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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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河流裹著白色的甲殼流向大坑中央的巨大骷髏,不加處理直接吞噬靈魂,無異於殺死上一個自己。

站在巨坑中央的是一個巨大的人形,他光頭,面容英俊,有一種非人的吸引力,皮膚蒼白,並不是像死人那種蒼白,而是似石似玉的無機質硬物感。雖然身高有三米以上,比本來的查理曼還要高出些許,但是他身材修長,穿著修身的黑色神父裝,衣服用淺黑和深黑勾勒出了千萬骷髏尖嘯的花紋。晃眼看去這件黑衣在緩緩流轉,定睛一看似乎又是靜止不動。

巨人將手抬到面前輕輕握緊,再鬆開,說:“我是……誰。”

他閉上眼睛,玉石一般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似乎在思索一些很重要的事。他閉了很久的眼睛,在遠處等待的打手們不知道自己的老闆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而在更遠處等待的安格隆則是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診所這時也墜入大坑底部,像摔碎的積木一樣散落在地上。廢墟之中,一個沾著血絲的紅色骷髏從中爬了出來,不停蔓延在骨頭上如藤曼般生長的血肉無比脆弱,又充滿了生命力。

骷髏張開嘴,破碎的喉部器官蠕動著想要發出聲音,卻因為肺部還沒有構建,連嘶啞的呻吟都不能做到。

巨人睜開眼睛說:“原來如此……那我是否需要給自己取一個新的名字?”

巨人看向在地上痛苦地爬向他的猩紅骷髏,說:“瑞德,你有什麼意見嗎,你很愛取名字……好吧,查理曼這個名字至少不壞。”

骷髏什麼都說不出來,卻不妨礙和巨人的交流,巨人說:“不,我早就知道吞噬靈魂代表什麼,可我也知道如果想要完成我的理想,我得放棄一些什麼。如果改變,一定得有祭品,那我,至少該做第一個。”

查理曼說:“原諒我不能在這裡幫助你,我實在是不能踐踏我自己曾經的夢想。”

查理曼嘴角牽起一絲笑意,說:“但是,我想你會拯救罪島的,不是嗎?我的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會犧牲什麼,但是你會做到。”

查理曼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傾聽趴在地上的瑞德無聲的話語,

查理曼說:“我會回去,回到曾經的土地。我已經在這裡找到答案了,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

劇烈的震動從地面傳來,罪島就像一個蛋,而某種生物正在破殼而出。

查理曼緩緩轉過頭看向島中央,說:“‘神’在生氣,它感覺到自己忠誠的僕人死了,憤怒讓它開始釋放本能的食慾。走之前,我幫你安撫一下它吧……不管你的計劃是什麼,你得快點,我不能安撫太久。”

查理曼消失了,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有黑色的白色的些許灰塵飄落在地上。圍觀的打手們似乎沒有想過,隆爾會失敗,畢竟剛剛的戰況不管怎麼看都是自家老闆壓倒性的優勢。

打手們面面相覷,“這咋辦,老闆死了。”

“要不咱們散夥?”

“散個屁,你沒感覺到‘神’醒了嗎,你還能游到大陸上?”

一個看上去格外強壯的光頭大聲開口,聲音壓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他說:“我們來是幹嘛的?”

人群中有人遲疑地說道:“抓人?”

光頭男點頭:“老闆死了那我們就繼續老闆的工作,‘神’餓了我們就餵飽‘神’,‘神’想吃那個醫生我們就帶給他那個醫生,已經到了這一步你們難道覺得還會有退路嗎?”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叫道:“不可能的!‘神’是停不下來的,我們死定了。”

光頭看向巨大地坑中的瑞德,血肉不停蠕動的骷髏,說:“那我至少要死在完成老闆願望的路上。”

人群中慢慢有人隱去身影,或者直接了當的推開人群離開,剩下的人越來越少,光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十多人,說:“你們……”

為首的一名說:“狗腿子,我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光頭自嘲地笑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老闆,到頭來,沒人真的相信你是在拯救罪島,可能我們錯了。”

光頭是個混混,沒什麼很特別的身世,就是從小在貧民窟長大,憧憬成天在作威作福的黑幫生活,當了個年輕的打手,然後在一次搶劫後被抓到,流放到了罪島。

他叫魯尼,很少有人知道,他當時搶的,是個狼人。魯尼本來想威脅一下搶一點足夠喝酒的錢就行了,畢竟那個外鄉人看起來很窮酸,身上還有股落水狗的味道,他那天連匕首都沒帶,可是在三句話以後,那個外鄉人就露出了獠牙。

魯尼知道自己從小就很能打,但是他打的都是營養不良的貧民和全靠陰險狠辣的底層惡人,他知道那些從小經受嚴格訓練的武者,劍士才是真正厲害的鬥士,自己的戰績並不值得誇耀,所以他沒有停止鍛鍊,防止自己有一天被真正厲害的打手打死。

然後他贏了,用拳頭打死了變成後的狼人,這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來查的中年護教騎士看到魯尼以後皺眉許久,說了聲可惜。

可惜在,魯尼打死狼人時,被感染了,更可惜在他並不是個有信仰的人。

在到罪島以後,隆爾發覺了年輕的魯尼,但是他沒有讓魯尼作打手而是讓他做了管家,他對魯尼的評價是:“是條好狗,和我一樣。”

圍攻魯尼的十多人並不是廢物,廢物不能在種植園活下來,但魯尼更強。魯尼用拳頭擊碎了第一個人狼牙棒,直直的拳頭正中襲擊者的鼻樑,襲擊者的臉部向內凹陷,眼球飛了出去。

第二人用匕首捅進了魯尼的後腰,這是種植園一直以來慣用的戰術,他們從來不單獨行動,不管目標再脆弱,這是因為因為他們的目標有極強的失控的可能性……一旦異變達到臨界點,那就是怪物。

這點小傷對於一個狼人來說不算什麼,要殺掉一個狼人,要麼用銀,要麼肢解,要麼就燒成灰燼。魯尼沒有回頭,輕而易舉地捏碎了身後襲擊者的喉嚨,很嚴肅地說:“我趕時間,要不我們改天再打,要不就一起上,別對老熟人玩這一套。”

一個拿著匕首的男人說:“你已經受傷了,還這樣高高在上嗎?”

魯尼的怒火從他意志鑄成的甲殼中漏出了一絲,這一絲在他的臉上顯現,脆弱的人皮偽裝被獸皮撐破了一點,露出月白色的狼毛。

嘶啞的獸吼混著遊走在理性邊緣的嗓音,魯尼說:“滾。”

襲擊者見狀瞪大了眼睛,他們沒有準備銀,也沒有準備燃料……那麼這大概是他們逃命最後的機會了。

最後的人群四散而逃,連一句狠話都沒有留下。

魯尼很急,他能嗅到巨坑中越來越蓬勃的鮮血味道,他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人身上,那個名為瑞德的怪物也許不擅戰鬥,但是他並不相信如此巨大的生命聚在一個軀體上,會是什麼無力反抗的弱者。

魯尼不敢放開自己的獸性,哪怕是他也不能確定自己能收回自己的人性,魯尼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大概百分之十的限制,高高躍起,向著天上的月亮。

大坑中,已經開始修復皮膚的瑞德拿出一個鐵箱子,在這當中放在某個卑劣者的心臟,他撫摸著自己親手附魔的鐵箱子,說:“罪島需要一個新的墓地,這會是一份不錯的工作。”

瑞德將鐵箱開啟,鐵箱中的心臟已經被鐵製的荊棘捆住,每一次跳動都是痛苦的節奏,在瑞德的允許下,鐵荊棘從鐵箱伸出,向著四周蔓延而去。

瑞德輕聲說:“記得遠離麗芙,在她看來,你很好吃。”

然後瑞德看向從天而降的狼人,狼人無聲地落在瑞德面前,輕盈地像月光。

魯尼說:“瑞德醫生,請和我走一趟吧。”

瑞德饒有興趣地看著魯尼,詢問:“你有沒有興趣為我工作?”

魯尼說:“那當然,在完成我得這一份工作以後,為你工作是我的榮幸。”

瑞德笑出了聲說:“完成這份會殺掉我的工作以後?”

魯尼點頭,瑞德嘆了口氣,回頭對著診所的廢墟笑了一下,好像在說不用擔心,然後又看向島中央如同火藥桶一樣的種植園,說:“我準備好去死了,走吧。”

魯尼微微揚起眉毛,隆爾曾經給自己講過這份偉大計劃的最重要的一環,他沒有想到這位瑞德醫生如此配合,配合到他不知道自己的老闆之前在處心積慮地忙什麼,可隨即他又感覺到這當中必然有陰謀……有陰謀又如何,大不了死在完成計劃的最後這一環上。

魯尼抓著瑞德向著天空躍起,輕巧地和之前沒什麼不同。瑞德緊握著魯尼的手,說:“這我可真是沒想到,這到底是你的天賦還是狼人本就如此。輕度的能量化,用粗暴的本能去驅動精密的月光……有趣的天賦,異變和超凡血統既然會產生如此有趣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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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尼沒有理會瑞德的話,準備開始下一次跳躍,瑞德突然說:“停一下。”魯尼當然不會理會瑞德,但是在他準備跳躍時卻感覺自己拉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

瑞德輕巧地將手從魯尼本該堅硬如鐵的利爪中抽了出來,按住他的肩膀,說:“我說了,停一下。既然這是一次兩個人的行程,你應該考慮同行者的意見。”

魯尼獸性的部分開始退縮,狼的部分發出虛弱的咕嚕聲,動物就是如此,趨利避害,但是屬於魯尼人的一部分還記得自己的目標,所以魯尼沒有退縮。

魯尼感覺到了,身邊這個是個怎樣的怪物,無形的舌在舔舐著他的靈魂,就像在思考著從何處下口合適。

瑞德向前走去,身體輕盈,有微微的紅光拖拽在他身後,那不似實體的感覺與魯尼如出一轍,瑞德說:“這不難,只要有藍本,復制粘貼過來就行了,我很擅長這個。”

魯尼屬於人的部分也開始有些動搖了,他深刻地感覺到,這件事,與他的意志已經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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