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萬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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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第三拳轟在羊首怪物的顴骨,伊莎貝拉就已經轉過頭不忍再看,黑髮的辛達厄姆卻嘖嘖稱奇:“他有點小聰明。”來自薩法瑪莎的囚徒評價道:“他在故意激怒她,當然,方式上可能有些欠妥,但大體上思路沒錯。至少他有去想你給的提示是什麼意思,如果他運氣足夠好的話,沒準真的能成呢——前提是他能捱得過那下,他能捱得過嗎?”

忍無可忍的金髮幼崽終於爆發了:“如果您和我繼續坐在這裡幹看著,當然不能!所以我才要問您這盞燈籠的弱點在哪!而您卻一直在用這種輕描淡寫的廢話在敷衍我!現在,我要離開這裡到外面去碰碰運氣看看能做什麼,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繼續坐在這裡欣賞阿納斯塔是怎麼把我的朋友們、也就是奮不顧身拯救我們的人打成碎片,然後評價他們的死法是否足夠美觀!”

“外面都是那些被折磨到發瘋的遊蕩怨靈。”狼耳女人不以為意:“出去又能做到什麼呢?不是每只崽子在哭著找媽媽的時候,都能幸運的被一個庇護所砸在頭上。”

受訓中的女死靈法師被氣得差點流下眼淚,自打被送到薩法瑪莎,就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麼刻薄的話。“至少我會試著做點什麼,而不是就這樣袖手旁觀。”她憤憤的說,轉身就走,在阿姨們和姨媽們交談中備受褒獎與惋惜的摩耶瑞法姐現在顯得一點也不親切了。

“你真的覺得一個本來就靈魂半殘的七環蒼白之主,光是靠著雙生一體的親族靈魂,就能抵抗阿納斯塔的靈魂剝離,還能絕境反殺?”

“那與你無關。”接連遭遇連諷帶刺,好脾氣的伊莎貝拉也語氣變冷了,甚至不想回頭再看到“摩耶瑞法姐”的臉,狼耳女人卻極不識趣的湊過來擋在她的身前:“這怎麼和我無關呢?我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你的計劃有效,對我也是件好事,反之亦然。畢竟,這句話是你說的,麻煩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阿納斯塔在對我使用靈魂剝離的時候,我發現她體內的魔力與活力充沛到難以想象的程度,與之相對、魂燈內怨魂的紊亂也達到一個峰值,因此正面擊破殺死萬魂使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唯一可能的方案就是從靈魂處著手。

阿納斯塔最喜歡對戰鬥中給她帶來挫折感的目標使用靈魂剝離,這個八環法術的施法要求施術者必須全神貫注,而卡拉維先生體內有兩個靈魂,在她專注以其中之一時,另一個就有機會給她意料之外的反擊,而我從內部裡應外合,在阿納斯塔陷入施法僵直的瞬間給魂燈造成最大傷害,引導暴走的怨靈從內部突破激發攝魂術反噬,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滿意了嗎?”金髮沼澤人強忍心中不耐,簡略的快速解釋道。

“你自己剛剛經歷過一次簡略的靈魂剝離,你還記得那是什麼感覺嗎?”黑髮辛達厄姆步步緊逼:“為了配合你的計劃,那個倒黴的蒼白之主必須最大限度激怒阿納斯塔,引誘她故意加長靈魂剝離的時間以提供最長的僵直期,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阿納斯塔會把他的靈魂一寸一寸撕成碎片,就算他最終從這個過程中活下來、也沒有因此徹底發瘋,對他靈魂的創傷與後遺症也將是永久性的。

而沒有缺乏內部的輔助配合,你覺得他僅靠自己就能擊敗阿納斯塔的機率有多高?阿納斯塔比起阿克西亞和若拉戴爾,確實是綜合實力最弱、最不穩定的那個,她體內攝魂術的隱患也大到放著不管都有可能自我毀滅的地步,但肯定能撐到把你們幾個剛晉高階的半吊子通通幹掉。

如果接下來‘姜姜、賽拉小姐、卡拉維先生’真的死了,害死她們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因為就算我不來妨礙你,你也沒辦法短時間在一個囚禁著上萬人生魂的恐怖場所內開啟一個缺口,你沒辦法裡應外合,只是讓那個伊蘭雅人白白受折磨。因為你最後對隊友說的一句話是‘你是我們的最後希望’,而不是‘快跑’。”

金髮沼澤人愣住了。

年齡較長的薩法瑪莎人諷刺地笑笑:“你能看到真理,所以你也能意識到即便計劃的每一步都成功執行,你們獲勝的機會也微乎其微,你之所以不讓他們逃跑,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害怕一個人孤獨的死去。

阿納斯塔的腦子本來就不好使,消化你這份大禮更是讓她的感知低下,只要瞅準機會,他們三個拋下你逃生成功的機會幾乎是百分之百,但是比起穩穩的四者活其三,你還是更願意讓他們冒團滅的風險來賭萬分之一都不到的全員生還機率。

在評估敵我差距後,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讓其他人迅速撤離,向在伊蘭雅境內遊蕩的三名巡道使求助,就算她們之前有一萬個理由不插手血月衰亡,在第二名正牌薩法瑪莎居民落到“萬魂使”手上後也必須立即展開營救,以你的靈魂珍貴程度,阿納斯塔必然也捨不得選擇第一時間吞噬,只要運氣好一點,我們兩個都能全身而退,這才是最十拿九穩的決策。

但你卻把事情帶到了死路上。做出這些決定和選擇的,是你,不是我。”

連番質問與羞愧感讓伊莎貝拉眼眶泛紅,深深垂下頭,狼人女性卻仍不肯住嘴:“而現在你卻覺得我比較殘忍——缺乏尊重的發言,愚蠢、自私、又自以為是的決策,到底是哪個比較殘忍?”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插在了幼崽的心臟。金髮沼澤人啜泣道:“反正他們都快被我害死了,你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來對我講這些話,摩耶瑞法姐?”

一直表現得咄咄逼人的黑色辛達厄姆突然間顯得無比疲憊。“我現在不對你講,是因為以後就沒機會了。”她嘆息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崽子。自私,殘忍,膽怯,嗜血,仇恨,暴食……缺點亦或是特性,誰能說得清呢?人人都會出錯,人人都有缺陷,克服亦或是屈從,選擇都通向一條道路,重點在於,你必須做出選擇,而不是假裝它們不存在。”

她彎下腰用右手食指按壓住伊莎貝拉的胸口,尖銳的指甲劃破了沼澤獵貓風衣,在左胸刻下玄之又玄的巫術符號:“真實面對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忽視與逃避,這才是薩法瑪莎人。”狼人女性低語道:“你的行為與想法沒有我說的那麼不堪,小家夥,恐懼孤獨與死亡沒什麼值得羞恥的,真正的薩法瑪莎人也很難做出丟下同伴、狼狽逃跑的決定:交出一個,保全一千。如是百年,‘壞疽’無存。”

【注:這是一句薩法瑪莎名言。當時伊蘭雅皇帝派出遠征軍攻擊薩法瑪莎,雙方死傷慘重,為了分化沼澤災裔,伊蘭雅官方向血領主與鬼靈君王提出,交出作為戰爭導火索的一名日蝕之女,終結這場戰爭。該名災裔在薩法瑪莎中不佔據重要地位,但以沼澤人的道德標準衡量,她在導火索事件中並不負有值得懲處的過錯,該起事件以‘壞疽’的認知更像是伊蘭雅人借題發揮。

以早期蜥蜴沼澤的軍事實力,與伊蘭雅遠征軍的作戰並不具備優勢,交出該名災裔、雙方各退一步,至少可保十年的安定與發展,但血領主伊諾拒絕這樣做,並當眾宣佈此言。她認為,如果因為對利益的考慮而放棄對原則的堅持,總是為了大局考慮將犧牲強加在少數無辜者頭上,維繫著薩法瑪莎的核心將不復存在,而薩法瑪莎也將名存實亡。

最終這場戰爭由雙方都付出慘烈代價而收場,該句話也常被沼澤人用以引申含義為“總是憑理智選擇最優(或是最不冒風險的)決定,那最後將一無所有。”

亦可用來表達薩法瑪莎人非常不喜歡接受他人威脅。】

接著,狼耳女性緩慢但流暢的跪坐下來,滴血的指尖在自己的臉頰、眼角與脖頸處輕劃幾筆,覆上了一層猙獰的戰妝,語氣中帶著臨刑前的泰然:“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我不明白。”

“你說了,你要從內部擊破囚魂靈燈的核心。”摩耶瑞法和聲細語回答:“而你正站在它的面前。”

這句話的語調平淡而自然,就好像在問“今天中午吃點什麼?”但金髮沼澤人聽出其中蘊含的殘忍意味,瞪大了深綠的眸子:“你是說……”

“我就是魂燈在紊亂狀態下依然得以維持穩定的原因。”黑髮辛達厄姆平靜解釋道:“這也是為什麼阿娜斯塔需要殺死我充當她的靈魂器基底——只要我不想變成外面犧牲者的那副慘狀,我就需要為自己創造一個容身之處,而以我為核心建立的庇護所只要存在,就能壓制與束縛試圖反抗的怨靈,魂燈越穩定,我也就越安全,反之亦然。”她不帶表情的凝視這片沼澤廢土之外的深邃虛空:“而我當然也怕死。誰希望自己的理智與記憶都遭到徹底湮滅呢?”

金髮沼澤人迅速理解了開始這名狼人表現得不滿的原因——如果開門見到的是布倫達蓋爾、阿爾曼或者昆汀·荒鬼阿姨,這就代表這些實力強大的巡道使已經徹底擊敗半吊子的亡魂之主魔導師,她的苦役也到達了終結之日,但若來的只是一名實力卑微的幼崽……摩耶瑞法需要有很大的決心和魄力,才會選擇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素不相識的小崽子與她的朋友們倖存的機會。

“但是您明明說了,等待布倫達蓋爾姐她們的救援才是最符合理智的決策,不管這場戰鬥的勝敗與否,您都能保全自己的靈魂,為何要這樣做……”

“我舉例而已,小傻瓜,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假設。”黑色辛達厄姆一笑置之:“可能阿納斯塔為了衝擊進階將我們全部吞噬,可能巡道使很久都逮不住她,可能出現其他變數,誰知道呢?未來總是充滿著混沌與未知。而且我的庇護所也容納不下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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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

我幾乎已經喪失了這項能力,在家中,父親費恩總是教導我作為貴族要處事不驚,山崩與前而不改色,我盡力遵守;四年前的假死行動中,藥物鈍化了我的面部神經與情緒,攝魂術反噬隨時隨地湧現的痛楚,極大的提高了我對於疼痛的忍耐程度,我甚至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因為痛苦或恐懼而尖叫是什麼時候了。

即使被聖騎士的刀劍砍傷軀體,即使被胞姐的殘魂吞噬左手的血肉,即使被拼肉屍魔進行靈魂置換,即使肋骨被打成碎片、延伸的脊椎被生生折斷,我都沒發出過尖叫聲。

但現在,我在尖叫。

就像把燒紅的針刺進眼球,把硫酸倒在大腦皮層,一節一節折斷人體二百零六塊骨頭,無數飢渴的小蟻啃噬周身的每一根神經。不僅僅是在精神與肉體上承受痛苦,我在感受到我的記憶與意識隨著每一陣千刀萬剮的痛楚在緩慢流失——就像指間漏下的沙粒,這比死亡更讓我感到恐懼。

撕裂般的痛楚再度來襲,軀體抽搐得像離水的魚,聲嘶力竭地慘叫幾乎毀掉了聲帶。

“啊,現在不擺出那副溺屍鬼臉了,螻蟻。”亡魂之主咯咯發笑,從犧牲者的痛苦中獲得極大的滿足:“試著求饒看看,讓我聽聽下等人該有的乞求,沒準我會讓你多休息一會。”

“去你嗎的。”

尖叫。血管中流動的彷彿是沸騰的熔岩,一大群食人魚正在我的顱骨內左奔右突。

“我們再試一次。”血月導師放聲大笑:“再試一次,看看能不能教會你多些禮貌。”

又一陣電擊般貫穿全身的痛楚,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不遠處一具躺倒在地的嬌小軀體極緩慢的伸出一隻手,一個指節一個指節的抓住了地面,我甚至沒辦法去思考這個場景有什麼意味。

胸口也越來越疼了,攪動般的劇痛越發活躍,即便紫袍女人停手時也一樣。

“這樣就結束了真遺憾。”“萬魂使”阿納斯塔胸口上下起伏,笑容扭曲:“你給我帶來了不少樂趣,但可惜,今天的行程還有其他安排。如果想要以輕鬆點的方式結束,點點頭就行。”

“去死吧。”我從牙縫中擠出無力的威脅。

抓住我額頭的手掌逐漸加力,幾乎要將頭骨生生捏碎。慘不忍睹的軀殼像只待宰的羔羊吊在半空,黑色的膿血順著眼縫淌出。正在失去靈魂的軀體在殘留的神經反射下急劇抽搐,癲癇般打著擺子,我感覺很冷,很餓,還非常憤怒。憤怒,真奇怪,在經過反覆的剝離折磨,我幾乎已經沒辦法再凝聚出這種情緒,但此時此刻,已經被遺忘的怒火卻益見增長。

紫袍女人手腕發力,右手後收,就要徹底奪走我的靈魂,但體內猛然湧現的無窮恨意與暴怒將虛弱感一掃而空。我猝然抬頭,重新恢復力量的雙手緊緊卡住“萬魂使”的手腕,只要她不能結束觸碰、手臂回拉的動作,“靈魂剝離”就無法徹底完成,而我的靈魂也將繼續留在我的體內。

“這是怎麼……”血月導師的雙眼驚詫的睜大了,我看不見自己的臉,但能看見倒映在妖異紫色瞳孔中的映象——濃郁地藍黑色煙霧正在不斷的灰髮死靈師的眼孔、唇齒間與血肉模糊的面部創口處湧出、漂浮、分散、聚合,最終附著在我的身上,構築成一個面部模糊、形態可怖的鬼影,唯二擁有的面部器官就是一對放射出攝人光輝的明亮藍眼。

我死死束縛住亡魂之主的手臂防止她中斷施法、強迫其必須保持施法專注,背後不斷壯大的鬼影則在氤氳的填充下不斷壯大,原本接近人形的軀體變得頭重腳輕、更加怪模怪樣,在形體膨脹到一定程度後毫不猶豫朝行動受限的阿納斯塔撲去,碩大的頭顱一口就將萬魂使整個吞下。

**********

“小納以前不是這麼討人厭的模樣。”狼耳女性自言自語道:“實驗出了差錯,剝奪了她在靈魂法術上的天賦,對她來而言等若變成了廢人。我們試著安撫與尋找解決問題的方式,但有個聲音幫她出了另一個主意……”

“我從來都不知道阿納斯塔是被人慫恿的。”金髮沼澤人大為震驚:“從來沒人告訴過我。”

“因為她們當時也不知道。”摩耶瑞法由衷嘆氣:“我在最後時刻聽到阿納斯塔身邊憑空浮現的聲音,滿帶著善意與貼切,極具蠱惑與說服力——雖然說的內容基本上都是胡言亂語。”

“對是誰有頭緒嗎?”伊莎貝拉感到難以置信:“什麼人能繞過重重防護把手伸到薩法瑪莎……”

“不知道,從來沒見過,從來沒聽過。但是那個賤人管自己叫什麼日蝕之女和人類的‘最終救贖’,製造靈魂囚籠的方法也是她提供的。小納相信她的說辭,製造了那盞燈籠,寸步不離的帶在身邊,確實恢復了部分靈魂派系能力,但性格也慢慢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我是你,就會對偉大的‘救星’多留個心眼。”

“我會的。”

“謝謝。”

站立與跪坐的兩人再度感受到強烈的震盪,容器的搖晃幅度之大、幾乎將她們掀翻在地,這股自外向內的衝擊來自另一個靈魂的憤怒。

“開始了。”伊莎貝拉輕輕的說。

“那就這樣。”黑髮狼人不帶表情地說,閉上雙眼,微微抬起頭。

“那就這樣。”伊莎貝拉合上眼睛,輕聲誦唱起讚美死亡的咒文,玄之又玄的三重交匯圖案以摩耶瑞法為圓心浮現在腳下的地面,黑髮辛達厄姆光滑白皙的皮膚逐漸剝裂,她的眉頭慢慢皺起,豆大的汗珠凝結在額頭上。

“那些都會溺死,那些都會消逝,萬物歸於衰毀,唯有死亡長存……”

高佻女性的身影開始燃燒,期間間或回響起低沉而飽含痛楚的哀嚎,但辛達厄姆亡魂並未掙扎或反抗。

“……向伊諾獻上血肉,靈魂歸於賽維塔……”

感受到指間下的面孔在裂開、坍陷、崩解,伊莎貝拉轉過頭,不忍用正臉面對萬魂使的囚徒。等到金髮沼澤人再度睜開眼睛,黑髮辛達厄姆的身影已經無影無蹤,唯有地上殘留著一小撮幾不可查的灰燼。

“對不起,摩耶瑞法姐。”訓練中的女死靈師淚流滿面抱膝蹲下,將自己的臉埋在手臂中,泣不成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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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與黑色的魂影在相互交戰,化形為巨蛇的藍眼黑影一次又一次的噬咬、撞擊、纏繞著亡魂之主魔導師,掛在腰間的深紫燈籠則閃滅不定,炫目的光幕一閃、再閃,將濃密的黑色煙塵狠狠切開、撕破、擊碎,但趴伏在脊背上的人影不受影響,總能一次又一次再度聚集臃腫的雲團展開新攻勢。

我調集全身所有的魔力與精神力,強行保持著“靈魂剝離”的連結,只要雙方之間的聯絡不中斷,那不管是施術者和受術者都不得不繼續參與這場意志對抗的角逐、無暇顧及它事,即便其中一方擁有實力層面的絕對優勢與強力裝備的支援、不可能在這場對決中失敗也一樣。我不需要贏,我只需要讓輸的過程延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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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是盧卡斯老師向我強調過的——施展靈魂魔法的危險性之一。

有如油淋火烤的痛楚再度猛烈來襲,但在施法者本人的強烈動搖與體內第二個靈魂的支援下,還勉強能夠忍受,作為最後的救命稻草,就算這根稻草上滿是鋒利的尖刺,我也要死死的攥住。

阿納斯塔的臉上終於露出害怕的表情,遭遇連番變故後她體內的靈魂灌注被大幅削弱,儘管依然保持著健康的狀態、但身軀已經不具備之前的強橫蠻力,在面對同樣接受靈魂充能的灰袍施法者時,無法在短時間內靠力量脫困。施法程序被強行鎖死在“靈魂剝離”這個高達八環的強力攝魂術上,空有一身充沛魔力卻無法施展法術搶攻。而當她試圖透過意念指揮操縱麾下的眾多怨魂時,靈體叢集拒絕執行命令、無聲無息的繼續保持靜滯與停留,袖手旁觀。

自食其果。

再一次撞擊,清脆的破裂聲隨之響起,悅耳而動聽,像是那天埃蘭大帝失手摔碎了珍貴的水晶杯。

完美無瑕的紫紅晶燈上出現了一道裂痕,然後蔓延的裂痕創造了第二道,第三道……

向雙臂傳輸的海量魔力流減弱了,接著阿納斯塔周身亮得刺眼的法術靈光迅速暗淡下去,失去魔力供給的八環死靈術也自動中斷。我鬆手,從半懸的空中撲通落地,顧不得形象,連滾帶爬地拉開敵我間距離。

紫袍女人臉上血色盡失,用不知所措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雙手,五分迷惑、五分駭然欲絕地抬起頭,說:“這怎麼可……”

暴烈的深藍龍捲吞沒了她。

我顧不得細看,沒命的向後逃去,隨著囚魂靈燈的破碎,成千上萬被囚禁折磨的慘死魂靈得到釋放,數十年間累聚的仇恨、怒火與怨毒是比刀更鋒利的武器,而以它們的數量累計發酵的級數……

我背後的人影也在飛速逸散,藍色眸子的模糊面孔留戀地看了我最後一眼,化作無數黑色的微粒消逝於空氣、交融於我的軀殼。

謝謝你,姐。

不甘冷落的疲憊、疼痛與虛弱再度迴歸,灌鉛的雙腿頹然跌倒,我竭力抬起上半身,逐漸被黑暗填充的渾濁雙眼望向消散風暴的中心,看到了“萬魂使”的下場。

曾經不可一世的血月衰亡導師頹然跪倒在地,上身後仰,失去生命的雙手頹然垂落於塵埃之上,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傷痕,但高抬的頭顱、大張的嘴巴、圓瞪的雙眼無一不在訴說臨死前的掙扎與驚恐。

這種死法太可恥了。我也會落得這種結局嗎?

姍姍來遲的昏迷帶走了所有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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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陣陣湧上的暈眩與頭痛,金髮沼澤人快速舞動雙臂,勾畫出熒光憧憧的幽綠色傳送門,不等邊緣處穩定便急匆匆跨入門內,瞬間越過數百英尺出現在倒下的蒼白之主身旁。

半跪在他身旁、雙臂環繞其脖頸的復生亡靈轉過頭來,剛從冥界走一遭回來的伊莎貝拉被黑髮少女的表情所震懾——神色木然,既不悲痛也不憤怒,乾燥的眼角未滲出一滴淚水,但那副空洞的神色卻無聲彰顯出難以言喻地暴虐與痛苦。

來自沼澤的女死靈師想要上前檢視灰髮蒼白之主的狀況,才邁出半步就發現做不到了——冰涼荒蕪的枯萎氣息韌如力場,無聲的將她隔絕在外;尖似刻刀,在她的皮膚外層刻出一道又一道幾不可視的血痕。

即便是在之前面對血月導師阿納斯塔,被她的靈魂法術囚於晶燈、縛於萬魂之中,金髮沼澤人也沒感受到如此濃烈的衰毀與寂滅,就好像……她正凝視著死亡本身。

名為賽拉的復生者就像不認識似的直直盯著伊莎貝拉,白瓷般的臉上既無善意也無惡意,但伊莎貝拉卻從沉默中讀出了難以遏止地殺意。

虛弱的咳嗽聲斷斷續續響起,在戰鬥中遭受重創的辛達厄姆狂戰醒了。原本一動不動的蒼白亡靈猛然轉頭,似乎十分不滿於突如其來的噪音打破和諧靜謐,她嘴角後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一隻手緩慢鬆開倒下軀體的後頸,另一只手則去摸索被她隨手丟在地上的掘墓鐵鍬,彎伏的腰脊緩慢直起……

“他還沒死!”伊莎貝拉喊道,不願意去想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接下來準備幹些什麼。

深黑的瞳孔動搖了。

“他還沒死!”金髮喚靈師迅速重複道,將嬌小復生者的空洞凝視重新引回自己身上:“你瞧,戰死者的眼睛是睜開的,卡拉維先生的眼睛卻是閉著的,他只是昏過去了!”

黑髮女孩聞言一愣,專注地看向灰袍死靈師,片刻後輕輕呼出一口白霧,鬆開握住木柄的小手,縈繞她周身的死亡氣息瞬間消逝無蹤。

“讓我看看他的情況。”得此機會,伊莎貝拉不由分說快步靠前,半跪下身仔細觀察,隨即心裡一沉——傷勢太嚴重了,肋骨盡數折斷,雙臂骨骼滿是裂痕,重度腦震盪、顱內出血、肝臟破裂,嘴角的猙獰創口快將整張臉一分為二,體內的靈魂靈光幾乎黯淡到看不見……難怪以死靈伴侶的靈魂感應,都會誤認為卡拉維死了。

“我們贏了嗎?”滿嘴是血的辛達厄姆斧戰含糊不清問道,拖著半殘的身軀、以手足並用的狼狽姿態艱難爬到目標地點,顫抖不已的手腕還死死拽著扭曲的重型骨斧,直到親耳獲得肯定的回答、親眼看見亡魂之主徹底失去生命的軀體,滴血的手掌才放心地鬆開掌握。

是,我們贏了。伊莎貝拉環視著狼藉的戰場、數以千計逸散的靈魂球體、空無一物的破碎晶燈、以及躺在地上的瀕死灰袍——但這代價……太大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以薩法瑪莎的醫療水準與血肉魔法的運用,卡拉維的傷並非無力回天,而自己即使在整個蝮蛇城醫術水平也稱得上一把好手。來自沼澤的女喚靈師在四隻靈活骨臂的輔助下,手腳麻利完成了初步止血與穩定傷勢。

如果一名醫者能嫻熟的將血肉魔法用以手術中,將能極大的縮短類似拼合碎骨、顱內清淤、修復神經等高難度手術的所需時間,但這個過程仍需施術者本人的極度專注、相對潔淨與穩定的環境,但在姜姜將狼耳貼於地面,向在場眾人宣佈:“大批武裝人員正在接近,數量極多,並且擁有坐騎,可能是伊蘭雅正規軍,最快的一批將在半刻鐘後到達”後,剩下的兩人也就不得不準備凝滯魔法、夾板與繃帶固定好斷骨,讓黑髮的小亡靈背起她的靈魂伴侶準備撤離現場。

“一定是被阿納斯塔攔住的鄰近城鎮援兵,怪不得她要大費周章準備那麼一個大型喚靈法陣,血月衰亡給她的原本任務本來就不是對付我們這種小角色。”伊莎貝拉邊走邊說,在經過另一名受害者時三名日蝕之女暫緩了腳步,薩法瑪莎災裔千百年來最仇視的敵人就是孜孜不倦追殺她們的提雅信徒,意識形態的徹底對立與相互厭惡、近千年的爭鬥中積攢下的累累血債,讓這兩個陣營勢同水火。

看著雙眼無光、奄奄一息的紅發女聖騎士,賽拉厭惡地顰起眉:“又是這張討厭的臉,我想殺她很久了。”

“但是她救了你的命。”伊莎貝拉勸阻道,作為靈魂囚籠的貴賓席位擁有者,她與摩耶瑞法將戰鬥全程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短暫掙脫攝魂術控制的女聖騎士把黑髮的小亡靈踢出了阿納斯塔的近戰範圍,至少年幼的復生者現在沒辦法這樣活蹦亂跳。

“那不一樣,要是我們都死了,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黑髮女孩條件反射的想去摸武器,但因為擔心摔著背上病號只好作罷:“你知道當年卡拉維幫忙解決了議會的瘋狗後,她是怎麼對親愛的嗎?差點要了他的命。”

“我聽見卡拉維先生說這下扯平了。”灰毛狼人舉手發言:“我想他的意思應該就是……唔……想殺這個紅腦殼可以,但是挑這種時機就太沒意思了……我是說,要不是她幫我們捅了阿納斯塔一刀,我們真的能活下來嗎?”

賽拉危險的眯起了深邃的黑眼,收縮的瞳孔死死瞪住半死不活的聖騎士,但目睹塔莉斯風箱般的粗重喘息、嘴角溢位的血泡、半昏迷的茫然眼神,以及捂在腹部創口不讓內臟流出、已被半凝固的血塊染成黑紅色的雙手,她的肩膀還是垮了下來:“算你運氣好,我現在手腳不方便。”

“我可否給她塗點止血藥?”好心腸的沼澤人提議道:“看她這個狀態,我懷疑甚至撐不到援軍到來。”

薩法瑪莎人的得寸進尺讓白皙皮膚的小亡靈不滿地咬住了下嘴唇,但最終還是放棄地嘆息一聲:“去吧。我不想親愛的因為我欠這種傢伙的人情,算我們欠你一次。”

“喵喵……”還未等伊莎貝拉把她的“羅莎琳血腥蔓生物”塞進下一個受害者嘴裡,不遠處突然傳來虛弱的貓叫聲。金髮沼澤人驚喜的望去,從塵土中跳出來一隻渾身灰撲撲的小貓,精氣神還算良好,美中不足之處是折了一隻前腿,此時只能一瘸一拐的跛腳走路——相對於直面一名強大的血月衰亡魔導師,已經算是輕得不能再輕的微小代價了。

******************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洗去了地面沉積的紅褐色血跡,吹散了腐爛肌體散發出的惡臭,也將正在大快朵頤的紅喉林鵲羽毛淋得溼漉漉的。

不死生物的肉大多有毒,軀體內殘留的負能量則會讓生者產生一種本能的厭惡感,因此正常情況下,就連食腐動物都會自發遠離不死生物殘骸或被負能量汙染的肉類。但凡事總有例外,當動物長期滯留於亡靈橫行區域時,要想活下來可能並沒有那麼多選擇的餘地,而那些額外膽大又抵抗力強韌的食腐生物會發現這個選擇也不無好處。在弱小的同類因有毒食物而痛苦死去時,它們的身體卻挺過了死靈毒素的改造,變得更加強壯、兇殘、嗜血。

譬如食腐鵲的突變亞種——紅喉林鵲,原本身軀只有拳頭大小,此時正在享用食屍鬼殘肢的黑紅鳥兒體積則大如成年人頭顱,令人生畏的尖喙堪比銼刀,它們最喜愛的食物是殭屍與其他低等不死生物的腐肉,但缺乏食物時也會選擇成群結隊襲擊活物,甚至連人類都在它們的食譜上,尖銳的鳥喙猛啄下甚至能洞穿粗鞣的皮甲,而這種肉食林鵲攻擊時總會挑眼珠與面部下手——紅喉之名由此得來。

不久前在莫法瓦林地爆發了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勝利者匆匆離去,把滿地的斷臂殘肢留給了欣然趕來的紅喉林鵲,總體而言,它們吃得挺開心的,唯一的遺憾就是那具塊頭最大的屍體皮膚硬得跟石頭一樣,完全無法下口。

碰上難啃的硬骨頭,其他食腐鵲稍一嘗試就轉而飛去享用其他屍體,畢竟現場殘留的屍塊足夠它們全體吃上三天三夜,但每個族群總有那麼些不合群的怪胎,一隻體型特別龐大的紅喉林鵲就堅持不依不饒的啄著那個“巨人”的堅硬頭部,梆梆梆,樂此不疲,直到面部朝下的龐大軀殼微微動了動,也沒有停下的打算。

於是它被一隻扇子大小的手掌閃電攥住,發出小孩般“啊,啊,啊”的驚慌尖叫,渾身纏滿破破爛爛繃帶的高瘦巨人緩慢爬起身,將掌中掙扎躍動的禽類塞進面部繃帶下的裂口,連羽毛帶骨頭一起咀嚼,腥臭的黑褐血漿暴濺。

助教卡斯不去管被她驚得尖叫飛舞的鳥群,伸手在淤泥中摸索一陣,找到了那只被聖騎士砍落的手臂,發出一聲滿意地咕噥,把斷肢強行按在左臂的斷口,從皮膚中湧出的無數黑線小蛇般在兩邊穿進穿出,給本就傷痕累累的皮膚再添一批新疤,縫合結束後高大助教試探性的握了握拳,儘管斷掉的手臂脫水嚴重、與之前比起來細了一圈,但大體上已能勉強活動。

又高又瘦的“死靈法師”勉力起身,試圖在屍堆與爛泥中尋找是否存在己方的倖存者,但她只找到了被啄去雙眼的暗鋒、已成為無頭之鬼的響鈴、以及全屍都未能剩下的莎琳,半跪在那件空蕩蕩的腐疫之主灰袍前,難過的搖搖頭。

接著她低吼一聲,挺直竹竿般的瘦長軀幹,握緊了雙拳。

“我要是你的話,就會照原樣躺回去。”介於深藍與幽綠色人形笑容可掬,她穿著一套提雅信徒的高階牧師打扮。

“牧師……死……”看不見臉的血月助教口齒不清喊道,毫不猶豫邁步前衝,炮彈般的衝拳輕鬆洞穿了女牧師的胸膛,隨後因缺乏實質的觸感而迷惑的彎下腰。

鬼魂女人低頭看了從自己半透明的軀體中穿出的長臂,聳聳肩:“我勸過你了。淨化。”

蒼白色的無熱火焰瞬間吞沒助教卡斯,高瘦的身影發出不似活人的長聲慘叫,動作卻凝在火焰燃燒前的一刻,絲毫動彈不得。

鬼靈牧師紗卡暫且不去管她:“咱們為什麼不先去阿納斯塔被宰掉的地方?那裡發生的戰鬥要值得調查得多。”

(一隻地龍騎兵團從上面踩過去都不會把現場弄得更糟。)銀甲騎士淡然回答,解鞍下馬,從地面上抓了一小撮土,仔細將其捏碎,充盈的玄妙能量將泥中的血點粉碎、編織、放大,在空氣中投射出一幅無聲的動態畫卷。

“哦,那個蒼白之主和他的小朋友。”前神聖之火戰神官感慨道:“他們這一路可得罪了不少人。”

(注意看另外兩個。)

鬼靈牧師看向金屬手套所指的方向,卻除了模糊的氣團什麼也 沒看到。

“兩個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可以從她們的施法方向和動作判斷,血月助教們要面對的敵人顯然不止兩個,用以隱匿蹤跡的高階法術可以讓受術者無法被法術追蹤,但改變不了對於其他人的回溯。)

“所以?強到能干擾‘慰魂者’阿爾曼的場景回溯,卻沒辦法迅速解決幾個七環血月助教的目標……”

(只有位於人偶師保護下的小伊莎貝拉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找到她們啊!”

(人偶師佈置的或然律沒那麼簡單。)銀甲前女聖騎士搖頭,(她準備那個魔法的用意,就是讓真正具有威脅的目標無法注意到或自發忽視那兩個小家夥,雖然我們不屬於敵人,但同樣會遭受部分影響)

“該死。”很多人覺得傀儡師就是接近於操作亡靈傀儡作戰的死靈法師,但鬼靈牧師覺得這種罕見的職業真正力量更接近於預言師,至於對於或然律的使用更加玄妙難測,如果人偶師不希望太強的角色注意到伊莎貝拉和姜姜,那麼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要麼是無法觀測,或者雖然能看見,但太強的對手會由潛意識喪失進一步深究的慾望,就比如目標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卻會把她們當成是隨處可見的路人抬腳繞過……

(但即便是人偶師的法術,也不是無懈可擊的,畢竟她是要保護那兩個小家夥,不是殺了她們,太強的或然律只會造成因果崩潰。)阿爾曼甩掉手上的泥粒,(你也該夠了。)

哀嚎軀殼上染著的白焰立刻熄滅了,僵直許久的高瘦助教重新恢復身軀的掌控權,驚訝的發現自己脫水的左臂被治癒,而且身上的汙漬和異味也被燒去。

“給你去去腥。”紗卡調侃道,被搭檔鬼靈騎士瞪了一眼,馬上擺回一副嚴肅的姿態:“你們之前與一名辛達厄姆斧戰和一名金髮死靈法師發生衝突了,對嗎?帶我們找到她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並且幫你們解除血月衰亡的束縛魔法。”

“們?”迷惑不解的助教卡斯嘟囔道。

鬼靈牧師拿出一個同樣半透明的幽藍小瓶,瓶中裝著一隻遍體金黃的聖甲蟲,正是她從那堆曾經叫“講師莎琳”的爛泥中抓到的戰利品,此時圓滾滾的金甲蟲正生氣的趴在瓶壁上瞪著持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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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生可畏啊,是不是?”紗卡笑呵呵的說,搖了搖手中的容器:“哦,你問憑什麼相信我們?因為真正的薩法瑪莎人從來不說謊,還因為就算阿納斯塔、阿克西亞、若拉戴爾三個加起來,阿爾曼都能讓她們躺平在地上。”

鬼靈騎士不贊同的揮了揮手,虛體鬼魂皺起了眉:“你說若拉戴爾有四成機率能走掉?好吧,重點在於,那邊那位只要動動手指,你們就死了……”

(我沒興趣管,也輪不著我追究你們的那點破事。)

鬼靈牧師紗卡把水晶瓶託在臉前,與聖金甲蟲富有智慧的目光大眼瞪小眼:“所以,既然她都表態了,大家是幫彼此一個忙,還是非要鬧到比較難看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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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弗洛拉幾度被疼痛喚醒,再幾度因劇痛而昏死過去。毫無保護地從數百英尺高崖跳下,全身的骨頭幾乎被當場粉碎,支撐她活下去的不僅僅是信念,還有這些落地點層層疊疊包裹住她的深綠色蘑菇、菌蓋與孢子,這些瘋長的植物攜帶有難以想象的瘟疫劇毒,而恰恰是這份劇毒讓她以一種扭曲的形態繼續存活下來,她的呼吸道與肺部成為孢子的苗床,蘑菇融合與修復著損壞的臟器,皮膚的創口處被苔蘚覆蓋,還有血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暴突的綠色血管中流淌的到底是血液,還是別的什麼……

我就算想死都做不到嗎?神啊,你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

最終,她在神志不清中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身影——一個穿著白裙,高得嚇人的長髮女人,弗洛拉一開始覺得這不過是個幻象,但“幻象”在看見她後表現出難以置信的呆滯姿態,還不斷的拿出胸口的一個掛墜盒子看了又看、彷彿是在比對著什麼,這系列莫名其妙的表現不符合夢境學的研究理論,而且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噓~~~原來你躲在這裡啊,小寶貝。”臉上長著許多眼睛的白皙女人興高采烈的將半植物化的死靈學徒小心抱起,困擾她許久的疼痛感如潮水般消退:“不要怕,不要怕,媽媽在這,伊蘭雅人再也不會傷害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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