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為虎作倀(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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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拯帶著躲在他身後的小婉到了馬沼門前的時候,馬沼正開著門踩著一張椅子在門梁上擺弄著什麼。

"沼大哥。"

馬沼往後縮了一下腦袋看清了來人,"那麼早就來了啊?你先進去坐吧,等我把這裡弄完了。"

兩人進屋裡坐了一會兒馬沼才擺弄完自己的事情拉著那張椅子回來了。不等坐下來說上幾句話,馬沼又去床邊翻自己的包裹。

"沼大哥,你剛才在門梁上弄什麼啊?"

"那東西叫禁制,荒山野嶺髒東西不防不行。"

"少爺,你看你看。"小婉拉著馬拯的衣袖,馬拯抬頭仔細看好幾眼才發現藏在上面的一柄桃木劍。

"沼大哥,你說的髒東西是。。。"

馬沼提著酒葫蘆拿著兩個油紙包走過來往桌子上一丟,也不管髒不髒一屁股就坐到了剛才踩著的椅子上。馬沼翻起桌上的茶碗給馬拯倒了一碗酒自己則對著葫蘆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一口酒下肚,馬沼滿意地打了一個酒嗝,"你們讀書人不信這種東西,就別管了。"

說著馬沼又開啟了兩個油紙包,其中一包是熟牛肉,另一包則是燒餅。

見著吃食,小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剛才還一直拉著馬拯有些怕生,這會兒直勾勾地盯著馬沼用眼神在詢問他自己能不能吃。

"這就是你的同伴啊?"馬沼指了指小婉。

"她是我的陪讀丫鬟,不過我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馬沼好奇地拉了拉小婉的臉皮,疼得她眼中冒淚花,馬沼見狀大笑:"哈哈哈,你們大戶人家的陪讀丫鬟不都是大你們幾歲好早點給你們暖床又好照顧你們的嗎,怎麼你弄了個小丫頭片子來,你還得給她當爹呢!"

"我這事兒也是說來話長。"

"哈哈哈,既然說來話長那就不著忙,來,先幹一個!"

酒很烈,馬拯沒喝習慣,嗆了一口先放下了。

馬沼拿著酒葫蘆自顧自地碰了一下碗,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幾口,放下酒壺馬沼又看到小婉饞嘴但是又不敢亂動的樣子。

"想吃就拿去吃吧,本來也是請你們的,就是燒餅涼了太硬,你最好拿火上烤烤。"

得到允許的小婉抓了一塊燒餅過來咬了一口果然和石頭似的咬不動,反而把她疼得齜牙。

小婉的樣子又把馬沼給逗樂了,馬沼大方地拔出自己的佩劍刺中了一塊燒餅把劍交到了小婉的手上。

"仔細拿好了,不輕的。"

小婉雙手捧著去角落的火盆那兒烤餅去了。

"沼大哥,你之前和我說的是怎麼回事?"

"拯兄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見你就有種親切感,好像認識你很久了似的。"

巧的是,馬拯也有點這樣的感覺。

"這事我就和你直說了吧,說起來事情得追溯到二十年前了。。。"馬沼一邊喝著酒,一邊絮絮地說起了過去。

原來馬沼看起來年輕,其實已經年近四十。而早在二十年之前,馬沼還不是個雲遊的道士,他是有道觀,有師父的少年道士。

有一日馬沼去後山採藥,忽然聽見有孩子哭啼的聲音,他找過去一看發現原來是一隻小老虎被獵人的捕獸夾夾住了腿。這只小老虎似乎是個異種很有靈性,一見到馬沼就學人磕頭的樣子。馬沼看這只老虎可憐,就把她偷偷帶回道觀裡精心照料。

隨著與老虎相處的日子越來越長,他們感情也變得越來越好,而她越來越大的體型也藏不住了。不巧一日深夜,馬沼的師父徹夜難眠在道觀裡與出來玩耍的小老虎撞個正著。要不是馬沼及時發現並且攔在小老虎身前,他師父險些一劍殺了小老虎。

那時候馬沼的師父就告誡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虎天性噬人,勸他早點做個了斷。可是馬沼那時候已經把小老虎當成了家人哪裡忍心傷害,於是就又把她偷偷放歸了山林,隨手殺了一隻野豬取了心臟回去交差了。

此事過後一年,道觀裡忽然來了一個美豔的女子。那女子前呼後擁帶著一行僕從,自稱是城中府尹的女兒。女子借說家母病重之前又是通道,因此來道觀長住為母親祈福。那時候道觀衰敗香火漸少,師父看她給的香油錢多其心又誠,就留她住下了。

"誰知道,這個決定原來是引狼入室!"馬沼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馬拯清晰地看到桌子上有一道凹陷的掌印。

馬沼捶足頓胸道:"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啊!"

那個女子不是別人,就是當年馬沼救回來的那只小老虎。

起初的時候馬沼並沒有意識到,道觀裡他的師兄弟,他的師父師叔們一個個變得像是行屍走肉。當他回過神來發現的時候,道觀除了他竟然沒有一個活人,全都變成了那頭虎妖的倀鬼!

而那個虎妖在那時候也跟著消失不見。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追蹤她,我在很多地方和很多人都打聽過,誰知道一無所獲。"馬沼仰頭把葫蘆裡的最後一口酒喝幹,"說了那麼多次,過了那麼久,我以為我都麻木了,我以為我沒有希望了。可是前幾天,我在衡山山腳下發現了她的蹤影。呵呵呵,真是老天有眼,她,我化作灰都會記得。"

"所以你這次上山是。。。"

"我知道她,她喜歡躲在山上,我這次就從祝融峰往裡走,不信找不到她。"馬沼一臉怒意,"絕不能再讓她禍害人間!"

沒想到這個地方如此危險。馬拯在外行走那麼多年,神鬼之說聽得多可遇見的從來沒有。即便如此,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空穴來風事出有因,看來雪停以後第一時間離開衡山才是正途。

馬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別的人都是吐露了心聲以後暢快起來,可馬沼的樣子分明是現在才開始爆發出內心的感情,他究竟壓抑了多久?馬拯總覺得馬沼還有什麼事情在瞞著他,馬沼的表現不太正常。

"沼大哥,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可以直說。"

"這事情,你們幫不了我。等到雪停以後就趕緊下山去吧。"

很希望得到別人的幫助可是又擅自把想幫他的人拒之門外,眼前這個人身上的故事應該很多。馬拯沒有打擾馬沼自顧自喝了一口酒。

"沼大哥,別難過了,小婉請你吃塊餅。"

很多人的傷心難過,發洩情緒其實就是等這麼一句看似平淡的安慰。人類是一種可以默默承擔天大的事情,卻會因為小事兒觸景生情的人。

小婉掰了半塊燒餅遞給馬沼。

"謝謝你。"

"少爺你也吃!"小婉自己一口沒吃,烤好的第一個餅給了他們一人一半,她拿起自己咬過的餅插到了寶劍上又去牆角了。

"雖然我幫不了你很多,可要是有用到的地方請不要客氣。讀了這麼多書,大道理不一定都懂,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也是明白的,一飯之恩也要報答。"

"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剛才太矯情。"

"人之常情。"

馬沼苦笑了一下,"我沒看錯你,我一眼就察覺到你不是伏虎庵的人,你和他們不太一樣。"

"沼大哥,您看出什麼來了?"

馬沼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裡的人看起來挺排外的,行為舉止有點不太正常,像是荒山野嶺的黑店。"

"如果不是山下茶鋪的人那麼說,我也覺得這是個黑店。之前去廚房朝他們買了幾個饅頭,我都沒敢吃。"

"咦?你也是在山下茶鋪聽說的?"

"怎麼。。。難道沼大哥也是。。。"

"倒是巧了,看來我們兩個有緣吶,可是那間人中茶鋪?"

"是是是,名字特別奇怪,我記得很清楚。"

"我還沒打聽,拯兄弟哪裡人?我是金陵的。"

"是嗎!?我也是金陵的啊!"

"這麼說你是城東馬家嗎?"

"沒錯沒錯!"

。。。

馬沼和馬拯兩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馬沼三天的乾糧也被他們三個吃得精光。到了最後在烈酒的後勁下兩人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不用馬拯請求,馬沼主動留了馬拯一起住在東廂房以防萬一。有那把劍的禁制和馬沼的身手,至少晚上是安全的。

東廂房南北兩側各有一張床。

雖說是貼身的丫鬟,可馬拯和小婉猶如兄妹,他不好意思和小婉一起睡。小婉勸了幾次,說著"哪有少爺和人擠著誰,下人自己一張床的道理"。就算這樣,馬拯還是把她扔到了對面的床上他去和馬沼擠一擠將就一晚。

雖然有些醉意,可馬拯仰面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身旁的馬沼已經鼾聲如雷,然而聽了馬沼說的事情,又想著白天伏虎庵的古怪,馬拯無論如何也合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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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外面風雪依然在肆虐,房間的火盆已經熄了,可尚未燃盡的木頭已經噼裡啪啦地響著。

夜黑風高殺人時。馬拯愈加不敢閤眼了,似乎自己只要一閉上眼,身邊就會出現一個手持斧頭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斧子將他端頭之後送去廚房被醜婆婆做成人肉包子。

那麼想著,馬拯現在連仰面躺著都覺得不安全,他乾脆側著身子把背給牆壁裡面朝著外面躺。可就這麼一翻身,馬拯猛地看見自己的面前立著一個黑影,他的心都給嚇得停住,眼睛都要凸出來,喉嚨裡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那一刻,馬拯就得自己快死了。

好在那個黑影揉了揉眼睛發出了熟悉的聲音,"少爺,我想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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