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啪！”
“醒醒！”
小女孩逐漸睜開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大人，突然感受到了臉頰上的疼痛，她想揉一揉臉蛋，但雙臂卻被什麼東西綁在床邊，她的雙臂可以清晰感受到床側欄杆的冰冷。
那兩人都穿著綠色的塑膠一般的衣服，戴著綠色的一次性口罩，小女孩可以辨認出他們的特徵，一個人露出了雜亂的劉海，另一個人的眼仁是詭異的黃色。
“我記下你們了，臨床失誤會扣取你們的分數。”
那雙黃眼睛猛然睜大，黃眼睛的主人急躁地摘掉了臉上的口罩，一隻手猛地攥住女孩的脖子，他把臉貼近女孩那張蒼白的臉頰，威脅道：“小雜種你再說一遍？”
“我是五號，如果發生意外死亡，你們需要負全責。”
那黃眼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觸電般收回了手，然後將手背在身後，不讓女孩看見手臂的顫抖。他覺得這行為有點失態，很丟他這個化學家的面子，於是他再次狠聲道：“我有無數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你要是敢…”
那劉海雜亂的人出拳搗了一下黃眼睛，說道：“冷靜！”他也摘下口罩，露出了鬍子拉碴的臉，他對著小姑娘微微陪笑道：“五號…小姐，希望你能容忍我們的失誤，你也知道的…別說昏厥，就是死亡也…”
小姑娘冷漠地說道：“但我有資格擁有最優秀的醫學資源。”這話讓二人心頭一顫，小姑娘卻語氣一轉，“我不會向上級反映你們的失誤，但是，你們應當給我補償。”
二人頓時一陣火大，他們這種有頭有臉的科學家，居然被一個實驗品…要挾？！
二人對視了幾眼，還是壓下了心裡的怒火，亂劉海說道“五號小姐，你提條件。”
“嗎啡。”
“……”
這要求並不難辦，二人妥協了，將一份小劑量的嗎啡給了小姑娘。
小姑娘面無表情地從表情上坐起來，她示意二人解開手臂上的綁帶，趁二人沒有注意，她迅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屋子不大，只有六個病床。
兩個病床上有血，兩個病床上還有人，剩下的一個病床周圍擠滿了綠衣服的人，熙熙攘攘。
“對對對，就那裡。”
“戳進去啊。”
“那裡要先紮緊，快！”
“血袋！血袋！算了我幫你拿…”
小姑娘將嗎啡藥液塞進襪子裡，此時她看到了自己的床上也有著血漬，她厭惡地皺了皺眉，然後下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亂劉海和黃眼睛盯著小姑娘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們可是第一次遇見敢要挾醫師的…實驗品。
黃眼睛哼笑了一聲，說道：“就算這小崽子很鬼精，迷上了毒品，她又能暢快多久？”
亂劉海嘆了口氣，說道：“可憐可憐這些小人兒吧，能活下來都不錯了，她們都是未來的精英啊。”兩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走向那個圍滿人的病床。
那床上躺著一個小女孩兒，整個胸膛被剖開，兩個戴著手套的人正在給小女孩的體內放置一枚炸彈。
炸彈被特製的細線縫製到闌尾的位置，原來的闌尾正躺在床頭的鐵盤裡…縫好，收線…縫製傷口…搞定。
“嗚呼！”兩個手套滿是鮮血的人驚喜地叫了一聲，病床周圍的綠衣人們也都鼓掌稱讚，一個嗓門大的說道：“新來的，這次你們算是正式入門了！”
兩個血手套憨笑著點頭，其中一個說道：“只剩兩週後消除傷口了，我們一定完美做好初次嘗試！”
眾人中又有一個說道：“哈，畢竟是手術，不算做實驗。阿列克，聽說你這新人膽子小，要不要去我辦公室看看我怎麼做實驗？”
眾人鬨笑著，其中又有一個邪笑了幾聲，說道：“伊萬你這老男人是不是想嚐嚐鮮了？”
名叫伊萬的綠衣人嘿嘿笑了幾聲，說道：“老子可只喜歡小女孩！”
眾人再度起鬨，這個梗每次都被他們用來惡搞新人。
此時的鬨鬧與開玩笑，已經算是這些綠衣人平日裡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了。
……
小姑娘已經走出手術室，走出實驗室，來到了實驗室前的操場上。
這是她一個月以來第一次走到室外。
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四周並沒有電網或者護欄。
然而她無法逃離這裡。
因為，四周全部是高達百丈的山壁！
這片地方處在一片山地的凹陷之處，而這凹陷，是在山體上活活炸出來的！
小姑娘看著頭頂上空顯得狹小的天空，心中黯淡了片刻。媽媽一直說天是無邊無際的，然而現在自己一下子就能看到邊緣。
她的表情恢復了平靜，轉身向訓練營走去。
百米開外，一個瞭望塔上。
“收手。”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原本在用狙擊槍瞄準那小女孩的衛兵放下槍，轉身向突然出現的女軍官敬了一個禮，目視前方，沒有看女軍官嫋娜的身姿。
“這個實驗品不可殺。”女軍官說道。
“是！”衛兵明白了，《訓練營手冊》上說的“走出戶外的實驗品，絕大多數可以就地擊斃”，看來那個小女孩就是不屬於“絕大多數”的實驗品。他想了想，說道：“報告長官，手冊上並未說清楚哪些實驗品不可殺，請長官明示。”
女軍官本來只是來此視察，她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聽見了衛兵的話，這是她第一次聽見衛兵敢跟上級多嘴。
她的手下意識搭在了手中的槍炳之上，然而她忍住了怒意，說道：“這一批實驗品全部編號之後，給予所有衛兵指示。”
“長官，實驗品見到外面的世界，會不會對心理造成影響，從而影響實驗計劃？”
女軍官冷哼一聲，她明白能爭取到露天地帶衛兵的人絕不是新兵，這衛兵不知死活地多嘴，居心叵測！她一手拉出教鞭，“啪”地一聲，鞭子在空中蜿蜒成扭曲的“S”形，抽在了衛兵的臉上。
衛兵咬牙承受住這一鞭，任由臉上的鮮血流淌。
“士兵，你的命令是服從，而不是發問！”女軍官冷冷說道。
“是！”
衛兵正視前方，等女軍官出去之後，他的眼中浮現出了幾絲陰狠。
這地方果然水很深啊，上面的命令這麼模糊，等級又如此森嚴！家族把我安排到這樣一個沒有人性的地方，我他媽怎麼活？！
那女軍官走出瞭望塔，緩緩收回了皮鞭，這時，名為五號的小姑娘正路過這裡，小姑娘沒有轉頭看女軍官，後者卻叫住了她，說道：“葉妮婭？”
小姑娘渾身一顫。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女軍官，這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女軍官扭動著性感的身體向她走去，她呵呵笑著：“我是你的‘小姨媽’啊。”
小姑娘的心開始狂跳。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派人接的自己，就是她把自己帶到了這個恐怖的地方！
女軍官看到了小姑娘眸子裡的恐慌，她呵呵笑著，修長的身子蹲了下來，直視著小姑娘的眼睛，說道：“哎呀，我的‘小侄女’可真是小美人胚子呢。”
小姑娘聞到了女軍官身上的香氣和她口中的氣息，她非常不喜歡女子嘴裡的氣味，實際上她討厭所有人口中的氣息。母親以前說過，人們只知道灑香水掩蓋身上的體味，蠢貨根本察覺到自己嘴中的臭氣，健康、純淨的人才有平淡的體味，而口氣則是真正的淑女必須認真對待的東西，最美好的女子才會吐氣如蘭。母親是吐氣如蘭的人，而她至今沒有見過像母親那樣純淨的人。
女軍官看到小姑娘微微低頭，彷彿是躲避著她，她眼裡的征服感愈發濃郁。眼前這個小姑娘是她親自帶回來的，就連她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能透過極限潛力測試，成為訓練營裡最好的苗子之一。這一批少女有二百六十四人，透過極限潛力測試的只有五個，足以想象這個小姑娘未來的潛力有多大。
她莉莉婭當年也不過是克格勃裡排名中等的女子，要不是自己有著上好的姿色，恐怕在成人禮時就會被淘汰掉。她是上上批克格勃的特工，那時候克格勃還沒有實行“實驗品計劃”，真正的精英女子是那些頭腦極其發達的人，而那些最好的苗子最終便會走向國際，成為外交官的助手，甚至是成為外交大使！而像她這樣只有姿色見長的特工，最好的歸宿不過是外交官的貼身保鏢兼秘書…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不但智力過人，生理機能上的潛力也十分驚人。想到這個自己親自甄選的小女孩將會走上國際舞臺的閃光燈下，不再生活在充滿謹慎與壓抑的灰色世界中，再不濟也會成為克格勃最重視的殺手，莉莉婭的心裡生出了幾絲對自己眼光的佩服，更多的，則是對這個小女孩的征服欲。
莉莉婭舔了舔嘴唇，拍了拍小姑娘的臉蛋，說道：“你要好好訓練哦，可不能犯錯，要是犯了一點錯啊，可就會被我懲罰呢，打死可沒人管哦…”
小姑娘點了點頭，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百來米，來到了一處四層樓建築前。她知道這建築物裡坐著那些穿著軍官服裝的大人，他們個個兇悍無比。
最兇悍的人是那些手拿教鞭的教官，他們住在地下一層。
地下二層是訓練場。
訓練場的周圍有一些房間，一些是女孩們睡覺的地方，另外一些她還不知道。
她沒有進入這個建築物，今天她的任務是接受“體檢”（教官們是這樣稱呼的），只要沒有被教官發現，她便是自由的。
她站在建築的拐角那裡，貪婪地看著遠處峽谷上空的那片天，那裡正被夕陽照耀著吧？
她想起了家裡的鞦韆，她常蕩著鞦韆看夕陽。看夕陽還有一個好去處就是鄰居叔叔家的草垛。
可愛的亞歷山大會一邊搖尾巴一邊推著她一蕩又一蕩，旁邊的父親也許正在作畫，也許在給她讀故事…
“喂，你沒有在休息時間吧？”突然響起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
五號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在拐角的另一頭，建築物側面的那堆磚塊前，站著一個小女孩。
她比想象中來得早，這讓五號感到自信——她的預測是對的。
那小女孩剪著短髮，臉上依然留著淤青，她的眉毛又黑又濃，那雙顯得冷酷的眼睛直直盯著五號。
五號回頭看了看，沒有人在附近，她從襪子裡拿出那小瓶嗎啡，對小女孩晃了晃，扔給了她。
小女孩帶著些許驚喜接住了嗎啡，又回覆了冷冽的語氣：“你要是親手遞過來，我會宰了你。”
五號面無表情，轉頭又看了看那裡的天空，輕聲說：“我不碰別人，嫌髒。”
小女孩沒有去聽五號說了什麼，她從襪子裡拿出一個針管，吸進去嗎啡，再注射到自己的體內。她恍惚著享受著躺倒在磚堆上，哼哼著說：“說你的條件，五號。”
五號仔細看著那個平日裡一副冷酷模樣的小女孩享受著麻醉品，失去了一切防備。她說道：“以後再說，你已經欠我三份了，四號。”
“閉嘴，老子不會賴賬。”
五號不再說話，也不再看那個自認為冷酷的小女孩。只是一瓶藥水，便能輕易將邏輯能力最出色的四號引誘到這個地方來，這樣的事實讓五號感到無聊，以及……恐懼。
她緩緩走上磚堆，看向了磚堆的另一側。
跟上次跑來這裡時見到的一樣，那一側有很多人的骨架，遍地是殘缺的骷髏。
兩人並不知道，那些骷髏並不全是年代久遠的枯骨……
感受著嗎啡的四號順著五號的眼睛看向了那邊，被那裡的場景嚇得差點哭了出來。
她抬起頭看著磚堆上站著的五號，看見五號又在看著遠處峽谷上方的天空——
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