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大家都知道楓葉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

也知道，他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種傷痕了。

這些攻擊是來真的！真的會讓人受傷的！

可不是在嚇唬小孩。

原本也知道楓葉的訓練慘無人道，也知道優折磨人不會手軟。但親眼目睹這番景象，又是另一回事。

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攻擊落下，就像是朝著自己來的。赤。裸裸的傷痕出現，就像傷在自己身上。連續不斷，節奏緊密的攻擊之下，小孩們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只隨著一次一次的技能落下，屏住呼吸，又偶爾松一口氣。

暗色的窗簾，遮掩了外界的所有亮光。整間屋內，就剩下中央鐵籠四周，有不同的光閃爍不定。起起落落，升升滅滅的保護罩光影中，各式各樣的攻擊輪番上演。越發繁複的眼花繚亂中，不知是什麼模糊了視線。叮叮噹噹，轟隆乒乓的雜亂聲響中，讓人無法分辨，也不忍分辨。心情複雜的紙蓉目瞪口呆，恍惚了一陣後，等她回過神後才愕然發現。房屋中央色彩盡滅，聲響停歇。

訓練已經結束了。

原本排山倒海一般擁擠在房內的攻擊，頃刻間消失殆盡。中央地板前，被遮掩了許久的景象，忽然變得格外清晰。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們雖然聚精會神的在看，卻沒看出個門道來。連攻擊落下的順序都判斷不清，只覺得楓葉一直搖搖欲墜，卻一直屹立不倒。不知道這場圍攻什麼時候是個頭。

等到真的停下來時，他們又對驟然的停歇感到詫異。

怎麼突然停了？

楓葉呢？楓葉怎麼樣了？

來不及回想起源追究原因，大家連忙關切的仔細往籠子裡看去。

就看到鐵籠之中，楓葉的保護罩已經被打碎。面無血色的喘息著。有致命攻擊停留在他脖子前一寸。是一枚冰做的刀刃，再差一點點，就能割斷他的氣管了。

雖然火屬對冰屬是更有優勢的屬性，但楓葉已經來不及，也無力去化解這一次的攻擊了。

因此，訓練也就到此結束。

純黑色的窗簾，緩緩的拉開。露出窗外已經逐漸暗淡的星光。林鳥歸巢，炊煙升起。那是衛城郊外的一副悠然景象。有微微桂花香，瀰漫在暗暗的園林中。低沉翻滾的烏雲，讓樹影比往日還要幽深。

大家抬頭，才恍然發現，他們以為在屋內只待了十幾分鍾，實際已經過了半天。

現在，已經傍晚了。

高腳凳緩緩的從空中落下，等他們站起來後，就逐漸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風從窗外，清清淡淡的吹了進來。讓空氣中的血腥氣慢慢變淡。一切都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除了房間中央的楓葉。

楓葉遍體鱗傷的靠在籠子中，一邊吸氣，一邊用帶傷的手，去解身上的鎖鏈。

還沒解完，一個人影翩然出現在房間上空，然後緩緩降落在鐵籠的前方。

不是常見的大紅長袍。今天優穿了件純白色的衣服，只袖口衣襬處有幾點紅色的繡紋。落在地上後，衣襬便長長的拖在地上，再往前一點，就要被楓葉的血跡染紅了。

血跡，和血紅色的繡蘭草紋樣，咫尺之隔。兩種紅色格外相近，但紅色的主人卻一個瀟灑翩躚，一個狼狽不堪。

天邊的星子，逐漸從外圍淡去。像是鑲嵌了暗色的邊框。猛然出現的優，猶如一個幽靈。連身影看起來都有些模糊。像是隨時可以融入這傍晚的影子裡。

這場面，著實把小孩們嚇了一大跳，就差沒尖叫起來。

但優和楓葉兩人，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一點反應都沒有。因此其他人只能強忍著驚訝，假裝自己也覺得這一切很正常。

紙蓉驚嚇之餘，還偷眼看優的神色。只見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微微有些亮光。看到這，紙蓉便略微安下心來。這說明師父對於楓葉的表現，還算是滿意的。

只不過以優的性格，想要他說兩句誇獎的話，實在是難上加難。即使滿意，也依舊是板著臉的高傲模樣。如果不滿意，怕是要直接罵出口了。

而這時，優則是雖然滿意，也要故作嚴厲。

“說說吧。”優說。雲淡風輕，口氣淡漠。對楓葉身上的傷痕視若無睹，像是剛才的攻擊都不存在。彷彿他們只是路上遇到了，隨口閒聊兩句一樣。

楓葉卻立刻正色，嚴肅又認真的承認錯誤。

“水浪看起來太逼真了，沒有發現是幻象。花了多餘的功夫去應對。”

“毒霧籠罩的範圍太大了，火屬防禦很難顧及到。但是對保護罩的損害不大，應該交給系統保護罩。”

“召喚屬用火屬防禦很簡單，但應對得有些粗糙，法力消耗過大了。”

“火屬爆發力強，用於打偏投擲武器比較容易，但方位常常把握不好……”

“…………”

呃？？

大夥兒目瞪口呆的聽著楓葉的反思。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他們連這些能力招式都沒有看清，更別提有什麼應對思路了。看楓葉在兵荒馬亂的集火之中，堅持了那麼久，都已經覺得驚為天人了。

誰知道楓葉分析起來有條有理的，還一幅應對得不好的樣子。

這讓他們說點什麼好呢……

只紛紛覺得自己這麼多天來的訓練，簡直是白瞎了。

一種自愧不如，自慚形愧，自覺糟糕到不行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像是考完試，對著八十分的試卷感覺良好。忽然身邊一個考了九十九分的人唉聲嘆氣，說著自己還差得遠。

這種感覺真是……一口氣憋在心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管小孩子們是什麼反應。優聽完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點點頭，“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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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一揮手，那個沾滿血跡的鐵籠子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原本房間中，清簡的幾樣傢俱。

這一下，房間算是完全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但看了剛才的那一幕後，這本該正常的房間，卻又顯得不真切起來。小孩們恍若隔世，愣怔著看優如來時一樣，忽然消失。迷茫了一會兒，又轉頭去看楓葉。

所有異象都已遠去。

只有楓葉身上殘留的傷痕，告訴他們這裡發生過什麼。

那瘋狂凌亂的攻擊都是真真切切的發生過的。

而之前的每一天，楓葉都面對著這樣的訓練。

獨自，一個人，遍體鱗傷，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回到客廳裡。跟他們吵吵鬧鬧。

情緒複雜的人們想說點什麼，但看著楓葉，又覺得什麼都不說比較好。於是幾人都呆滯著，傻傻的看著楓葉。

半暗不亮的天色中，不遠處的水流，依然閃爍著粼粼波光。郊外的山染上了墨綠色，帶了種穩重的氣度。

山光凝翠，川容如畫。小窗的淺色窗簾，若隱若現的拂攬著畫框。楓葉扶著腿上的傷，似乎有些移動困難。一抬頭，就看到三個快要哭出來的小夥伴。愣怔怔的站在原地，像是想要過來，又有點不敢的樣子。

“哎？”楓葉毫不猶豫的表示，“這麼閒的話，不如來扶我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