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等待，卻是這種結果。”年輕的法師奧雷里奧，立在黃昏的河畔，輕輕合上雙眼。

時間接近七點，太陽就要沉到地平線之下。但在塞倫西亞城內，街道上的行人仍絡繹不絕。這座繁榮的城市，是利帕裡亞大陸上最大的港口。它不願意早早地睡去，尤其是阿爾貝託街。這條街道，以一位救國英雄的姓氏命名，全大陸最熱鬧的市場，正位於那裡。就算到了傍晚，就算市場上的人們商量價格時刻意壓低聲音，他們發出的聲音相加，也格外嘈雜。

一個十二三歲的黑髮少年，在阿爾貝託街上飛速地穿行。他穿著寬大的法袍，卻能避過迎面走來的人們。他沿街向西飛奔，一路上經過奢侈品商或兌幣商的攤位，卻絲毫不為它們所吸引。他那雙黑色的眼中，閃耀著落日的餘暉。

“等等我！奧雷里奧！”自背後傳來的呼喚，也不能讓他稍有停頓。

在奧雷里奧身後呼喚著的，是另一位黑髮的少年，看上去年長一兩歲。

他不那麼靈巧，步伐一再被人群拖延。見奧雷里奧的身影在人群中時隱時現，他深吸口氣，止住了疲倦的喘息，又呼喊道：“等等我！”

這時，奧雷里奧面前開來一駕馬車。他沒有了前進的空間，不得已向右跳出一步，為馬車讓出行進的線路。左腳落地之後，又以右腳為軸輕巧地掉轉過審，對從人縫中探出頭的同伴喊道：“已經晚了！必須在五分鐘之內趕到！你不想站在後排吧？！”

“可是……為什麼一定是這條路？人太多了！”

“這條路最近！快走！”馬車剛一駛過，他又拔足飛奔。同伴又被潮水般的人群吞沒，他也渾然不知。他只是徑直跑過一座橋，又轉過兩個街角，才抵達目的地——塞倫西亞城西門前的大道。

城門前早已聚集了成百上千人。人們分列在街道兩邊，向城門張望著，等候它開啟。凱旋的塞倫西亞軍人們，預定將在七點整入城。到時候，人們會為這些英雄，獻上最崇高的敬意。

奧雷里奧沿著街邊奔跑，一個稚嫩的童聲，傳入他耳中：“你太慢了！”他轉身鑽進佇列裡，又低頭俯視著身旁的小女孩。那女孩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卻穿得像個貴婦人：身著一條粉色的錦緞長裙，從領口到下襬，滿是蝴蝶結和蕾絲等裝飾；頭上蒙著米黃色的披巾，幾乎完全遮住她的酒紅色捲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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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里奧笑著回應：“抱歉，出來得太晚了。”

“這些人太粗魯了，擠來擠去的。這個位置都要佔不住了！怎麼就你一個？瓦倫蒂諾在哪？”

“病了，來不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他。”

“嗯，我會去。還有……那個人呢？”

“走得太慢，落在後面了。”

“不等他了。”小女孩皺著眉頭說道，“新鞋有點不合腳，硌得好痛。怎麼還不開始？”

“再堅持一會，很快就……已經來了！”

隨著一聲號響，沉重的城門緩緩升起，軍隊也開始入城。走在隊首的，是此次戰役的指揮官，恩佐·科爾內將軍。這位年僅三十五歲的年輕將領，不久之前還因為資歷飽受質疑。但他頂住了多方的壓力，奇跡般地將數十倍於己方的敵人擊退。

將軍乘著駿馬，剛跨入城門，就被震天的歡呼包圍。將軍走到哪裡，哪裡就有孩子衝出來，為他獻上花環。甚至有幾個較為年幼的，因為沒來及把花環遞過去，在歡呼的人群前放聲大哭。

每次塞倫西亞的軍隊得勝歸來，人們都會像這樣，給予士兵們最熱烈的歡迎，目送他們穿過街道。此次擊潰威斯特瑞克等三國的聯軍，保全了共和國的每一吋土地，這些將士更該得到如此禮遇。

將軍先後收到十條花環，此外有許多士兵也接過了花環，卻始終無人將它們佩在頸上。他們只是低頭不語，面色凝重。氣氛與往常有些不同，有人意識到了這點，歡呼聲因此減弱。佇列緩慢前進，怪異的氛圍也隨之蔓延。

奧雷里奧踮著腳尖，向佇列中靠前的部分張望，在其中搜尋某個身影，卻最終一無所獲。見將軍就要從自己面前經過，他大膽地向前跨出兩步，攔在將軍的馬前。將軍急忙勒馬，整支隊伍也停下。之後，迎接的隊伍，也陷入死寂。

不等奧雷里奧詢問，將軍已從馬上跳下。他低頭上前，輕拍少年的肩膀，說句“抱歉”後，又翻身上馬。他催馬向前，逃似地避開人群。士兵們也加快腳步，一言不發地離去。

奧雷里奧的眼前陣陣發黑。他呆立在原地，像座石雕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學院的。當夜，他倚在床上，凝視著在蠟燭上抽動的火焰。橙紅色的光芒，映在他眼中。老師一月前的囑託，又次在耳邊響起：“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們兩個，在我不在的時候，練習也不能荒廢了。我回來時會檢查的！”

他閉上眼睛，左手拇指和食指一攆，蠟燭上的火苗隨之熄滅。

“一個月的等待，卻是這種結果。”

“三年的等待，卻是這種結果。”十五歲的奧雷里奧，接過四角形的黑色冠冕。他在眾人的注視下，將它戴在頭上。這頂毛呢製成的帽子，代表學院的教授身份。它絕對稱不上沉重，卻幾乎將他的脊背壓垮。“我如何擔得起……作為一名後繼者？”四周的掌聲如雷鳴般響亮，也令腦內他陣陣眩暈。“我該如何傳承下去？”

“十年的等待，卻是這種結果。”

十年的時光匆匆而過，正如他面前流動不息的河水。

第二紀元886年6月6日，塞倫西亞的軍中，這位黑髮的年輕法師。他站在鄰國威斯特瑞克境內，奔流不息的蓋爾河邊，俯視著被餘暉染成橙紅色的河水。十年前的今天，塞倫西亞城中所發生的一切，在眼前浮現。

“十年，我都沒有荒廢過。”

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四周幾乎一片漆黑，就和未燃起蠟燭的房間裡一樣。

“芬恩二世，肆意挑起戰爭的元兇……”奧雷里奧左手緊握成拳，指節“咔咔”作響，“如今施行暴政激起叛亂，純熟自作自受！可我們竟然還援助他？”

“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