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衰亡將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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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亡靈,亡靈。福音教團的抵抗者們近乎在完成以一敵百的壯舉,但敵人可供消耗的僕役數量比至少在兩百比一以上,摻雜其中的高階精銳更是造成了致命威脅。不死軍官,巨型骷髏,縫合憎惡,屍構巨犬,骨爪,高等屍巫,死亡騎士,懼慄武士,攜疫自爆人偶,骸骨亞龍。即便對於強者來說,他們的體力與精神也不是無限的。

又有一名中毒者抽搐著倒下,大片大片的紅斑爬滿了臉頰與脖頸,鄰近的牧師急忙施術救治。沒人看到“不潔者”阿克西亞是怎麼發動進攻的,除了分出少許毒瘴用以消耗六名主力,卑鄙的半蛇人每一次挑選的都是戰力不上不下的受害者,既不會強到足以抵抗反制她的魔法,又不會弱到不值得成為目標。中毒者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又給同伴們出了一個兩難的選擇題——究竟是否要浪費寶貴的神術與精力在幾乎沒有挽回價值的廢物身上?

敵方高階傀儡的數量在迅速降低,防御者方面同樣傷亡慘重。紅袍祭司長的“圓盤”殺敵無數,亡靈魔導師則用連環爆裂的劇毒火十字還以顏色,屍爆產生的毒氣與惡臭著實要命。感覺時機已到——也許是確認大主教閣下真的不會出現了,也許是覺得消耗戰已經達到預期目的,薩瑞斯·末日禱言朝那名躍躍欲試的死墓戰士點點頭,高大而窈窕的黑甲亡靈幾步就衝到眾人面前,一照面就將一名高階聖武士自上而下劈成兩半!

與此同時,通靈主宰的第五名精英傀儡正在成形,無數骸骨受到某種未知力量的牽引,朝半空中匯聚,逐漸拼湊成一具平平無奇的人形骷髏——如果一具骷髏能有屍墳魔那麼大,並且還有數不清的屍骨自它的肋間散落跌下的話。

巨骸骨是一種大災年後,無數死於饑荒的屍骸匯聚起來形成的超自然巨人。這些由無數餓殍驅動的死物仍然保有它們永無止境的飢餓。巨骸骨依靠野蠻的本能搜尋和吞噬它們能追獵到的一切活物,一刻不停地尋找著足夠能填飽自己記憶之中無窮空腹的資源。

在這怪物還未完全成形之際,被它的“大饑饉”光環所籠罩的眾人就感受到一股極度強烈的飢餓,這種突如其來的飢餓感讓人全身乏力、疲憊不堪,近乎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這種超自然的飢餓感甚至很難以神術進行驅除,是極少數能讓豪華陣容牧師團無用武之地的光環效果。

眼看鏽跡斑斑的鈍刀連人帶武器撕裂第三名受害者,“純潔者”艾伯特不得不暫且放棄誘敵戰術,與高出自己整整兩頭的死墓戰士硬碰硬,阻止它繼續摧毀己方的七級戰力。才硬接對方幾記重劈,他就感覺自己全身的血快要從眼角噴出來——對面最心愛的這名傀儡力量強得不正常,果然跟其他的棄子不是一個檔次的!

一直對整個戰場袖手旁觀的骨龍在通靈主宰的驅使下直起身體,高高昂起龐大的頭顱,如巨鯨吸水般的隆隆聲連綿不絕,純澈如水的白色負能量火焰在它的大嘴中匯聚,即將不計傷亡的越過“自己人”的序列,在教會眾人的頭頂點燃禮花。

已是強弩之末的符印師不顧自身損耗,一邊咳血、一邊竭盡全力施術,力圖儘可能為其他人抵擋即將到來的致命吐息,至於這身老骨頭自己的安危,早就被副裁決官置之度外。

現出疲憊之色的卡茜·嘉法嘆息一聲,“凡間行者”狀態即將結束,她所能做的也就是把最後的力量化作金色的雨點分散出去,讓沐浴其中的同伴們能夠多一些自保之力,至於之後怎麼辦,不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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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大主教維多利亞睜開雙眼時,最先感受到的是淡淡的惱怒,混合著功虧一簣的沮喪與被迫起床時的氣惱。

對於神祇的信徒而言,感受至高無上神祇的思想,嘗試與其進行面對面的溝通是一件多麼困難、多麼艱辛、一旦成功又是多麼得之不易與珍貴的體驗,就差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她就能親耳聆聽尊神提雅的啟示,她就能……

沒有親自這麼做過的人,無法想象這“差一點”產生的巨大落差感,以至於就連維多利亞閣下這麼一個好脾氣的人,居然在最初的一秒鐘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想要質問報信的侍者。難道我沒有說過這個祈福儀式要求的是絕對的安靜與專注,難道我沒有說過除非發生重大緊急情況外不要來打擾我嗎?

但理智與邏輯在第二秒內佔據了上風。艾伯特和卡茜他們都是成熟穩重的人,不會做出沒有意義的事情,如果他們決定要中斷儀式,那必然是出現了所謂的“重大緊急情況”。並且,吵醒她的人也不是那位局促不安的信使,身心都沉浸在所信神靈領域的虔誠者,絕不是旁人的拍打、呼喊便可令其脫離的。驚醒大主教的是某種強大的波動,某種更黑暗、更邪惡的事物,並且就出現在靈魂的載體附近……

第三秒過半之際,斑斕的神術光環自堅守的教眾頭頂閃現,一席華美的聖潔白袍憑空現身,金色的陽光透過烏雲照射而下,讓從頭巾下顯露出的幾縷金髮愈發的光輝。她面容寧靜,美麗中透露著無與倫比的純淨與聖潔,如夜深邃的雙眼此時被金色的光輝填滿,六張純澈的光翼伸展而開。突然出現的人形輕輕吟唱起祈禱詞-那是一曲安魂曲,由這般優雅婉轉的聲音唱出,在莊重中透露著淡淡的悲傷。

發出不甘的呼喊,即將召喚完成的“巨骸骨”在最後一刻被強行中斷法術架構,重歸滿地無用的死者屍骸。蓄勢待發的骨龍吐息被硬生生截斷在喉嚨裡,有如強行嚥下一枚燃燒彈,零星溢位的白色火點把幾名不幸的衛士燒成了空殼。

輕柔的安魂曲聲音並不響亮,但整個戰場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伴隨著無害的歌曲陷入尾聲,原本耀武揚威的亡靈大軍在迅速瓦解、崩潰,或是由突然燃起的金色火焰焚為灰燼,或是突然失去了全部動力,化作失去生命的骸骨零件跌落在地。

眾人苦戰良久的數萬死靈部隊,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被一曲安魂輓歌悉數消滅。不僅如此,所有在戰鬥中受傷的傷病患——包括重傷垂死、感染瘟疫末期的無可挽回之人,他們的傷勢也在迅速痊癒,斷肢再生、內臟復原、血液再造、瘴毒祛除,除了已經死透的陣亡人員,所有倖存者可以說都回覆了最佳狀態,就連原本透支生命力施展神術的老符印師,他的外貌都回覆了原樣——甚至變得更年輕了一些。一時間歡呼聲四起,氣勢洶洶的骷髏軍勢不斷潰散,“不潔者”阿克西亞的臉黑了下來,就連原本趾高氣揚的銀髮通靈主宰,此時也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見鬼,怎麼會這樣。”薩瑞斯·末日禱言咒罵道,“說好的兩名八級廢物變成六名,也就算了,但是出現這種情況……”她已經萌生了逃跑的打算。

半蛇人腐疫之主也覺得情況不妙,但她還是多觀察了一會,她首先看向離主戰場最近的“狩刃者”林賽克,發現這名眼光毒辣的劍術師一點驚慌的反應都沒有,雖然那女人一直帶著哭泣面具看不見表情,但從她的站位和動作也能看出,這人完全沒把對面突然高漲的士氣當一回事。

接著阿克西亞把目光轉向死墓戰士艾琳,薩瑞斯最強的僕從,發現她並沒有在突如其來的“神降”中直接損毀,於是內心稍安。接著她更仔細的審視戰場,力求從大片大片灼眼的金色光芒中看到更多的細節……然後“不潔者”發出不屑一顧的冷笑。

看到通靈主宰還是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綠袍半蛇人拍了拍她的背:“外強中乾罷了,那賤人在虛張聲勢呢。讓沃卡哈姆動手,集結殘餘的部隊,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

在大部分人都熱淚盈眶歡呼之際,艾伯特本來也應該加入他們,直到他注意到了幾秒前還在與自己纏鬥的背旗亡靈。如果維多利亞大人真的藉由至高之神的神眷完成聖降,那區區八級高位水準的汙穢不死生物即便沒有當場灰飛煙滅,也應該受到極為嚴重的傷害,至少實力應該遭受大幅削弱……

沒有,沒有,沒有。那生物雖然有些茫然的垂下了武器,但是它既沒有直接化作飛灰或者倒下,也看不出來任何極度痛苦或者受創的跡象,並且它周身的恐怖氣勢沒有絲毫減弱。

視線再掃過“噩夢殲滅者”卡茜·嘉法,她臉上雖然帶著“劫後餘生”的笑容,但以艾伯特的察言觀色能力都能看出她的眼神絲毫沒有笑意,與之相對的,黑紅甲的女武士林賽克就站在興奮的人群對面,反而給人一種竊笑的感覺。

想明其中的關鍵後,純潔者心中一痛。與神祇深度溝通的重要儀式果然不是可以隨隨便便中斷的,維多利亞大主教還是在這個過程中受了傷,短期實力不但沒有增長反而下降了,剛才聲勢浩大的一幕已是盡了全力,力圖透過先聲奪人的效果嚇退敵人。燃燒的神力火焰是有礙邪惡生物視野的,但等到煙霧散盡,敵人發現所謂的“悉數消滅”不過是淘汰了所有的低階炮灰,中階往上的僕從們就連削弱效果都不明顯的話……

大主教閣下把敵軍的數量自兩萬削減到千餘名,但雙方的戰力差距不僅沒有縮小反而拉大了。剔除掉無用的炮灰,敵方剩下的亡靈士兵全部是“復生軍”精銳,己方的陣容則由近百人縮減到不足一半。

雖然高階戰力多數存活了下來,但是之前局面能夠僵持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敵方忌憚己方的九環大神眷者實力,沒有全力展開攻擊。現在它們只要發現己方的最強者已然接近失能,行動必然肆無忌憚,那名背旗死墓戰士就是一個血的證明——它在戰局最末才加入戰鬥,差點就直接壓垮了勝負的天平。如果戰事重起,而通靈主宰直接把它投入戰場……那還能支撐這麼久嗎?

沒有絲毫規避動作,完美的目標。沃卡哈姆的嘴角越咧越上,露出剃刀般的尖銳牙齒。她的左手是正常人類的大小,右手的長度——不管是手臂還是手指,都至少是左手的兩倍,如此畸形的手臂,此時變得更加不似人形。骨骼的折斷聲、肌肉的撕裂聲、血管的爆裂聲,以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箭頭”的創造聲。

本就詭異的長臂像是被頑皮小孩亂折一起的樹枝七歪八扭,斷成幾節的骨骼隨意指向不同的方向,隨著皮肉下埋藏的某物不斷沿前方推進,由血肉與骨骼鑄造成的巨箭緩緩的自右手掌心的血盆大口中向外推進。

“六,五,四……”沃卡哈姆雖然是一名導師,但是她甚至沒辦法召喚出一名最普通的骷髏,她對瘟疫魔法與靈魂學識也一竅不通,她甚至連簡單的傳送魔法都用不好。

她只會一招,把自己畸形的手臂當作一張血肉重弩射擊,但絕大部分情況下這一招就相當足夠。

她記得奉命襲殺樞機主教的那一次,那個胖胖的老頭還覺得沒有人能突破自己“堪稱無敵”的結界防禦,哈哈。

三,二,一。

如同天神般威風凜凜的六翼白袍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急速向下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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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會是個陷阱嗎?”躲在樹木植被後的金髮沼澤人問。

“不知道。”我說,這是實話。發現城市公告牌上的“W約見K在……碰面”——也就是無舌者公會首領與我約定的見面暗號後,關於要不要赴這個約大家很是糾結了一會。

想要打聽瞭解邪神教的線索,沒有專人引路根本無從下手,而其他情報市場或者黑市販子要麼對這個伊蘭雅境內正在崛起的邪教知之甚少,給出的資訊語焉不詳,要麼欺負我們面生,給出獅子大開口的報價——同時伊莎貝拉的“薩法瑪莎第六感知”還在禮貌地提醒我們,這些人不懷好意,那交易只能不了了之。

無舌者的收集情報能力大家倒是有目共睹,但正值兩國交戰時節,與他們打交道也未必安全到哪裡去。公會的一個分部頭目是我的朋友,不代表整個盜賊公會都是我的盟友。更何況就連無舌者公會的會長自己都承認,即便無舌者與陰影議會關係不睦,但一旦議會下達明確命令,他們也沒有拒絕的能力。

尤其是當初在鼴鼠鎮分別後(59-60章),會長給我們的密語是用來單線聯絡他們的,應該由我們在公告牌上寫下“K約見W”(很明顯這個K指我,卡拉維;W不知是在指無舌者公會還是會長的名字),而不是他們來找我們。

一旦暗語反過來,整件事就透露著古怪的意味。在地頭蛇的地盤上寫字約定時間地點,肯定比指望行蹤飄忽不定的旅行者看到某塊告示牌要來得靠譜。他們又不知道我們的行程,憑什麼肯定我們能剛好到某處獲取特定的資訊?就算無舌者公會神通廣大,在所有活動區域內都寫上相同的字句,他們又是怎麼未卜先知,肯定約談物件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規定的地點呢?

“照這樣說,如果議會的探子得知了這條密語,她們也有可能反過來利用暗號來誘捕我們。”灰毛姜姜的狼耳朵神氣地轉來轉去,對自己的推理能力表現出十足的自豪:“咱們不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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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又應該上哪去找有關邪神教的情報呢?”伊莎貝拉愁眉不展說道,眼前的見面地址著實是個設伏的好去處——地勢低窪,傍山環林,出入口只有一條極陡的小徑,山坡距停屍房的距離剛好夠埋伏的施法者或是遠端射手盡情傾瀉技能,煙霧繚繞的陰森樹林足足能藏進半個連的潛行者而不讓外人察覺,讓死靈法師倍感親切的停屍小屋與滿地墳包此時也透露出讓人不安的意味。“如果他們真的只是想要交易情報,咱們不就錯過一個最好的機會了嗎?”

“站在這裡一直傻看也不會變得更安全。”黑髮小家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把脖頸和指關節扭得扭得噼啪作響:“我去前面開路。”

“還是讓我打頭吧。”我輕輕攔住躍躍欲試的小亡靈,“如果真的是陷阱,第一輪集火讓我來吸收,畢竟蒼白之主的防禦力要強一點,而且巡道使還送了我這件法袍。”這身看似粗陋的灰白法袍,對魔法的與物理傷害的吸收能力比盜賊團死騎的冥界寒鐵還要驚人,你就知道製作者的手藝有多誇張了——用幾片快要報廢的破布做出了媲美附魔板甲防禦力的布甲。

“從戰術的角度來看,落單的一人將要直面可能偷襲者的全部火力,這樣太不合理了!”金髮沼澤人嚷道,“而且在這個距離上我們沒辦法立刻提供支援,卡拉維先生很可能會在隊伍匯合之前就被做掉或者作為人質,還是分成兩人一組更為合理。一組去踩破陷阱,有搭檔配合能堅持更久的時間。另一組作為後備支援,給敵人出其不意的一擊。我推薦我自己和姜姜作為前鋒。”

思路不錯,但是你忘了一點——無舌者留下的口信是“W約見K”,他們必須得見到我本人才行,上次在無舌者公會的時候賽拉已經和我是一起的了,所以帶著她更能迷惑潛在的敵人。你們兩個躲在上面伺機行事,打對面一個措手不及。

黑髮女孩對這個提議表示讚許,熟練地把一根尖錐塞進自己的袖子裡以備不時之需,伊莎貝拉有些沮喪,但還是點點頭認可了這個方案。正當我們準備動身之際,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突然插嘴:“想法是對的,但推演未來時你們都把可能的對手實力放在自己的相同水平線上,沒有考慮過一點——在那屋子裡躲著能瞬間放倒你們的強悍角色,因此在逃跑預案的應對上明顯不足。”

幼年辛達厄姆差點跳起來,黑髮小亡靈警惕的握住斧子,最驚訝的人是金髮沼澤人,因為那聲音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很快大家就找到了罪魁禍首,赫然是她別在腰間上的、比起說是“火炬”更像是施虐工具的冰柱樣物體,那刻板的生冷腔調由鼓動的深藍色魂火發出:

“要想保持最高的生還率,我建議兩名死靈法師結伴下去,兩名戰士一隊在此等待,於目前位置設定錨點。一旦情況不妙下面的人透過鬼靈置換回到原位,如果敵人不是太強,你們也能透過靈魂契約的效果把搭檔召喚過去,戰術層面達到進退自如,證畢。”

“修德蘭人特別擅長傳送魔法,如果真的有大人物在,你憑什麼覺得我們能在次元錨或者空間鎖的封禁效果下傳送離開?”我提出疑問,藍色火炬立刻作答:“鬼靈法術是死靈學的特殊分支,靈魂契約的召喚效果與一般傳送魔法工作原理不同,兩者面對純傳送系的封鎖穿透效果更好,證畢。”

伊莎貝拉客氣的對火炬表達了謝意,並試圖詢問對話者的名字,結果遭受了無視。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她只好重新詢問如何設定所謂的“鬼靈錨點”,因為她對於這個分支的魔法還不是特別瞭解,這一次寒冰火炬的回覆倒是很快,由於伊莎貝拉之前就學習過類似效果的“鬼靈影步”,因此在藍色魂火的循循善誘下,掌握新魔法倒是沒花太長時間。

為了避免見面就陷入失能狀態,會說話的火炬建議金髮沼澤人使用一種自動觸發的方式施法,即設定一個較短時間,一旦時限到達沒有得到“取消指令”就自動將施術者傳送回初始地點。同時,作為一名還沒摸著鬼靈系魔法皮毛的文盲,如果我希望在法術效果完成後與施術者一同返回,需要與施術者本身保持身體接觸,所以我不得不默許金髮沼澤人抓住我的右手腕(左手骨爪要充當近戰武器,最好空出來)。不出意料,我無奈地看到賽拉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又落實了跟沼澤人“調情”的罪名,伊莎貝拉自己反倒是一臉莫名其妙。

不過實話說,比起頭痛之後要如何安撫小家夥的無名怒火,我反倒是比較擔心自己和金髮小矮子到底能不能活著走出停屍房。即便薩法瑪莎巡道使信誓旦旦保證,太強的敵人無法注意到金髮沼澤人和她的隊友,蒸汽懷錶的占卜也給出了積極的預測,但我對這次會面有很不好的直覺。如芒在背的戰慄感,預示著與我們會面的很可能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因此當看到某張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時,產生的落差感讓人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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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還真是出乎意料。

我掃過局促不安的藍色蜥蜴人臉龐,接待者不是丁格雷——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在每一處無舌者據點都能看見那顆的錚亮光頭,那我可能還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某種可以無限分裂的變形怪什麼的了。從那惡趣味的問候語和斷舌徽記,它應該確實是盜賊公會的成員之一。

但它邀請我“屈尊一見的客人”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事實上,某位粉色泡泡捲髮、衣著華麗的小個子女人從現身伊始,雙腿膝蓋就一直在不自在的磳來蹭去,臉上的假笑四成惶恐,四成尷尬,兩成諂媚。

諂媚……呵,我快想不起來上一次別人試圖拍我馬屁是什麼時候了,不過這樣也好,過度吹捧與曲意奉承就像外表光鮮的有毒蘑菇,看看還行,真的吃下去簡直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眼見上一次見面還趾高氣揚的讀心者女人賣力細數自己的愚蠢和罪過,用力稱讚我的“偉大事蹟”,我不得不在她搜腸刮肚尋找溢美之詞打斷她的胡言亂語:“我們熟到可以這樣閒聊嗎?”

“啊,這個,死靈師大人真是,呵呵,上次冒昧實在是我太失禮了,特此準備了這些小禮物,聊表歉意,聊表歉意……”

這對話越來越匪夷所思了,伊莎貝拉朝我點點頭,表示粉發女人並未表露出惡意,至少現在沒有。指使無舌者安排這一次的會面好像真的只是來賠禮道歉的。

你們覺得,像赫斯這種德性的修德蘭讀心者,在沒有外力作用下,會像這樣“幡然悔悟”的機率有多大?

我覺得大概不到百分之零點一。那麼可能造成這種效果的“外力”又會是什麼呢?

“不如這樣,你直接告訴我們,站在你背後的傢伙想要些什麼,我們也直接給你答覆,如何?別在這裡浪費雙方的時間了。”眼見某人又要繼續把尷尬的話題持續下去,我只能主動把事情挑明。

讀心者赫斯尷尬一笑,“不愧是死靈師大人您,是這樣的,有一位真正的大人物安排了這次會面。”提到那位“大人物”,她的舌頭直打卷,身體戰戰兢兢,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來:“她似乎對您們的經歷……有些感興趣,她說了,如果您們有詳談的意圖,就,就……”

“就怎麼?”伊莎貝拉好奇的問道,口齒伶俐的修德蘭人卻在這麼一個簡單的詞上卡了殼,翻來覆去就是沒辦法把一句話說完,眼見她雙眼翻白,整個人如同遭受無形巨力牽引,提線木偶般飛起,於半空中抽搐不止,晦暗的黑色光線自她大張的嘴與純白的眼瞳中放射而出,把粉發修德蘭人的整張臉映照得像是舞會廳的幻景水晶一樣。

無數細小、無形的卷鬚在我的前額處輕柔掃過,在即將進行更深層次的“接觸”前主動退了回去,伊莎貝拉不太舒服的“啊”了一聲,證明她有類似的感受。

讀心者的思維探針。儘管對方的第一次嘗試看似無功而返,我還是謹慎的施展了一個心智護盾作為保護,並儘量將淺層思維集中在無關緊要的雜事上。

晦暗的光線極速扭曲、偏轉、散射、交匯,最終凝聚一位黑發黑甲、臉帶鹿首面具的怪人。新出現的傢伙雖然只是缺乏實體、惟妙惟俏的投影,但一登場給人以強烈的不安意味,光是直視其存在就帶來劇烈的痛楚,當深邃如夜空的目光掃過這邊時,我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嘭嘭嘭狂跳不止。

我的思維認知與理智並未覺得畏懼,身體卻自發地感到恐懼?有意思,這種情況還真少見……

這位想必就是修德蘭人口中的“大人物”了。眼前局勢不明,誰也無從得知後續會如何發展,我只能屏息以待,靜候其先行表態。

帶著鹿首面具的“女人”(按照修德蘭陰影議會的等級制度,這人應該是名高階日蝕之女,不過我也不好肯定)也注意到了訪客,藏於詭異面具後的雙眸在仔細地審視我方兩人。完全感知不到對方意圖與情緒,沒有殺氣,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你的移位魔法還有在維持嗎?做好跑路打算。”我傳訊給捏著我手腕的金髮死靈師,誰知伊莎貝拉小姐不知道是腦子抽了哪根筋,還是之前從來沒有看見過投影類法術好奇心作祟。只見她眨眨眼,目光自潰散狀態收束,然後認認真真問道:“這個環節怎麼收費?”儼然把修德蘭人的高等官員當成了變戲法的藝人。

漂浮在空中的鹿首女人歪了歪腦袋,我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調動骨化皮膚天賦,將負能量集中在表皮層與左手不死嫁接上,做好應對敵人顯能突襲的準備。

“對了,我想起來了,她是‘長釘’維奧萊特,陰影議會的高等執法官隊長,據說這個人走到哪,修德蘭的大軍就跟到哪,卡拉維先生,小心點哦。”剛剛完成一次嘲諷動作的金髮沼澤人毫無自覺,居然還煞有介事的提醒我“小心”,最後又恍然大悟補上一句:“哦你剛才在跟我說話啊,我分了下神……還在我身上呢!我每次往後撥二十秒的計時器讓它不觸發!”

怪不得經常有人說沼澤人是“混沌思維”。

沒等我想清楚該怎麼回覆這個脫線的傢伙,一個陌生的聲音就突兀的出現在傳訊頻道中:(你們知道我聽得到你們在說話,對吧?)

隨後是一陣無言的寂靜。

*********

最終,還是修德蘭人決定主動打破沉默,依然是剛才的那個聲音:“那還是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半空中的投影人體微微躬身朝我們致意,我生硬地回了一禮。“鄙人維奧萊特,第四議員的直屬下級,修德蘭高等執法官隊長,皇家驗屍官,以及目前駐伊蘭雅的最高情報主管。”

“很榮幸認識你,驗屍官大人。不過像你這樣的大人物屈尊來到這種小地方……有何貴幹?”

很奇怪,毫無變化的猙獰面具居然給人以感覺“露出”一絲笑意,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今日之所以叨擾,專程為解決一些不愉快的小誤會。”

她朝完全被某種心智魔法掌控,神志不清的粉發女人點點頭,“一場不幸的巧合,遠不至於上升至生死相搏層面,本可化干戈為玉帛。卻在蠢材的錯上加錯與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下愈演愈烈,這對於雙方而言都是無謂的損失。”

外號“長釘”的修德蘭執法官重新轉向我們,“死靈師閣下,薩法瑪莎貴客。”她用詞輕柔而禮貌:“如果你們允許,請讓我對目前於議會和這位死靈師先生間,發生的一系列不快做出解釋。”

敵方的謙和態度大大出乎我的想象,以面前這人的身份和實力,對於數次干擾議會行事的小卒,展現出的和善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讓人不由得越來越懷疑起她的意圖:“願聞其詳。”

“發生在巨石城和呼嘯原野的小小衝突,死靈師先生完全不具備任何過錯。”戴著鹿首面具的女人說,“其中甚至不涉及兩國交戰的立場對立,這位閣下進行戰鬥只是出於自保而已,從來沒有哪國的法律規定,公民在遭受致命人生威脅時都無權反擊,於情於理,這都是無可指摘的行為。大使赫熱朗米婭是個魯莽而短視的人,她既不具備全域性戰略眼光,又無法做到換位思考的寬容。因此一時腦熱,把微不足道的小小誤會擴大化,不幸的錯誤決策,呵!”

“有趣的說法。”我淡淡回答,沒有指出對方看似完美的脫罪辭令中最大的漏洞:如果修德蘭人對我的行為真的毫無芥蒂、抱有尊敬,以眼前這人情報之靈通,那之後與血月衰亡勾結的襲擊行為根本不會出現。

對方顯然也沒打算在這一點上多做辯白:“但錯誤決策也比小人要強。譬如某位學不到教訓,一有風吹草動就忙於煽風點火的盜賊。她對你們說了些什麼,我能猜到,但是閣下是否知道,所謂“與統治者關係惡劣”的無舌者,每年從議會方面拿到的財政補貼是多少?如果我們真的厭惡、甚至仇視他們,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存在下去?你也看到了,只要稍一施壓,號稱要與我們作對的無舌者,馬上就乖乖把你們交了出來,你覺得以他們作為盟友能有多牢靠?

閣下,儘管現在正值兩國全面戰爭,我也可以這麼說:戰爭不是出於私人恩怨,尤其是對議會——和閣下來說,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仇恨。閣下是一名死靈法師,相信你也能體會到所謂的‘正派’對閣下的蔑視與憎惡,對於侍神者的惡劣秉性,我們一樣感同身受。”

“你想表達的主題讓我越來越糊塗了。”

黑色鎖甲的驗屍官將右手置於胸前:“很簡單,死靈師閣下,薩法瑪莎貴客,議會與你們沒有世仇、沒有立場衝突、也沒有利益衝突,正相反,我們有著相同的可恨敵人。當然,作為一名伊蘭雅人——高尚的愛國情操,令人欽佩——我理解在加入議會的陣營方面,閣下可能有所顧慮,薩法瑪莎也一向不願意介入國家層面的戰爭,但沒關係,我來這裡,並不是強求各位為議會效力的。

今日,最重要的是表達一個善意的訊號——至少對於“王公”維卡扎洛閣下和團結在她身邊的堅定盟友來說,我們的部下與戰士們,絕不會主動選擇諸位作為攻擊物件,如果可能的話,他們還會儘量避開各位貴客的隊伍。不過,遺憾的是,議會內部同樣存在著一部分不和諧的聲音,第五議員和她麾下的幻術師,一向將女公爵大人的命令置若罔聞,遇到這部分派系的修德蘭軍隊——尤其是朝臣幻夢的南部集團軍,一定要小心,他們不是通情達理的型別。”

伊莎貝拉張了張嘴,我猜到她想質問些什麼——關於陰影議會支援薩法瑪莎叛黨的事情,尤其是該死的血月衰亡,但是察言觀色能力更強的修德蘭人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哦,對了,最後一點,我聽說你們在打聽邪神教的事情?”

她“似笑非笑”的敲了敲臉上的鐵面具,“那就由我來代替無舌者的膽小鬼們介紹吧。邪神教是在血月衰亡與伊蘭雅教會叛徒的直接授意下成立的,議會也對此給予了部分資助。我對他們的組織結構和教派思想之類的東西知之甚少,但是……”一張密密麻麻,全部由光點構成的,類似放大的星象圖的東西由“長釘”的投影給再度投影出來,金髮沼澤人提問的精力瞬間被手忙腳亂的速記全部佔據,在我仔細觀察之際,赫然發現叫做維奧萊特的女人給出的影象,居然是邪神教的據點在伊蘭雅境內的分佈!

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這傢伙為什麼要這樣做?

忙於強記的小伊莎貝拉再難開口,而沒等我將這個問題問出去,鹿首面具的讀心者再度未卜先知:“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把這種機密情報拱手相送?”

她的眼睛裡燃燒著怒火:“因為從一開始,“王公”就堅決反對扶持傀儡教派的計劃,我們也一樣!如果墮落到要藉助教派的力量,那還有什麼底線是不能越過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近乎是一閃而逝:“但是魅影公主拉菲亞堅持,該死的幻術師……王公一直懷疑她們到底想要藉助這個新興教派達成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許你能幫我們弄清楚。”

最後她的眼睛落到作為投影載體的粉發讀心者身上,像是才想起這一碼事,毫不介意的說道“對了,如果赫斯這個蠢貨確實惹得你不爽的話,那就把她解決掉吧。”隨後黑色的讀心者頭目切斷了通訊,黑色投影與那張分佈圖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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