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前屋的書房極大，一排排的紅木書架直達房頂，上頭碼放著整整齊齊的書籍，像小型圖書館似的。
關鎮正在站在書房視窗，悵然的遙望著窗外的景色。
聽了關美的質問，他回過身來，嘆息，“回來了，坐。”
坐什麼坐？關美向來敬重關鎮，此時卻絲毫面子也沒給，他說：“老師您給我交個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說我查沈慶豐惹了麻煩，後又說小師弟威脅了您，您打算儘快出發，您覺得說得通嗎？”
統統都不合理！
對於能回高中讀書，像個正常人似的過日子，關美覺得很好，他也不用小小年紀就飽經風霜，四處奔波，可他不能不管背後的原因。
小師弟那麼小，他怎麼照顧得來？
關鎮自顧自坐到窗臺下的藤椅上，隨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才道：“早就跟你說過，遇事要沉穩冷靜，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能放心把你師弟交給你嗎？你想多了。”
“那您......”關美搞不清楚狀況了。
“讓你照顧好師弟，只是說儘可能的去照顧好他的生活和學習。”
至於其他的......說難聽點，往後日子長了，指不定誰照顧誰。
阿策遇事才叫沉穩冷靜，根本不像個孩子，最後時刻還算計了他這“爺爺”一把，聽說還給耿維打了個電話，怕是連耿維都給趁機算計進去了。一點虧都不肯吃，這點倒是讓人放心。
關美濃眉皺起，思考了片刻，才走到關鎮面前，一屁股坐下，“老師，你們是不是不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說？”
“小師弟最近很奇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也不搭理，我之前以為他在跟阿釵生氣，現在看來，阿釵每天躺在屋裡又碰不到面，小師弟其實是不想見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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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早就想走了，一拖再拖就是因為不放心小師弟，偏偏小師弟誰也不理，也就是偶爾叫小十進下房間，目的還是讓小十給阿釵送棒棒糖和冰棒。
由此可見，老師今天說要儘快出發並不是因為小師弟威脅了他，而是因為小師弟威脅他的同時，也終於鬆口了吧？
關鎮再次抿了口茶水，無奈道：“沒錯，那孩子生我氣了，從新泉回來就不理我了，也不許我進他房間，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因為倆孩子吵架，他心情不好，直到......”
說到這裡，關鎮頓住了，似乎有些難堪。
關美若有所思的問：“他知道您不回來了？”
關鎮搖頭苦笑，說不是，“不瞞你說，我是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可我一定會回來，阿少很早就猜到了，他也確實不開心，卻不至於反應這麼大。”
“那是因為什麼？”
關鎮放下茶杯，疲憊的揉著眉心，“前幾天，老元去找過阿少，想跟他談談，他不願意跟老元談，只問了他母親的事情，老元說他情緒很不好。”
關美聽的駭然失色，“他、他知道了？”
關鎮掏出根菸，擺弄著，說還不知道，“我和老元不忍心告訴他，我阿姐也是同樣的想法，我們一直讓他活在幻想裡，總想著等他長大了再說。”
誰能想到，那孩子突然就猜疑起來。
關美自然也想不到，他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罕見的，關鎮直接點燃了香菸，用力的吸了一口，才道：“我猜一定與蔣釵有關。”
“......阿釵？”關美不敢置信，“她又怎麼會知道——”
“她也會做夢。”關鎮吐出一口菸圈，“阿少說他倆夢的一樣，我不信。”
他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雙目，又道：“我這雙眼睛閱人無數，我覺得蔣釵夢到的要比阿少多，恐怕還多了很多，讓我意外的是......”
“什麼？”
再次吸了口煙，關鎮說：“咱們都知道，阿少對溫綰感情很深，那些棒棒糖碰都不讓人碰，就是因為他以為麥芽糖是溫綰做的，可蔣釵才來了幾天？阿少竟猜疑起溫綰來，那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母親啊。”
有了媳婦忘了娘，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關美卻不以為然，也松了口氣。
屋裡暖氣燒的太熱，他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回身倒了杯茶，邊倒邊說：“本來就不該瞞著，那種狼心狗肺的女人，根本不配為人母，每次看師弟做棒棒糖我都覺得心酸，您看我媽也在老家，我啥也不缺，可她抓住一切機會給我捎東西，您再看看嵐姨日子很難，可她為了阿釵有多拼命？人家那才是當娘的樣兒。”
跟老元說的一樣啊......
關鎮神情悵然的彈了彈菸灰，“有什麼辦法呢？阿少本就是個遺腹子，又攤上那樣的母親，身體還不好，咱們總不能讓他一無所有吧？”
什麼叫一無所有？
關美不贊同了，“小師弟有你，有我，有元老師，有小八他們，怎麼會一無所有？更何況......”
說到這裡，關美呲牙一笑，“他有了小師妹，不許別人叫只能他叫的釵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人家好得很呢。”
如果是別的小孩兒，他不會想太多，可小師弟不一樣。
元老師曾對他們師兄弟做過心理測試，據說還是什麼國外權威機構使用的，測試的結果很離譜，小師弟的心理年齡比同齡人足足超前了五歲。
也就是說，小師弟的心理年齡都快趕上他關美了。
此前他對那個測試結果半信半疑，直到碰到了蔣釵。
小師弟面對阿釵時的表現，讓他覺得似曾相識，仔細想想，那不就是二師弟面對“打遍三河無敵手”時的表現麼？
早熟的都嚇人了。
聽了關美的戲言，關鎮冷哼，說我就知道你是個傻的，“你是不是覺得阿少心理年齡很大？可你想沒想過，蔣釵的心理年齡怕是更大！說好聽了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難聽了阿少根本就不是蔣釵的對手，怕是從小就要被蔣釵拿捏死了。”
關美失笑，反駁道：“什麼對手不對手的，阿釵是有胎記的，註定將來是小師弟的人，還有啊，阿釵那麼乖巧懂事，小師弟又那麼精，人家倆人怎麼談得上拿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