽到尷尬死了...後來和學長談了一個月就分了，但是他也談女朋友了。大二的時候被系裡一個高個子男生撩，把我撩上鉤但他就是不來真的，之後才知道這男人腳踏兩條船，還和我玩曖昧。最後我索性不上學了。大三時發生了好多糟心事，最後心灰意冷找了個大一新生談了一週，這孩子不主動，最後我狠狠心約他開X，昏天黑地了四天三夜，最後他受不了我瘋瘋癲癲的就走了...之後的話就燈紅酒綠比較亂了，記不太清了，之後就自殺了吧。"

"為什麼要自殺？"

女人嘆口氣笑道，"...錢財揮霍得一分不剩、感情千瘡百孔、學業一落千丈、兩度創業失敗、毀掉了所有職業方向，我最終無路可走，就自殺了唄。"

"可以了，吻合度超過上次，達到九成，碎片的真實度良好。"男人淡淡地補充，合上本子又問，"經過這一次的經歷，你自認為是什麼樣的人。"

女人望著海天交接的地方悵然道，"我呢現在就是個廢掉的老女人，一個感情過於氾濫和變態的人，一個腦袋燒壞掉的人，還有嚴重的自我認知障礙。"突然又懷疑地望著男人，"其實我根本是假的對吧？是你創造了我？"

"我曾以為是我創造了你，但進入你的夢境後才發現，其實是你創造了我。"

"是麼，"女人並不顯得吃驚，"那你的'渴望';是什麼？"

"把你找回。"

"為什麼找我？"

"因為我已經把一輩子該經歷的都經歷了，我的人生路已經走完，我想在人生結束前找到你。"

"你才多大啊人生路就走完了，你回去吧別管我了。"女人笑笑，又把臉轉一旁眺望著海。

"為什麼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