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避走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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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海骨坑事件後,齊氏、季氏、天殘門和蓬萊島便主動公開了陰皇窟之事,眾人方才知曉真正的傳承之地,進入陰皇窟的人涉及好幾個門派世家,除了天殘門順利找回殘祖傳承,其餘人都沒撈到好處,幾個大派世家公開此事,倒引來一片讚歎聲,姚楓親口證實,更打消了不少人的疑慮,足見山外姚家名聲甚好。

陰皇窟沉入海底,眾多修者惋惜也沒奈何,垂頭喪氣地踏上歸途。

步水寒甦醒,問起受傷經過,他卻道:“那兩人戴著幕籬,看不清面容,我見他們鬼鬼祟祟地從玄冥派出來,便遁水跟蹤,誰知沒多遠就被發現,出手那人是個內丹大修,修了劍毒,我只好自封靈識。”說到這裡,他又笑道,“我以為這次在劫難逃,留下暗靈流不過是賭一把,誰知真叫顧師弟發現了!”

這結果早在顧平林意料中。

若步水寒真聽到什麼關鍵,段氏豈會無動於衷,任由他醒來?那位家老是支援段輕名的,此番出手不止是略施教訓,也是順便挑撥,若能利用顧影劍的傷痕讓自己與段輕名反目,他們是樂見其成的。

誤會令人哭笑不得,顧平林隱隱有些頭疼。

見步水寒得意,江若虛斥道:“若沒有顧師弟,你死在海底也無人知!若非段師弟及時研製出解藥,你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如此莽撞,總要鬧出大事才罷,回去叫師父罰你!”

他修為不高,卻是師兄,步水寒自知理虧,認錯:“下次不敢了。”

“還下次?”

同行以來,江若虛頭一次用師兄的身份教訓人,步水寒被罵得抬不起頭,頻頻朝顧平林遞眼色求救。

顧平林卻道:“南少主帶來訊息,師父叫你儘快回去。”

步水寒忙道:“我已經好了,回去做什麼。”

江若虛道:“不叫你回去,留在外面闖禍麼!”

步水寒求饒:“我已知錯,師兄饒我這次。”

江若虛道:“你哪次闖禍不是這麼說?”

這邊兩人正說著,外面又有人來了,素衣彷彿伴著春風,房間裡珠光都跟著明媚了幾分。

他進門便笑道:“這麼熱鬧,你們別是在欺負病人吧?”

“段師弟!”步水寒如見救星,“師父叫我回去,你快送信替我說說好話。”

段輕名立即道:“師兄放心。”

他兩個都是嶽松亭器重的弟子,江若虛不能不給面子,直搖頭:“段師弟你……”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段輕名解釋了句,又嘆氣,“幸虧這次顧師弟能逃出生天,否則就算我說話也沒用了。”

“逃出生天?”步水寒吃驚,“怎麼回事?”

冷旭忍不住道:“顧師弟為了給你找藥,險些死在海骨坑裡,若此番連累了顧師弟性命,看你回去如何面對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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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虛聞言又說教起來。

知曉事情經過,步水寒眼睛通紅,沉默半晌,他重重地拍了下顧平林的肩:“我回去。”

顧平林看了段輕名一眼:“我已無礙,師兄無須在意。”

步水寒別過臉,斷然道:“這次連累你,若不受罰,我自己都過不去,你們不必勸了。”

個性衝動,卻還算敢作敢當,這是步水寒的好處,也是顧平林肯與他交心的緣故,讓步水寒儘快回靈心派,其實是顧平林的主意,之前託南珠送信回靈心派,但回信根本沒這麼快,顧平林假傳命令,是料定嶽松亭會答應。

步水寒不知內情是好事,就算他當時聽到了什麼,沒有證據,說出去外人也不信,段氏可是南界一大世家,正道名門。段氏家老去玄冥派,事情不單純,玄冥派很可能也與這次的事情有關,前世今世,他們都沒有損失一名精英弟子,委實可疑,雖說他們未必會將步水寒放眼裡,但步水寒既然醒來了,就不宜繼續在外行走。

正此時,外面護衛報曲琳到了,眾人忙止住話題,步水寒咳嗽兩聲,迅速用袖子抹了下眼睛。

曲琳進門就道賀,眾人倒有些摸不著頭腦。

步水寒忙問:“喜從何來?”

曲琳不看他,對顧平林眾人道:“貴派有兩位師兄結外丹了,你們還不知道嗎?”

眾人皆大喜。

改練新功法,靈心派兩名弟子先後結外丹,這確實是好消息,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靈心派的實力便會越來越強。

顧平林微揚了唇角。

前世新功法在門內推行不到五十年,靈心派差點就躋身一流門派,此事原就理所當然。

曲琳只管與眾人說話,唯獨不理步水寒,眾人明白緣故,步水寒中毒的事一直瞞著她,她見步水寒近日都不去找她,難免介意。眾人安心教訓步水寒,都不解釋,步水寒急得手足無措。

眾人正看得好笑,就有護衛來報,說晚上南珠在偏廳擺宴為顧平林壓驚,請諸位務必賞臉,眾人這才散了。

顧平林有意走在後面。

須臾,一直沉默的姚楓果然開口叫住他:“借一步說話。”

顧平林暗暗嘆息,跟著他出門,走到廊上僻靜處。

見周圍無人,姚楓方才停住腳步,轉回身盯著顧平林,雙眉緊皺,目光微微有些沉。

顧平林拱手:“此番能逃出性命,全仗姚兄。”

“不必,你之前也已經謝過我,”姚楓制止他,“我有件事想問你。”

顧平林“嗯”了聲:“海骨坑之事,我確實早已知曉,之前隱瞞姚兄,抱歉。”

他直接承認,姚楓登時神色複雜:“你清楚內情?”

“是,”顧平林側身看海面,“但,恕我不便告知。”

姚楓忍了忍,語氣終是冷了幾分:“你該抱歉的,不是我。”

顧平林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海骨坑就是地脈道,自己若提前將事實說出來,必不會釀成這場慘劇,然而那樣的話,坑內無人,不單自己難以借力逃生,還會面臨質問,成為眾矢之的,靈心派也會成為段氏、玄冥派與魔域的報復目標,這顯然很麻煩。

明知內情而隱瞞,為一己之私,任由數千性命隕滅,姚家淡泊名利、仁慈寬厚,自己此番作為到底失去了他的信任。

顧平林也頗為遺憾,坦然道:“顧九行事一向恩怨分明,道途之上,無辜者眾,我選擇了自己,姚兄既已猜出事實,顧九亦不打算解釋,這次我欠姚兄一個人情,他日若有需要之處,顧九必竭力相助。”

“你這樣……”姚楓還想說什麼,終是欲言又止。

道不同,解釋亦是徒勞。顧平林再行一大禮,道聲“請”,便舉步離去。

姚楓沉默許久,嘆了口氣,正要回去,迎面忽然急匆匆走來一人,英姿勃發,步履如風,紅錦披風在身後呼呼地飄。

“姚兄,你在這裡,叫我好找!”

“齊兄弟?”

“快,”齊婉兒上來就拉住他的手臂,“你快些幫我想個辦法!”

姚楓安撫道:“何事著急,慢慢說。”

“那女人非要嫁給我!”齊婉兒有些氣急,“祖父已經答應了季氏的親事,沒想我好心救人,反惹出這場禍來!”

姚楓抿了抿嘴:“家族子弟遲早會娶妻,怎麼叫禍事?”

“姚兄不知,女人甚是麻煩!”齊婉兒擺擺手,嘆道,“何況我也不想這麼早娶妻,不瞞姚兄,我如今一心只想創招。”說到創招,他整個人便意氣風發起來,雙目熠熠生輝,“齊氏如今空有劍、陣世家之名,實是兩頭尷尬,劍術陣法無一可稱頂尖者,我能感覺到,朝歌劍術之上,定可產生一套更高明的劍術!姚兄,你信不信?”

四目相對,饒是姚楓沉穩,也不禁被他的意氣感染,頷首:“我信。”

“我就知道!”齊婉兒大喜,繼而神情又轉為沮喪,他憤然轉身,一掌拍在柱子上,“我將此事告訴祖父,祖父卻罵我……好高騖遠、異想天開。”語氣滿是失望,帶著哽咽,他大概是沒想到,一向最疼愛自己的祖父卻不相信自己。

齊真會阻止,這不難理解。齊婉兒本是劍道天才,只需照常修煉,縱使朝歌劍術不算頂尖,也足以讓他名震天下,相較而言,創招風險卻太大了,需要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不說,甚至可能影響原來的劍道,天才被毀滅很容易,齊真無疑是給孫子選擇了一條最安全的路。

旁觀者清,姚楓自然明白齊真的苦心,遲疑了下,伸手輕輕拍他的背:“長輩總是為你好。”

齊婉兒微微低頭,收手之際,不著痕跡地拭了下眼睛:“祖父不許我再想創招的事,說今後會看著我修煉,我……”他輕輕吸了口氣,轉過身看著姚楓,斷然道,“無論如何,創招勢在必行,姚兄,你得幫我!”

雙眼微紅,目光卻堅定,那是年輕劍者的委屈和倔強。

姚楓沉默了下:“此事需三思而行,你要考慮清楚。”

“我意已決,”齊婉兒冷笑,“若失敗,大不了我不當齊家這個寶,沒人照拂而已,你當我真不知外面修煉艱難?我既然敢這麼想,就做好了吃苦頭的準備,這次進海骨坑,我跟著存了不少材料。”

出生以來一路風光,他能作出這樣的決定委實難得。姚楓終於道:“總還有我。”

齊婉兒聞言展眉:“是了,那時我就說我是姚兄的朋友,誰敢小瞧我?”

“你不會失敗。”姚楓語氣略重。

“那是自然!”齊婉兒微嗤,抬了抬下巴,負手道,“我不過說說而已。”

姚楓見狀露出幾分笑意,提醒他:“季氏那邊的親事怎麼辦?”

齊婉兒這才又焦急起來:“我正是頭疼這個,好容易才騙過他們溜出來,這裡我也不能停留太久,祖父知曉我認得顧兄,必會找到這裡,若被抓回去,我此生怕是再難自主。”

姚楓想了想:“如此,先躲起來吧。”

“我也這麼想,北界是回不得了,南界……我與段六打過賭,”齊婉兒對那個“五十年不入南界”的賭約後悔不已,“長留蓬萊島更是不成,你說這如何是好,唉唉!”

姚楓遲疑道:“段六公子不會在意。”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能反悔!”齊婉兒犯倔,“就算他不在意,我也是不去南界的。”

姚楓無奈:“你有何打算?”

齊婉兒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想留在海境……”

“不行,”姚楓打斷他,“危險。”

海境乃未知海域,兇獸眾多,更有閻森這類魔頭,齊婉兒這修為根本不能單獨行走,何況他又不是謹慎細緻之人。

“危險才好歷練,”齊婉兒有些不悅,“何況這一路也沒出什麼大事,我會小心的。”

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姚楓繃著臉:“不得再提。”

“這也不行,那怎麼辦!”齊婉兒有些惱,突然間想到什麼,眼睛一亮,“聽說山外之地十分隱秘,你帶我去躲上一陣?”

“這……”姚楓遲疑。姚家避世而居,山外之地通常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以免引來外禍。

齊婉兒見狀便知他為難,倒也不介意,擺手道:“罷了,我先走了,你別洩露訊息就是。”

“去哪裡?”姚楓扣住他的手臂。

“隨便走走。”齊婉兒答得含糊。

“海境危險。”

“總比讓他們找到好,”齊婉兒掙開他,有些煩躁,“你別管那麼多!”

姚楓沉聲道:“你若當我是兄長,就聽話。”

齊婉兒脾氣上來,也惱了:“我當你是兄長,才來找你商量,你不幫我就罷了,反倒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倒跟我爹和祖父一樣呢!”在他的經歷裡,家裡那些堂兄弟都巴不得跟他親近,不用他開口都來幫忙,緣由都不用問的。

姚楓大概也沒有這麼任性的兄弟,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他。

齊婉兒低哼了聲,拂袖就走。

姚楓拉住他:“隨我回山外之地。”

廊上空寂無人,頭頂珠燈映照下,周圍景物顯得有些冷清。

路過段輕名的房門,顧平林忍不住停住腳步。

這次步水寒出事,竟揭開了前世的真相。愧意是有的,但要說多內疚,也談不上。所有事情皆因段輕名而起,何況,於段輕名而言,真實與誤解不重要,他根本不在意。

只是那句話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昨夜至今,始終心緒不寧。

“沒有你的世界,太寂寞了。”

自己並沒有類似的記憶,想要問清楚,奈何眼前人已不是記憶中人,從何問起?何況前世自己與他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關係從不曾改變,直到自己臨死那一刻,他也只是嘲諷。

“今生,來世,你永遠都是失敗的那個。”

那樣的人,永遠都在追逐更高的劍境,永遠都在尋找更強的對手,會記得一個失敗者?

若不是他,又是誰?

或者,只是幻語?自己因一句嘲諷留下執念,突然聽到他說出那番話,觸動了心結。

“如果你不在,那我也許會尋找。”

――若我不在世上,你如何尋找?又能去哪裡尋找?

執念催發,情緒失控,一時竟不辨前世今生,昨晚幾乎就要當面問出來了。

幸而,理智及時迴歸。

沒有更多言語,匆匆退走。

顧平林握緊了袖中的手,正欲離開,門忽然從裡面開啟了,顧平林見狀便止步。

房間裡,段輕名坐在桌前椅子上,手裡拿著一隻小香爐:“o,想不到門外有君子竊聽。”

顧平林不慌不忙地負手,回敬道:“引君子竊聽,必是鬼祟之人。”

段輕名聞言側過臉來:“顧小九啊顧小九,你真半點也不饒人。”

顧平林道:“你要求饒?”

“又來欺負人了,”段輕名笑著放下香爐,“明明是你站在門外,如今反罵我鬼祟,講什麼都是你有理,我除了求饒還能怎樣?”

顧平林也覺得好笑,隨手拂了下外袍,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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