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名劍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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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顧平林所料,嶽松亭簡短地講了一番話,勉勵眾人用心修行,再讓執禮弟子一條條念門規,然後告知眾人,半年後將有入門比試,那時才會決定眾人去向,他言語中也隱約透露出自己將挑選一名關門弟子的意思,眾少年男女聽得興奮不已。

新弟子們到靈心派第一天,嶽松亭十分明白眾人的心情,沒做太多安排,讓兩名大弟子帶著眾人去安頓。新弟子每人可領取三套道袍與一些生活用的雜物,都裝在包袱大的百納袋裡。至於住處,男弟子都在一個院子裡,兩人住一個房間,那兩名大弟子受過吩咐,宣佈了規定就離開了,讓眾人自行組合,為的也是觀察這些新弟子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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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眾人安頓得差不多,顧平林隨意打聽了下,走進一個有空位的房間,兩張床上的被褥都早已有人鋪好,十分乾淨。

“顧小九,真是有緣。”其中一張床上躺著個熟人,溫和的笑容分外惹人厭惡。

顧平林也不說話,轉身出去,走了圈下來,果然發現還有一個房間有空位,另一張床上放了個包袱,壓著一柄不起眼的暗紫色長劍。

顧平林緊了唇,走進去將手裡的百納袋放到桌上,開始收拾。

沒多久,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顧平林也不意外,將木盆放到牆角。

段輕名單手撐著門,看了他半晌,笑道:“原來你這麼喜歡跟我住,白讓我費心了。”

果然這才是他的房間。

顧平林頭也不抬:“我卻沒料到,你無聊成這樣。”

“哦?我該是怎樣的?”

怎樣?顧平林不禁動作一頓。交手多年,印象中,段輕名就該是個高傲自負、心機深沉、笑如春風卻寂寞到極點的冷血天才,想當初他為了與自己堵一場勝負,將堂堂四大派玩弄於股掌之間,四大派因此實力大削,最後還對他這個罪魁禍首感激涕零。除了對手,除了那個女人,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段輕名在乎,如果他有興趣,可以將所有人當棋子,無論是師門,還是段家。

面前這個段輕名還只會在小事上玩鬧,但,要是再過幾年的話,也說不準了……

顧平林收回思緒:“那雙眼睛出事了?”

“你猜呢?”段輕名走進來,徑直坐到他的床上。

顧平林對此人的潔癖很瞭解,見狀略有些意外,也不計較:“是你做的。”

“哦?”

“那個侍女不是自盡。”

“她是自盡。”

“你是推手。”

“算計我,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自覺,”段輕名往後一躺,倚著床頭含笑道,“她原本就該自盡封口,可人總是愚蠢惜命,事到臨頭她又後悔了,不想死,甚至要給我作證,我只是幫她作了決定,這樣才能讓我的罪名坐實啊。”

猜測被證實,顧平林聽得一陣心涼。

他果然是故意的。

智慧超卓以致過分優秀的自負,與極端的空虛,讓他迷戀於追求刺激的興奮,哪怕只有一刻。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安分地留在小小段家之內,一生糾纏於俗務?

他厭煩了,失去興趣了。

離開段家,這就是他“落入圈套”的理由,齊夫人算計他,又怎知他才是真正設計的那人?甚至前世……沒有自己提醒,他也未必沒有順水推舟的可能。

所以,那名侍女自盡了。

顧平林沉默了下:“既然她肯幫你作證,便是有悔改之心,你又何必……”

說到一半,對上兩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自己竟然試圖勸說這個妖怪?顧平林猛地醒悟,打住話題:“你不想留在段家,就該去玄冥派。”

段輕名挑眉:“我拜入這種二流門派,不是更能讓齊家高興?”

顧平林淡聲道:“你已經是這個二流門派的弟子。”

“它本來就是二流門派,怎麼,你不想承認?”段輕名瞟著他,“靈心派只是你我踏入道途的起點,顧小九,道途在於超越,追求更高的境界,一往直前,沒有任何事物值得停留與回首,包括起點。而靈心派功法,遲早會被我超越。”

“它引你入道途,值得敬重。”

“世上還有千萬個這種門派可以引我入道途,你要我敬重區區一個門派?”

他的資質只要露出半分,連玄冥派那樣的大門派也會爭著要。

顧平林深知此人無情無義的個性,瞬間生出一縷殺意,開始懷疑是否該放棄再較高下的念頭,趁此人羽翼未豐,直接將他扼殺了事。

段輕名起身走到他面前,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打不過我,顧小九,別想那些沒用的了。”

他說的沒錯,且不說顧平林現在沒能力殺他,就算有,也做不出這種事來。顧平林搖頭,殺意盡斂:“你看不起靈心派,盡可去其他門派。”

“不去,”段輕名惡劣地道,“你說,我做那嶽老兒的關門弟子如何?”

想激怒自己?顧平林反而笑了:“段輕名,你真是令人厭惡。”

“你這強忍怒火的樣子,很令我喜歡,”段輕名也不生氣,不緊不慢地道,“想不到你才入靈心派一天,就對它如此維護,看來讓你產生感情還真容易。”

顧平林直接道:“無聊的試探。”

段輕名聞言真的笑著點頭:“遇見你之後,我才覺得以前過得太無聊了,奇怪,我好像很早就認得你。”

“哦?”顧平林心頭一驚,不動聲色地觀察,確定他滿臉的疑惑不是作假,這才暗自松了口氣――自己是因為執念而重生,而前世的他已經徹底打敗了自己,不可能有什麼執念才對。

顧平林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取出茶盅擺到桌上:“我該說榮幸之至麼。”

段輕名道:“你未免太無情,我親筆寫信給你,你居然讓別人給我回。”

顧平林面不改色:“你的信是好心?”

段輕名在桌子對面坐下:“誒,你誤會我了。”

顧平林瞥他。

果不其然,那滿臉的真誠立刻消散無蹤。段輕名笑道:“你不是應對得很好?這麼玩才刺激啊,你又玩不壞,別人我還沒興趣。”

什麼叫玩不壞?顧平林抬腳,朝桌子踢去。

段輕名眼疾手快一掌按下,桌子穩穩地不動。

這個結果很正常,顧平林現在年紀小,又沒修過真氣,自然討不到便宜,一擊無功,他也沒有繼續,隨手端起木盆往外走。

“誒,生氣了?”段輕名拿起他的茶盅。

“你猜呢?”顧平林已經走到門口,回頭,似笑非笑地道,“不過,你實在是太吵了。”

所有新弟子都已經安頓好,彼此相處也和睦,有結伴出去熟悉環境的,許多人都留下來打掃房間,院子裡有一口井,井邊圍滿了取水的人,場景與前世極其相似。

唯一錯的,就是房間裡那個意外。

本該入玄冥派的段輕名入了靈心派,事情又將發生怎樣的變化?

顧平林莫名地有點不安,端著一盆水回到房間。

段輕名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百納袋隨意丟在桌上,包袱也沒收拾,那柄大名鼎鼎的寶劍上正橫著他的腿。

顧平林見狀皺眉。

段輕名留意到他的視線:“此劍如何?”

“好劍。”顧平林如實評價,又皺了下眉。

“不過是器物,值得你這麼心疼,”段輕名失笑,輕輕一抬腿,那劍就朝顧平林飛過去,“想看便拿去看。”

事發突然,顧平林不慌不忙地側身,伸手準確地將劍接住。

段輕名道:“你的身手,比我想的好。”

“你沒想到的事多了。”顧平林亦不客氣,低頭看手中的寶劍,心頭滋味複雜難言。前世兩人明爭暗鬥多年,這柄絕世名劍自己熟悉得很,想不到還有機會拿到手。

暗紫色劍鞘雕著簡單的裝飾紋,依稀還有個古體的“段”字,樣式普通,完全感受不到半點鋒芒,樸實無華的劍鞘甚至給人一種親切的錯覺。

劍身拔出,剎那間,寒光逼人。

饒是顧平林早有準備,微微側臉,還是被晃得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劍如其人。

劍身也是紫色,比劍鞘略淺,凌厲的鋒芒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意外的是,在那耀眼的寒芒中,依稀竟又有一絲輕易察覺不到的暖紅色光澤在流轉,冷暖相間相融,只需凝神看上片刻,便覺得瑰麗無比。

顧平林並二指,輕撫劍身。

居然,透著一絲溫度。

顧平林暗自詫異,又覺得好笑。

正如段輕名所言,比起其他寶劍,此劍並無特別厲害之處,材質雖然珍貴,卻算不得罕見。想當初此劍伴隨段輕名名揚天下,自己從不敢輕視,萬萬沒想到其真面目會是這樣。

劍本無名,因人而名,果然自己執著了。

“原來如此。”顧平林撫劍輕嘆,劍光映在俊秀的臉上,紫紅交替,原本女相的臉顯得分外妖嬈。

段輕名隨口道:“怎麼,你喜歡?送你也無妨。”

“送我?”顧平林真吃驚了,此劍可是他前世的隨身佩劍,從未換過,“你要將這顧影劍送與我?”

太荒謬了。

段輕名入了靈心派不說,竟然還想將愛劍隨意贈人?

且不說顧平林難以置信,段輕名也意外:“顧影劍?”

顧平林聽出不對:“怎麼?難道它不叫顧影劍?”

段輕名半撐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起來:“沒錯,它就叫顧影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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