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到這種時候，才會想起我。”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巷中，她的口音頗重。那女子身材瘦長，一頭棕色的長髮，膚色稍暗。

她身著一件土黃色的連衣裙。這種裙子很寬鬆，酒館、餐廳等地的女招待，工作時就喜歡穿這種衣物，通常還要再搭配一條圍裙。

這女子正是肥皂。她被奧雷里奧請來，之前一直躲在小巷深處，距路邊有十數呎遠，而街上又特別嘈雜。但兩者都絲毫未能妨礙，她那對靈敏的耳朵捕捉到奧雷里奧的話語。“你要我去偷那封信？”她上前幾步，硬擠到奧雷里奧與歌洛莉婭中間，迫使他們牽著的手分開。

歌洛莉婭狠瞪了她一眼，繞到奧雷里奧的另一邊。

“不錯。”奧雷里奧答道。

“可是你不讓我重操舊業的。”肥皂說罷，又瞟了眼歌洛莉婭。見到對方滿面怒容，她倒得意地笑了起來。“要是被抓到，我會被逐出去吧？”

“你會被抓到嗎？”奧雷里奧說著，目光投向剛才那個僕人。街上來往的行人很多，那僕人身體瘦弱又不甚靈巧，既分不開人流，也不能在當中穿行，因此行得極緩慢。十數秒過去，他只動了不過三五步。

“他的主子，可是挑錯人了。”歌洛莉婭說道。

“我大概有九成把握得手。”肥皂說道，“但假如失敗了，結果……那可是國王的僕人，信也是國王親筆寫的。”

“不是國王，是元首。”歌洛莉婭略帶鄙夷地糾正。

“有什麼區別！”肥皂毫不相讓。

“區別大了！”歌洛莉婭又叫道，“國王登基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國王，元首可是票選出來的。”

“那就選出這麼個人物？”肥皂輕蔑地一笑，“他能做到的事情，哪個國王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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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洛莉婭仍不滿，從奧雷里奧身前探頭，正欲再開口回擊，奧雷里奧卻跨出半步，橫在兩人之間，喝道：“你們兩個都住嘴吧！”兩個女人一個極其刻薄，寧可被人痛打一頓，也要在嘴上佔足便宜；另一個則生了副暴脾氣，誰若膽敢挑釁於她，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她們兩個聚在一起，一定會出亂子。這令他頗為苦惱，但把她們隔絕開來，又會失去效率，徒增等候的時間。

“總之，那個人要跑了，先把信拿過來，我們讀上一讀。”奧雷里奧回過身，對肥皂吩咐道。

“遵命。”肥皂怪聲怪氣地答覆，隨後便鑽進人群中。她身材較高，幾乎與普通的男子相當，混入人群中後，也並未消失無蹤。奧雷里奧和歌洛莉婭兩人，所在之處比街道稍高，自上而下可見肥皂靈巧得猶如泥鰍，在人群中迅速穿行，並未引起其餘行人的不滿。

歌洛莉婭心中怒火未消，也不得不為此佩服。但她咬著牙評論道：“這種人，要是不把本事用在正道上，就是我們的災難。”

“那就慶幸吧。”奧雷里奧低聲應道。

歌洛莉婭輕輕點頭，又低聲告誡自己：“嫉妒使人醜陋。”她想著，左手悄悄地探向奧雷里奧，輕輕握住對方的右手。“要醜陋也是她醜陋，她可不配讓我生氣。”經自己這麼一開導，她的怒火消散，只覺得驕傲和得意。

僅過了一分鐘，肥皂便折返回來。她摸到那信使身旁，再麻利地盜走信件，用時僅十數秒而已。餘下的幾十秒，都被她用於掩飾工作。信件到手之後，她又鑽出人群，在路邊的攤位上，買了塊蘋果派，大嚼著裝作若無其事，又穿過人群回到奧雷里奧身旁。

她將剩下的小半個派塞入口中，又彎下腰去，從靴筒裡抽出信件，遞到奧雷里奧手上。“這派不錯，就是夠貴的。這屬於因公的花銷，你會報銷的吧？”她嘴裡填滿了食物，聲音很含糊。她連咽了四五下，才將派吞下肚。“那個擺攤的，是個勢利眼，看了我好幾眼，估計是以為我沒錢吧。”她又繼續抱怨。

但並無人回應。奧雷里奧正小心地破開蠟封，盡量避免其損壞得太嚴重。只要蠟封盡可能少的破損、脫落，他就可以用魔法耍個小小的把戲，將蠟封臨時粘合。這封信寫給巡邏隊的長官，長官每日要處理的事項很多，幾乎一定會未加留意，不知這封信被人事先讀過。

“給我也看看。”見奧雷里奧拆開信封，歌洛莉婭輕拽著他的衣袖。奧雷里奧點頭，稍稍彎下要腰，使得手中的信件位置降低，方便矮個子

信的內容極其簡略，僅僅有三行，不像常見的公文般充滿套話。歌洛莉婭讀過後，眉頭就緊皺著，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已經沒幾天了，他竟然只點了五百人？這麼點人……哪夠啊！”

奧雷里奧一言不發，表情卻極陰沉。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別處，雙手將信件疊好，裝回信封當中。

“也給我看看？”肥皂提議道。

歌洛莉婭明確地否決：“你看？你也許會被砍頭的，你還要看？”

“有這麼嚴重，豈不是你們也……”

“我可不怕死。”歌洛莉婭說道。她剛才告誡自己，不要再同肥皂多爭論，但兩人一開始對話，氣氛自然就變得緊張。她下定不久的決心，轉瞬就被拋到腦後。

“我不信誰不怕死的。”肥皂嗤之以鼻。

奧雷里奧又一聲長嘆，他已經無力再管這個兩人了。他只是默唸著咒語，用魔法粘合了蠟封，再將信件交到肥皂手上。“裝回去。”

肥皂本來還想再玩笑兩句，但見自己的金主表情凝重，生怕惹惱了奧雷里奧，影響到自己的薪水，便識趣地閉緊嘴巴，又剋制了讀信的慾望，老實地遵照指令，又混入人群當中，鑽向那被人潮困住的信使。

“真是失算。”奧雷里奧牙齒咬得作響，“本以為元首是個精明人，只是裝成懦弱的蠢材。現在才知道，他內裡就是蠢材，而且還野心勃勃，又志大才疏。”

“那我們該怎麼辦？那五百個人運氣要有多好，才能在兩三天裡找出夏爾?拉塞爾的人？”

“改變計劃。”奧雷里奧說道，“給你兄弟去信，讓他在城外阻截，我們……我要找到盧西亞諾，趕在他之前和利貝拉人會面，把‘禮物’弄到手。假如偷不成立了，那就只能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