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八章 多情總被無情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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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道長醒過來的時候,鳳鳴正在跟白決講關於白雲道的事情。

不過是一個幾百年前剛剛興起的小道,沒想到走到今天竟然會變成這樣大的一種信仰。

大到連妖洲都有信仰這一道的人。

白雲道聽說是從東陸跟西陸同時興起的,剛開始的時候,就是因為功德白上仙這個人。

他在東陸留下了太多的印記,不僅僅是在凡俗中人的心底,還有在整個世界之上。

即便是整個世界都將白決給遺忘了,那些不能夠被抽離的存在,封魔印跡——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畢竟,抽離出去的只是記憶而已並非是將白決存在過的痕跡盡數抹殺。

更何況,浣星閣又不是什麼喪心病狂的魔鬼,閣主只是拿走了白決存在過的證明而已。

白決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依然存留於世,以另外的一個面貌。

本來,不會有誰記得白決的。

可是偏偏有一個人不曾忘記白決的存在,那個人就好像發瘋了一樣在模糊的世界上竭盡全力地妄圖恢復白決存在過的痕跡。

然而,直到最後,他沒有將白決復原,卻是"復原"出了一個功德白上仙,硬生生地為白上仙立下了萬古的道法。

"你醒了?"

白決過了很久才察覺到躺在一旁的那個人已經醒過來了,他發覺這一點的時候,那個人正好在愣愣地盯著他。

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黑白分明。

"這位道友..."那個人忍不住開口問到,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看見了白決硬生生遞過來的一串烤山雞,直接塞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白決:"吃。"

一滴亮亮的油在白決抖了一抖烤雞時,生生地落在了對方的衣領之上。

那個人:"..."

鳳鳴:"..."

白決:"..."

勝雪的白衣上偌大的一滴油點子暈染開來,整座破廟都寂靜了。

白決想了想,道:"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嗎?"

鳳鳴:"..."

我都不信。

然而,他們只見那個人一指彈過衣領,霎時纖塵不染。

緊接著就看見那個人顫抖著起身,二話沒說動作狠厲,實際上卻輕柔到了極致地抱住了白決。

他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見。"

白決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在做什麼,還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但是,知道並不代表他就一定要認同。

那時的氛圍太好,好到鳳鳴都以為,這兩個人要抱頭痛哭互訴衷腸,最後攜手相視淚眼朦朧,情非得已...有太多纏綿悱惻的詞句可以用來形容這一刻了。

可是,白決卻笑著道:"你誰?"

鳳鳴敢對天發誓,她幾乎聽見了那個人心底在流血的聲音。

潺潺的,汩汩的,在流淌。

"沒關係。"那個人竭盡全力地勾起唇畔的弧度,拼盡溫柔地看著白決道,"我記得就好。"

他說著,繼續道:"我姓雲,是你的道侶。"

他笑得那麼可憐,那麼卑微,那麼淒涼,看得一旁的鳳鳴心都碎了,恨不得衝過去按住白決的頭,讓他答應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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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決:"..."

我師弟還是我師弟,這招反將一軍真是秀得可以。

他這樣想著笑了笑,從容不迫地推開了雲深流對他道:"我不認識你,又怎麼會是你的道侶呢?"

說著,白決將自己手上的烤雞塞到了嘴巴裡,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滿嘴流油。

"鳳鳴,我們走。"

白決一把拎起鳳鳴的後衣領子,醜若厲鬼的眉目之間那一雙眼睛璀璨淡薄,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他沒有過去,當下模糊,卻有無數可能的未來。

他們走得利落,雲深流跟得也利落。

白決那個時候在心底想著,這幾千裡的路,總有一段會讓他明白,沒有什麼感情非得要讓兩個人在一起。

然而,雲深流向他證明了。

沒關係,會有的。

從前沒有,今後也會有的。

...

送鳳鳴偷偷摸摸地進了府,白決站在能夠望見鳳陽城內的晚夢坡上,漫天熱情如火的夕陽,背後的天空上是淡淡的一抹月色。

"何必呢?"

白決垂眸,看向漫天的火紅,心裡坦然,從前的一切,喜也好,悲也罷,似乎當真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一襲白衣的雲深流站在他的身後,與他處於同一片天空之下,歪了歪腦袋,過分俊美的面容毫無遮攔地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也不知道誰才能夠抵擋得住這種美好。

他回答道:"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就像我從小,從記事起,我的整個世界裡就只有師兄一個人。"

"你難道不知道是我才會害得你變成這樣的嗎?"白決沒有回頭。

"我知道。"雲深流竟然還笑得出來。

白決有些詫異地抬眸:"你知道還這樣?"

雲深流三步兩步地走到了與白決並肩的地方,笑道:"可是知道這些又能夠改變什麼呢?教養我的人是師兄你,陪伴我的還是師兄你,對我始終耐心,不曾厭棄的人還是師兄你。"

他的喉結微微地滑動,繼續道:"那些事情知道了又能怎樣呢?他是會給我送天材地寶呢?還是會給我賠禮道歉?明明是他們那些大人做錯的事情,又為什麼要我們來擔這個責任?"

"雲氏滅門,錯在誰?跟師兄你又有什麼關係?"

"天君當年就腦子不清楚,愛著一個人,卻又娶了另外的一個人。白姨腦子是清楚的,她選擇獨自離開,放下自己曾經以為的愛去取回自己的尊嚴。"

"白姨是不周山的先天之靈,誰又能夠比她繼承天君的位置來得更名正言順?"

白決接著他的話繼續道:"可是她沒有繼承天君的位置,反而出走淨洲,喝下一杯百憂解,將前塵往事忘得一乾二淨,跑到珞珈山給人掃掃地、倒倒茶,寧願去做一個無知無覺的小丫鬟。"

"為什麼?"

"因為她累了,"白決微微一笑道,"一生太長,不要輕易說誰會跟誰一輩子。"

雲深流突然間拉住了白決的手,一字一句道:"師兄,你有一輩子來驗證這一點。"

過了很久,白決既沒有甩開他的手,也沒有握住他的手。

他只說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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