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十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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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雀機關的事公開,轟動了整個修真界,有關百川老祖的生平再次被翻出來。作為破界飛昇第一人,百川老祖設定這麼個機關,目的顯然不簡單,於是修真界有了諸多猜測,最多的就是關於造化訣的傳承問題,無數修士湧入落雁沼澤,尋找關於傳承的線索,這也在顧平林預料之中。

百川老祖對傳承很看重,造化洞府的開放不只這一個條件,暫時不用急。

至於段輕名,不說兩人前世是對頭,就因為步水寒的關係,顧平林也很難與他做“友愛的師兄弟”,與王漁換房間之後,顧平林過得很是清靜,得知步水寒被禁足在後山五年,便時常過去陪他。

修煉之餘,兩人坐在青竹林裡,弄了好幾壺酒,對飲。

步水寒入門極早,如今才十六歲,在嶽松亭的幾個親傳弟子裡,他年紀最小,與老成的師兄們根本談不到一塊兒,且他為人又高傲自負,與其餘弟子們更無話可說,平日裡受嶽松亭與陳前約束,他不敢不注意言行,而與顧平林在一起,他便沒那麼多顧慮了,提著酒壺直接往嘴裡灌酒,然後隨手一抹了事,興致大發時躍起身拔劍練上幾招,眉眼神采飛揚,完全是一派少年心性。

“我照你說辦法試了一試,果然有所不同。”

顧平林依舊坐得端端正正的,聞言取過酒杯:“哦?”

“難怪你修煉這麼快,”步水寒丟開劍重新坐下來,神情有些興奮,“想不到功法作了幾處改變,真氣竟順暢多了,你如何想到的?”

顧平林道:“靈光一閃,有感而已。”

“此事對靈心派大有好處,為何不能告訴師父?”步水寒停了停,皺眉道,“你不會是怕……”

“師兄多慮了,”顧平林搖頭,“功法豈同兒戲?你我修為尚淺,貿然修煉改動的功法已是危險,倘若當中有什麼缺陷,只會害了上下師兄弟。”

這話沒錯,功法上細微的變動都會造成不同的後果,也只有步水寒敢輕率地嘗試,完全是出於對顧平林的絕對的信任,而嶽松亭與陳前等人素來謹慎,他們必會察覺,這幾處改動過於精妙,絕對是對靈心派高階功法極為熟悉的人才能想出來的,顧平林入門才不到兩年,他們怎會不起疑?

顧平林也想壯大靈心派,奈何時機未到。

“我看你也不是藏私之人,”步水寒果然沒有懷疑,立刻就信了他,“不該疑你,我自罰一壺。”

說完,他又灌了一壺酒。

顧平林見狀不由得想起前世兩人對飲的情景,有些好笑,這種喝法是很容易醉的,估計再來一壺他就要躺了。

不出意料,兩壺酒下去,步水寒就一頭栽在几上了。

顧平林取過他手中的空酒壺,擱到旁邊,然後準備練功。

“顧師兄!”

“嗯?”顧平林抬眸,“王師弟?”

短短半個月,王漁竟變得無精打采,眼圈黑得可怕。看到几上的酒壺,他頓時露出一副想吐的樣子,懇求:“顧師兄,我們還是換回來吧?”

顧平林皺眉,也不問什麼,點頭答應。

王漁松了口氣,逃也似地走了。

顧平林隨手為步水寒設了個結界,起身就去找段輕名。

房間裡瀰漫著淡淡的酒香,段輕名正仰面躺在床上睡覺,長髮不束,胡亂鋪在枕上,俊臉絲毫不見酒意。另外那張床空蕩蕩的,王漁早已迫不及待地收拾被褥跑了。

顧平林臉有點黑:“段輕名!”

“這麼大聲,”段輕名懶洋洋地睜開眼,“原來是顧師弟,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拉王漁喝酒?”

“是我請客,又沒虧待他。”

天天晚上請客,難怪王漁喝成那副樣子。顧平林迅速掃視幾圈,走到床前,皺眉道:“你沒練功。”

段輕名道:“你怎知我沒練,我一直在練功。”

顧平林冷笑:“練酒功和睡功,還有懶功。”

“顧師弟勤奮,請你把我那份也練了吧,多謝。”段輕名拱拱手,翻身繼續睡。

顧平林提起桌上的茶壺,毫不客氣地往床上倒。

“夠了,”段輕名果然坐起來,托住茶壺,“你修什麼大道,去學做管家更合適。”

“這樣下去,你會敗給我。”

“我退出。”

“嗯?”

“我為何要與你比?別忘了,一直都是你在追逐我,”段輕名似笑非笑地道,“從一開始,你就將我當成了目標,我配合你這麼久,完全是出於興趣,現在我失去興趣了。你來便來,走便走,你我原本沒有關係,我段輕名為何要配合別人的計劃,緊跟別人的步伐?”

顧平林愣了下,沉聲道:“你不想成為強者?”

“想,但我不想成為別人計劃中的強者。”

“段輕名!”

“期待你再次喚起我的興趣。”段輕名理也不理他,又躺下去睡了。

執念到底是被他發現,顧平林知道他說的真話,沉默半晌,慢慢地將茶壺放回桌上。

前世,兩人鬥得你死我活,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大概是種奇怪的默契。

至於今世……

顧平林看著床上那個懶得沒骨頭的人,忍不住地悶氣,簡直想要一腳將他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前世那個風采絕倫、光芒四射的段輕名到哪裡去了?

顧平林有剎那的迷惘。

真這麼下去,自己做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沒有補天訣,沒有完整的顧影劍法,甚至連鬥志與強者之心都沒有,這樣的對手,勝了他又能代表什麼?

床上,段輕名呼吸平緩,他面朝牆壁,就那麼隨意地躺著,卻完全沒有常人不雅的睡態,像是一條優優雅雅的白練。

有一點還是沒變,縱然此人懶得像條蟲,那也是一條皮相還不錯的蟲。

顧平林低哼,走出門。

靜室內,嶽松亭正交代常錦心事情,大約一盞茶功夫之後,常錦心才出來,等候在外面的顧平林便走進去。

嶽松亭對這個關門弟子是極滿意的,謙虛,勤奮,言行沉穩,上下人緣又好,想到明清子當初說的話,嶽松亭又忍不住感激,果然上天沒有虧待靈心派。

待顧平林作禮畢,嶽松亭便和藹地問道:“說吧,什麼事?”

“是關於段師兄。”

“怎麼了?”嶽松亭果然緊張起來,當初原是無奈做出取捨,他雖然收了顧平林為關門弟子,卻並沒有忘記段輕名,時常讓陳前在修煉上多提點他,並許可他隨意進出藏功。畢竟段輕名的天賦有目共睹,不說這是他身為掌門對弟子的關切之意,也是出自一片惜才之心,生怕耽誤了段輕名,這種天才去任何一個大派都會受到重點栽培,能夠來靈心派,是靈心派之福。

顧平林自是瞭解他的心思:“他最近修煉似乎不太順利。”

“嗯?”嶽松亭緊緊地皺眉,搖頭,“那孩子看似謙和,卻自有他的驕傲,遇到疑惑怕是不肯主動找陳前請教,你且去問問他,到底哪裡不解。”停了停,他又改口,“罷了,待我稍後親自問他。”

顧平林答應。

嶽松亭欣慰:“你做的很好,師兄弟原該互相照應,往後更要如此。”說著,他又忍不住嘆氣,可惜自己時日無多,否則又何至如此?如果自己能多活二三十年,這兩個好苗子必然會讓靈心派大放光彩。

“弟子明白,”顧平林想起一事,“對了,之前玄冥派的一位程大修來找過段師兄。”

嶽松亭果然愣住。

對於段輕名這種天才,陳前希望他能留在靈心派,說是私心,卻不是為己,他知道嶽松亭的性子,因此程氏找段輕名的事,他強行命令常錦心不許對嶽松亭提起,常錦心性子溫和,素來依著他慣了,只好緘口不言。

嶽松亭自是清楚段輕名的身世,豈會猜不到程氏的用意?一時沉默。

顧平林道:“師父放心,段師兄既然跟我們回來,必定就不會離開靈心派。”

嶽松亭從椅子上起身,慢慢地走到窗前。

靈心派比起玄冥派,乃是螢火與皓月之別,且不說段輕名本身的資質,只憑親姨母的引薦,玄冥派也必然會重視他,他不肯去,無非是怕自己失望。

嶽松亭既惆悵又感動,看著窗外出了半日神,才輕輕地嘆氣,抬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顧平林不再多說,退出來,自去收拾了東西搬回房間。見段輕名還在睡覺,顧平林也沒吵他,自顧自鋪好了被褥,整理好一切,然後盤膝坐到床上練功。

“這麼快就回來了,”輕笑聲響起,“真是執著。”

顧平林睜眼:“這不正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麼?要你回來?”段輕名有些嘲諷地道,“你太高估自己,我的興趣已經不在你。”

“在我的功法,”顧平林不受影響,“你早就察覺了。”

段輕名看了他片刻,語氣一淡:“我確實對你的功法產生過興趣,但顧小九,你能修改功法,難道我就不能?”

顧平林一愣:“你……”

段輕名道:“看,現在是你對我更感興趣。”

顧平林不語。

段輕名果然笑道:“抱歉,你回來也沒機會瞭解什麼,我要閉關了。”

顧平林淡淡地道:“那很巧,我也打算閉關。”

“段師兄,”一名弟子在門口喚,“掌門讓你過去。”

段輕名看了顧平林一眼,起身出門。

顧平林獨自坐在床上,沉思。

不可能,靈心派功法與補天訣完全無關,段輕名現在根本不可能創出補天訣,他修改的功法會是什麼樣子?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無論真假,他都會離開靈心派。

玄冥派的段輕名,才是真正的段輕名,他會像前世一樣獲得最好的資源,成為舉世聞名的大劍修,成為一個徹底的妖孽。

――也會成為自己的對手。

嶽松亭溫厚和善,絕對不會耽誤弟子的前途。這場算計,顧平林並不覺得內疚。一來,靈心派功法確實不適合段輕名;二來,此人無情無義,能把這危險的傢伙踢出靈心派也是好事,以免將來師父看清他的真面目後失望。

沒多久,腳步聲響起,段輕名回來了,他進門就徑直朝顧平林走過去。

顧平林早有準備,下意識地翻身避讓。

段輕名不與他過虛招,直接動用境界壓制,輕易就將他拖過去,抵在門板上:“是你。”

顧平林也知道瞞不過他,承認:“是。”

“你希望我走?”

“嗯?”

顧平林豈肯受制,低哼了聲,待要運造化決脫困,卻冷不防對上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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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魅的眼睛含著笑,深處沉澱著熟悉的冷酷之色。

這種眼神……竟與前世他廢自己道脈時的眼神極度相似!顧平林大吃一驚,知道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你希望我走?”手上力道加重,段輕名重複。

如今顧平林雖然握有造化訣,有爭勝之心,卻並不想走前世的老路,跟他鬧到不死不休的境地。發現他的情緒不對,顧平林當下想也不想就道:“靈心派會耽誤你,你不適合留下。”

他說的也是實話。

段輕名的視線在他臉上緩緩移動,帶著審視的意味:“這麼說,你是在擔心我?”

顧平林不答。

半晌,段輕名鬆開手。

見他眼中冷意已褪,顧平林這才松了口氣,手心竟已滿是冷汗。

無論他信與不信,至少他的怒氣確實消除了。

“我已發誓,此生絕不入玄冥派。”段輕名突然道。

修道之人是與天爭命,誓言尤其重要,修士通常都不會輕易發誓,更不敢違背誓言,以免招至惡果,嶽松亭必然是要廢他靈心派的功法,下決心趕他離開,他為了留在靈心派,不惜徹底斷絕後路,嶽松亭自然不好再勉強。

顧平林心情複雜。

“看來我們註定要做友愛的師兄弟,”段輕名又變回了溫和無害的模樣,拍拍他的肩,似笑非笑地道,“十年後再見了,顧小九。”

顧平林沒有回應,看著他躺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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