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猿意馬緊牢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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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靈淵已經覺得自己即將命喪今日。便是他也不傻,被關在地牢中沉思月餘,多少也能有些收穫,曉得蕭虛庭的記憶還留存在自己的腦海中,自己如今的修羅真氣也小有成就;蕭太后便是將自己擊殺,重新引導蕭虛庭的思維主導這一身血肉,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他對這修羅返生之術的內裡不太瞭解,也不曉得蕭太后會不會動手。

然而蕭太后始終沒有對靈淵動手,只驟然出現在他面前撫摸了他的臉頰,搖頭道:“我的兒,娘現在尚未功成,還救不得你超脫紅塵苦海。我曉得你這一世在中原長大,受那腐儒禮教的影響頗多,不能理解為娘的心意,娘不怪你,你不用怕。”

說著話的時候,蕭太后真是慈祥和藹,透露著些許失落和悲切,叫誰看了都要對她生出憐憫之意,才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孤苦老孃形象。靈淵聽她這麼說,心中的激憤也多少平息了些,只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緩和了語氣,好言道:“太后經多見廣,神透過人,自有我狹隘不能領會的深奧道理,我心中原本是有些計較的。只是蒼生何辜,我從不曾聽說那位仙人是靠著殺戮成道;才有先賢所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太后愛我,也該愛天下萬民眾生。”

蕭太后聞言也是頓了一頓,微微蹙了眉頭,緩緩開口,道:“你說的是理,娘也跟你講理。想來你這一世,為娘來不曾教你道理。正所謂‘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這君君臣臣是禮,肝膽相照是義,兼顧蒼生是仁,‘上德不德,是為有德’,德只在化育萬民之中。然則何謂道耶?‘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是為道。”

周身上下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是為清,亦為濁的感覺,蕭太后整個人開始變得難以捉摸,直叫靈淵看著心中莫名生出敬畏,只覺得自己的所有念頭和思考,放在蕭太后的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才聽她道:“為娘求的是大道,既是為己,也是為人。你不信為娘情有可原,為娘相信大道也是事出有因。口舌之爭原不能決斷對錯,你何不隨娘一起,同登法船,一同渡世,瞧一瞧這紅塵滾滾,波浪茫茫的大千世界,是否真如你所知所想?”

被蕭太后氣勢所攝,靈淵這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吶吶由著她牽住自己的手,領著自己走朝頭裡,自有虛皇和天人師在後,四人一同走進寢宮之中的密道,朝著那山腹間的渡世法船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靈淵再一次瞧見了那艘偌大無比的渡世法船,才瞧見這法船已然幾近完工,這會兒只有百餘名工匠還在打磨金銀勾畫,小山一般的船身裡喧鬧嘈雜不絕,迴盪在生鐵船體中嗡嗡作響。

蕭太后對此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也沒有什麼表示就拉著靈淵往上一躍,才叫他一瞬間既沒有感到牽扯之力,也沒有覺得風吹臉頰,似乎兩人並沒有移動分毫,就已經站在了離地幾丈高的渡世法船底層。這會兒映入眼簾的,全是各種精鋼打造的軸承、支架、轉子和槓桿,按某種奇特的規律穿插組合起來,與船底無數個嵌有滾軸的大圓盤連線一處,以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狀態聯絡在一處。

虛皇這會兒也與天人師跟上,瞧著這船底的環境便也嘖嘖稱奇,道:“天工開物之事,常人所不能為。此間機械構造,遠超世俗蠢物,說是妙物天成,也不算是過譽。千年前那批桃源遺民,不知如何構思此物,才將天人歸一,留下這等神物來!”

似乎是知道靈淵不可能理解這其中的機械奧妙,也實在是此間的設計和變化太過複雜,蕭太后並沒有領著他在此逗留許多,而是點點頭就與他一併朝上層走去。接連穿過了幾層複雜紛繁的金屬機械,才來到一處空空蕩蕩,只豎立著幾個偌大鍛爐的所在,她才開口道:“渡世法船神力無窮,以凡人血肉之軀萬難驅使。經中有載,述說滄海桑田,真龍骨骸成泥,既黑且稠,蘊有南明離火,遇火即焚,萬載不休,可為法船助力,是為動力來源。這幾座鍛爐,便是這法船的力量源泉。”

靈淵這會兒接受了太多訊息,只覺得腦中渾噩而不能明澈精神。聞聽得蕭太后這般說法,他便是不由自主喃喃開口,道:“石油?”

微微一愣,蕭太后也就思忖著點了點頭,道:“此物深埋東海金脈之下,藏於萬丈海石之中,說是石中之油,也算不錯。我兒靈秀聰慧,一語中的,可見難得。好孩子,你與這法船有緣……”

到這會兒,就有十幾名粗壯漢子聞聲匆匆趕來,瞧見是蕭太后與虛皇等人駕臨,當即就松了口氣,這才紛紛跪拜。才聽蕭太后對靈淵道:“雖有龍骨之泥,也就是你所謂……‘石油’作為動力,法船得以驅動;可這龐然大物,也不是常人所能駕馭。這一十八位高手,便是掌舵操船之人,既有三元大會比武勝出者,也有鑌鐵之國多年培養的高手,個個力能扛鼎,單臂千斤;眾人聯手,勉強可以把握這法船的行徑與轉向。”

話音未落,就聽天人師在後方合十低頭,恭敬頌道:“天王祖師來拉縴,十八羅漢帶上纏。法船不上別處去,苦海裡邊去行船。”

一路瞧來,靈淵已經大概看懂了這渡世法船的底層構造,也瞧著從下往上,每一層的結構都在逐漸簡化明朗。他知道這法船底部的滾軸和圓盤,配合這一層燃燒石油提供的動力,便能使這龐然大物真實不虛地活動起來;而每一個轉盤都有萬鈞之重,透過層層槓桿轉軸傳導,卸去了絕大多數力道,傳到這十八名掌舵的高手手中,才叫他們能夠憑藉人力驅使法船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這等機械上的道理,其實靈淵是懂得的;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蕭太后竟真能將其實現了打造出來。要知道,無論是驅使萬鈞巨輪的動力,還是卸力導力的手段,都不是當世的道理所能夠解釋和闡述;即便再過千年,只怕也難以解決。就真不知千餘年前的桃源鄉遺民,如何把握這等知識,蕭太后又是如何將這等知識重現於世。渡世法船的存在,除卻“神蹟”二字,再沒有別的解釋;即便博物如靈淵,這會兒也是震撼得合不攏嘴。

整個渡世法船的結構,比靈淵粗略一眼看見的要複雜十倍不止;而即使是已經看見的十分之一,靈淵也不過能理解其中的一兩成道理。那十八名高手,乃是整艘法船上的掌舵之人;除卻他們之外,要叫法船順利運轉起來,就還需有萬人不止。先前打造渡世法船的那些工匠,這會兒都成了船上的水手和船工,也一併被蕭太后的道理所蠱惑,再沒有什麼抱怨和不滿,只慶幸自己有緣能夠提前登上法船,歡喜之下自然是精神飽滿,大展拳腳。

吩咐眾人退下,蕭太后又帶著靈淵朝上層繼續走去,一路穿過了幾層船艙,穿過了比皇宮禁地還大的甲板,直朝著上層的九層樓船走去,不多時便站到了法船巔峰。才見這樓船雕樑畫棟,以精鋼做外架,楠木為襯裡,寬敞舒適,四面豁亮,會當絕頂,朝下看便有俯瞰蒼生的感覺,直教人心中生出某種奇思和遐想,似乎在這會兒就已經登上了九重天界,成了神仙一般。

蕭太后一路向靈淵解釋著這法船上的各種結構和設計,中間夾雜有不少似是而非的神話和傳說,只聽得靈淵心中震撼之餘,也對這渡世法船本身生出了矛盾的恐懼和嚮往,便是他深知這法船一旦動彈起來,該有如何偉力而人力斷不能敵;也深知一旦這法船進入中原地界,會造成怎樣的災難和浩劫。

兩軍交鋒,一輛攻城戰車的威力就叫兵丁血肉之軀難擋;以這渡世法船的龐大與堅韌,便是成百上千的戰車也不能逆其鋒芒。如此超越時代千餘年的神物一旦現世,當世的兵將就只有束手就擒一個選擇,著實已經是凡人和神仙對抗,人力與天道相爭的差距,原不是輕易所能彌補。從某種程度上看,統御著渡世法船的蕭太后,的確已經是超凡脫俗,貼近天道的存在;人世間,幾乎已經沒有能夠與其爭鋒的力量了。

事到如今,靈淵已經曉得自己說什麼都沒用。此時蕭太后的法船已經基本打造完畢,並且能夠順利驅動;其本身也有了遠超其餘眾人的武功,與其餘高手已經不是力量上的差距。可以說,蕭太后已經佔據了大勢;別說是靈淵,就是薛嶽修復生在此,見此情景,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嘆一聲,靈淵便再沒有什麼話語好講;搖搖頭,他便只能乖乖待在蕭太后的身旁。時來天地皆同力,遠去英雄不自由;蕭太后大勢已成,這一場浩劫,已然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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