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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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港是薩斯省的十大港口城市之一,它的規模僅次於明維爾大港口與黑風港,是薩斯省最為繁華的海濱城鎮之一,目前這裡隸屬於海盜撒尼。安迪。

縱然薩斯省近五十年來戰亂不斷,可人魚港憑藉著其地理位置,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因此依舊經濟繁榮、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尤其是在傑爾德重新歸一了薩斯省的勢力後,人魚港更是與黑風港一同成為了傑爾德的大力投資之地,不少騎士與商人都來到這裡,為古老的城鎮帶來了新的生機。

繁華街道,熙熙攘攘,人們的衣著五顏六色,華麗且輕盈,這貌似與薩斯省傳統的厚布服飾不相符合,這是獨屬於港口城市的熱情與特色,海風沖淡了人們對於太陽的恐懼與彼此的顧慮,十大港口城市,恐怕是薩斯省曾經被稱為綠林大陸時最後的痕跡了。

年輕的少女們歡聲笑語,騎士們於鐵匠鋪購置新傢伙,就連傭兵也能融入其中,與當地人打著牌,就是這樣一條歡樂的街道,卻走著一位實在與華麗的畫面格格不入的人,

這是一位看上去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他滿臉皺紋與疤痕,身子弓著背,看上去大概是抬不起來了,他的雙腳赤裸,一邊腳看上去已經有些站不動了,他拄著一支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樹枝,正在這繁華的城鎮街道上步履蹣跚的前進著。

他的名字叫做湯普森,他沒有官職、沒有俸祿也沒有什麼貴族頭銜,他不是軍閥也當不起海盜,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每天都在為酒足飯飽而忙活,至少現在是。

五十五年前,公爵之戰於薩斯省,也就是湯普森的故鄉打響,一切都變了,戰火之中,湯普森在摩爾布什與父母走散了,當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是孤零零一人,數十年來,他不曾再見到過父母,那年幼小的他為了獨自活下去,用盡各種方式,在戰亂中苟且偷生,這些方式或許極端或許骯髒,但他依靠著這些方式成功活了下去,並且收穫了屬於自己的家庭。

四十年前,復興派與新黨之間的矛盾終於無法調和,復興之戰於薩斯省打響,湯普森在米利坎多目睹了米利家族的敗亡,他們家族最小的孩子不過是襁褓中的孩子,但仍然被佐德。伯勒殘酷無情的用利劍刺死。

三十三年前,戰亂結束,一切邁向了尾聲,薩斯省又將迎來太平,如果真是如此,也許湯普森也不會走上這條路吧。

第二年,馬賊崛起,在新黨的孱弱統治以及頻繁的內部紛爭下,馬賊迅速佔領了薩維斯沙漠的各個古老堡壘,至此薩斯省再次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維澤爾歷539年,他的妻兒被馬賊所殺。

湯普森累了,這麼多年來,縱然為了活下去他曾做了不少髒事,可始終沒有做出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害及一條人命,甚至在有了家庭以後,他已經差不多全然放下了往日的髒活,然而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的擊潰他平靜的生活,這個現實名為戰爭,這個戰爭實為貴族之間的權力相爭。

若沒有他們的相爭,便不會有馬賊的趁機崛起,若沒有他們的相爭,馬賊不至於如此壯大。

湯普森不懂得政治,更不懂什麼貴族之間的權力鬥爭,他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有著父母,有著妻兒,在一個偏僻卻靜謐的村鎮,度過一生。

而如今年過半百的他,卻什麼也不剩了。

他終於是走不動了,連續幾天未進食導致他的胃已經開始攪在一塊兒,他走到一家店面前坐了下來,但隨即就被趕走,他又走了不久,走到了一排石欄處,從這兒可以看到這丘陵城鎮下方的海岸與港口,以及絡繹不絕的船支,強壯的水手以及陸陸續續上岸的貨物與商隊。

他看著遠處的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切都結束了。

湯普森躺在了石欄上,這石欄很寬,能剛好躺上一個成年人,湯普森於人魚港流浪的日子,都是在這兒睡覺,雖然有著摔下丘陵粉身碎骨的風險,但對於湯普森而言,這都不算什麼了。

他閉上了雙眼,終於是咽了氣。

“你就打算這麼死去嗎?”

老人突然猛地從石欄上坐起,當他看到眼前的駭人景色時,他差點沒嚇得往後掉下去。

湯普森的面前,是一張乾枯慘白的臉,以及看不到眼白的血紅雙眼,“在被人們戲耍了一生之後,你就打算這麼窩囊的離開嗎?”這是一個人,穿著黑色長袍的黑衣怪人。

“你是什麼怪物?離我遠點!”湯普森張牙舞爪的想要開啟眼前的怪物,誰知這黑衣怪人雙手一抓住湯普森的雙肩,霎時間他只感受到一股腐朽與死亡的氣息,而轉眼,湯普森就被這怪物凌空帶的飛了起來。

“諸神啊,這是什麼怪物啊!”湯普森想向其他人求救,可他突然發覺沒有人發現自己此時正懸在半空,甚至沒有人看他一眼,就好像湯普森與這名黑衣怪人不存在似的。

“你叫湯普森。”

“是……是的。”

“你的父母叫做波特和莉佳。”

突然間,湯普森只感到一陣嗚咽,眼淚就要奪眶而出,自從五十五年前走散以後,他就和父母不曾見面,那一天,他和父親正從摩爾布什的市場賣完了自家所有的蔬菜,他們得了不少銀幣,正準備和母親會合,一同去為他購買一件合適的新衣,然而新衣沒了,他與父親也被突如其來的騎兵所衝散,從此就再未見面。

“你的妻子叫做莉莉,你們有了一個女兒,叫做安娜,她還懷著你的第二個孩子。”

湯普森的腦海中出現了美麗的妻子,她漆黑柔順的長髮與深褐色的眼睛,站在她身邊的,是怕生的安娜,雖然還小,卻是個美人坯子,就在下一秒,他的妻子為馬賊所掠走,在他們直到妻子懷孕後,依舊殘忍的將其殺害,他們帶走了安娜,便揚長而去,湯普森曾到戈古聖城去討個公道,得到的卻是緊閉的城門與一些不疼不癢的安慰話語。

“他們都死於一個原因,那便是戰爭,貴族之間的權力遊戲,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地盤與所謂榮耀而撕殺,而受苦的卻是平民百姓,也就是你和你的摯愛們,湯普森,告訴我,你難道不恨他們嗎?”湯普森看著那雙血紅的眼睛,突然不再感到恐懼,有什麼怪物比人類更為可怕的呢?

“我恨!”湯普森咬著牙,憤怒的罵道,“我恨他們所有人,他們之間的遊戲毀了我的一切,毀了薩斯省的一切,他們罪該萬死,他們應該被碎屍萬段,然後萬劫不復!”

那張乾枯的臉笑了,隨著他的笑容,那嘴巴附近的皮膚也因為臉部肌肉的運動而碎裂開來,那尖銳的笑聲迴盪著,於湯普森的心頭迴盪著。

“我給你一次機會,靈界給你一次機會,去推翻這個病態的世界。”怪人停止了可怕的笑顏,他伸出了手,放在了湯普森的胸前。

湯普森只感覺心跳劇烈,隨後一個奇特的景象在他面前發生了,他的心臟被整個抽了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那顆血淋淋的心臟仍在跳動,毫無疑問正是湯普森的,因為他的胸前此時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他的心臟在黑衣怪人的手中劇烈的跳動,可不知為何,湯普森並未感到任何的疼痛與害怕。

他的面容逐漸撕裂開來,變得乾燥和粗糙,最後變成了像是樹皮一般的皮膚,而後皮膚的顏色開始變得灰白,好似白色的鮮血逐步染白面龐,直到變成了最為純淨的白色,他的雙眼慢慢失神,忘記了自己的一切,唯一記得的,便是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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