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若求代價,層次必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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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依稀可以聽到芳姨給她在床頭,擱下水杯的聲音,還有窗外潮溼的風,陣陣撲進屋裡的聲音。

卜善最終還是醒了,她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像無數把刀在刺。

她用帶著水的手,擦了擦那面最大的鏡子。卜善久久盯向鏡子映著的面容,額前的碎發掉了下來粘在皮膚上。

是一張熟悉且年輕的臉。

只是現在這張臉上慘白無色,和那個嬌俏的女孩相比,真像一個鬼。

她雙手從臉頰往上,輕輕摩挲自己的臉,像在和鏡子對話一樣,強笑兩聲說:“真醜。卜善,你現在真的很醜啊。”

不知從何開始,這張叫卜善的臉,已經認識陳栩謙五年了。

她緘默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下了一夜的雨,現在終於停了。陽臺上全是被風吹落的樹葉,稀稀拉拉攤開在地上。

卜善怔怔看了一會,只覺鼻子泛著酸楚。

前段時間張季卉還說,人生有時就是這麼狗血,有時敗不給自己,敗不給對方,卻會莫名其妙拜給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到時候你可別流兩行獨立的淚水來找我。

現在可不就是嘛。

一種蟄伏在心底的難過吞噬著她,眼淚也不受控制,湧出來搗亂。

她到底還是蹲下來,埋在臂彎裡哭了出來。

——

蘇邰剛到日`本,就給她打電話抱怨:“說好一起去,半路上你又放鴿子,大姨媽來了只是不能泡溫泉,又不是路都走不了。”

卜善聽著不禁笑出了聲,原來翟麥想了這麼一個幌子。

她說:“沒辦法,你知道的,我每次來肚子都疼。你好好玩,記得回來給我帶禮物。”

蘇邰雖然嘴上說不帶不帶,臨掛電話又問她,pola美白丸吃完了沒。卜善笑著直說早就沒了,酵素,膠原蛋白液也沒有了,讓她一併帶回來。

眾人都說她和蘇邰像。

可在某些地方卜善並不認為,蘇邰如果是傳統的刀子嘴豆腐心,那麼卜善就是裡裡外外都很軟,做不出蘇邰那麼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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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真的狠不下來心。臨到陳栩謙生日前一天晚上,她還是握著手機,準點給他說生日快樂,只不過沒有以往的激動。

平淡地只是給普通朋友,送上祝福一樣。

陳栩謙很快回電話給她,說沒睡覺就專門等著她的電話,接過一個簡訊就想打發他。他還說想早點回來,跟她一起過這個生日。

“善善,我很想你。”這是從他從中說出的。

卜善的眸子是淡的,浮著一層疏淺笑意,揶揄道:“那就只有等你回來了。”

回想起來,他們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對。

一個虛情,一個假意。

為了將這場戲演的天衣無縫,都做了十足的功課。以至於他每一步戲碼,她早已諳熟於心。

卜善自己都沒有想到,陳栩謙在生日的第二天,就趕回了五蘊院。

他回來的時候,卜善正在廚房裡煮麵條。她太過於專注,以至於他倚靠在門口好久,她都沒發現。

這一幕和往日無常。

卜善煮好麵條後,轉身見陳栩謙就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她驀地怔住,問你吃飯了嗎?

陳栩謙緘默幾秒,笑著搖頭:“沒來得及。”

卜善面上看不出情緒,點頭說道:“這樣啊,那就一起吃點吧。你先吃著,我再去煮一碗。”她繞過他把碗放在飯桌上,示意他先過來吃。

她開啟冰箱,拿出一個檸檬,將檸檬切成薄薄的檸檬片,放在蘇打水裡面,又加了兩塊冰。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

卜善煮好另外一碗面,回到飯桌才發現他一口沒動,只安靜坐在那兒等她。她坐在他對面的位置,衝他笑了笑只顧著自己吃。

陳栩謙見她在吃,自己也動起了筷子。

很平常的西紅柿雞蛋面,兩個人都屬於夜貓子那種人,經常晚上鬧肚子餓。芳姨年紀大了,睡得也早,卜善也不好意思再麻煩她老人家。

所以每次都是她摸到廚房煮夜宵,做的很簡單。

有時湯圓,有時餃子。

多數時候就只有一碗麵條,兩人分著吃。

他們相對無言吃完各自面前的面,卜善沒有急著將麵碗收走,她抬頭看著他,儘可能語氣平和地說:“陳栩謙,我們談談吧。”

陳栩謙放下勺子,用紙巾擦淨手,半晌才說好。

他那麼坦蕩,那她也只能這麼坦然回報他了。

講明白對大家都好。

卜善的聲音特別平靜,問:“那天在國金,和你一起的是嚴樂然吧。”

就在昨天晚上,遠在日/本的翟麥為他送上祝福,說了半天也不掛電話,最後才支支吾吾問,卜善有打電話給你嗎?

他當時正在看這個月的財務報表,隨口說有。

翟麥聽到後頓時長長舒了口氣。

也是這口氣讓他起了疑,他追問翟麥怎麼回事時。翟麥這才發現他可能無意中走漏了口風,還一度想過拿話圓過去。

但陳栩謙還是從他模稜兩可的話語中,聽出了端倪。

原來那天卜善也在國金。

從莊如那兒趕回來,他在路上想過一切,卜善會問的問題。他也想好了一切對策,想儘可能好好跟她解釋。

可還是疏忽了一點。

他忘了她是個極乖覺的人,太通透,又太知分寸。

不該知曉的事,從不在他面前提,什麼都淡淡的。但想知道的事,總能直接問到關鍵處,讓人無處可逃。

陳栩謙沉默片刻,回答:“是。”

“哦......”卜善含笑點頭,像在詢問別人的事情,“那在一起了?”

陳栩謙搖頭說沒有。

她問:“那以後呢?”

他沒回答——可對她,這就是最直接答覆。

卜善逼視他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那就是了,對嗎?”

顯然他預設了這一點。

緩了兩天,她想要問的最後一個問題問完了。其實她早就知道會如此,可還是執著問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掀開。

大概只是不甘心吧。

似乎感受到了,這段感情最終的韌性,偃旗息鼓了許久的挫敗感,又死灰復燃。曾幾何時,她還天真地以為。

她在他那裡,或許還是有那麼一點,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原來也沒什麼不一樣。

卜善眼睛通紅,可一滴眼淚也沒掉下來,她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說:“其實你不必瞞我,也不必說去美`國,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說的。”

我也不會死糾纏你。

感情本就是你情我願,人與人之間給太多就不好玩了。

這是她剛學會的。

趁著現在還理智,卜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脖子上的那塊玉摘了下來。

在剛得知,這塊玉是他家祖傳寶貝的時候。她差點感動哭了,誠惶誠恐地承接,鄭重地對待它,看得比自己還重,生怕哪天就不配佩戴。

可能他現在已經有了想送的人。

卜善把玉和那串菩提子,一起地擱放在陳栩謙面前,算是完璧歸趙。

然後她收起殘剩的麵碗,垂眸看了他一眼,說:“我懂你意思了。”

陳栩謙端詳著那塊羊脂玉,用了幾秒鐘來消化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拉住卜善。

“你到底在幹什麼?”

她在幹什麼?卜善帶了點難以置信,定定看著他。

陳栩謙語氣放輕,伸手把她往懷裡攬,幾乎是在哄她,“聽話,別鬧小孩脾氣了?”

可能這是這麼多年吵得最兇的一次。

卜善聽的愣了一下,唇瓣微微發抖,掙脫他的手。不料麵湯撒出來,碗也碎在他們中間,碎成幾半,殘渣和湯水濺得到處都是。

她往後退了一步,說道:“陳栩謙,到現在你還以為,我只是在跟你鬧脾氣?”

陳栩謙敗下陣來,察覺到她的態度,有些無奈扯了張紙巾,去擦卜善的手,被她躲開。他把死死她抱在懷裡哄她。

“我知道你不是在鬧脾氣,你冷靜一點,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樣子。

什麼事在他那兒,都不重要。彷彿他早已經了然於胸,安坐全域性,漠然看著所有人的喜怒哀樂,而他身處其中卻波瀾不驚,不受任何影響。

她拼了狠勁甩開他,冷冷看他,說了這輩子最想說的話。

“陳栩謙,當初叫我來上海的是你,住在這裡的也是你。我問過你以何種身份讓我來,現在呢?”

“一邊跟你媽媽中意的女孩相處,一邊我又住在這。”

陳栩謙想過去拉她,她又後退了一步,“既然你有心和她相處,那說明你是打算讓你們的關係再進一步的,是不是?”

他從她步步緊逼的話語中,聽出了心灰意冷的味道,他其實是想從頭跟她說的。

“善善,我和她......”

卜善打斷他,怒聲道:“陳栩謙,我到底算什麼?”

見他還不說話,她開始變得咄咄逼人:“我問你,我到底算什麼?這五年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如果沒撞見,你還要繼續瞞?如果今天沒問,你還要裝不知道?是不是要瞞到,你結婚那天?如果我再傻點,婚後你還會再來找我?

就跟你那個連“繼母”都算不上的女人一樣?

當初跟他來上海的那個卜善,以為他是想給她一個家,只屬於他們兩個人。卜善當然知道莊如強勢,所以她從來不強迫他現在非要娶她。

總覺得只要在一起,並不急這一時半點。

為了“家”這個字,她努力了很多年。

早在過年,她就發現端倪,若想要知道直接問蘇邰就好。但卜善不想問,覺得五年的感情,不能總猜忌他,她不想變成一個只顧猜疑的怨婦。

她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陳栩謙俯下了身,想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淚。

他嘆口氣,用了一種長輩般寬宏的口吻:“善善,許多事情本就沒有結果。你不能要求每件事都有回報,那麼層次自然就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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