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嘯,腳下是快速掠過的山川河流,以及鋼鐵叢林。
夏仁一隻手緊緊抓著牛長壽,另一只手掏出黑色手機,驚訝地發現,剛剛直徑只有兩百公裡的紅色區域,正在迅速擴大。
幸好他已經提前讓秦芸她們離開了。
“星之彩到底是什麼?”
夏仁大聲詢問,但是聲音卻風聲掩蓋,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清。
“看來只能到地方再說了。”
夏仁望著下方,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汙染,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覺得危險,基金會不會無的放矢,只是那潛伏的巨大危機,此刻還沒有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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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長壽的速度非常快,也不知道他的推進器使用的是什麼燃料,小小的體積,竟然能夠支撐如此長時間的超音速飛行。
十幾分鍾後,他們來了隕石降落的地方。
天空中黑煙的痕跡還未散去,地面仍有大量的濃煙冒出。
隕石墜落的地點是一片小型湖泊的中央,此時湖泊內的水大部分都被隕石自身的熱量和撞擊產生的能量蒸發,只剩下一些孱孱的水流。
湖泊周圍已經被後勤部和超人協會的員工封鎖,但是卻沒人走進隕石坑內檢視情況。
“這個顏色,果然是星之彩……”
牛長壽降落地面,收起推進器,遙望著幾百米外的隕石,有些失神。
夏仁也望了過去。
經過藍星大氣層的灼燒,這塊隕石降落地表之後,體積依舊龐大,它直徑約有二十米,表面呈現出烏黑色,外形怪異且奇特,一點也不像是隕石,反而像是某種巨大的結晶礦石,但是它結出的晶體卻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反而給人一種扭曲畸形的感覺。
隕石表面裂開無數細小的間隙,黑煙就從那些間隙中不斷湧出,周圍不斷有原本湖泊內殘餘的水流匯聚到坑底,但是還沒有接近隕石就被蒸發。
那些蒸汽不知為何帶有令人作嘔惡臭,導致湖泊周圍幾乎成了禁區,這股惡臭就連佩戴有全套彷彿措施的後勤隊員都無法靠近。
夏仁眯起眼,逐漸發現,隕石冒出的黑色霧氣,並非完全的黑色,它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普通人無法用肉眼辨識色彩。
這種色彩不存在於任何人類已知的光譜中,它閃閃發亮,並不刺眼,也不黯淡,看上去像是純粹的顏色,又彷彿擁有飄逸流動的物質實體,在順著黑霧向上流淌。
“這就是,星之彩嗎……”
夏仁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它會叫這種名字了。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夏仁,你怎麼在這裡?”
他轉頭望去,發現竟然是九鳳和易知餘。
“你們怎麼也來了?”
夏仁也有些詫異,九鳳倒還好,易知餘一條手臂被繃帶纏住,身上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甚至還沒有結痂,血淋淋的傷口就那麼直接暴露在空氣中,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這裡。”
九鳳說道。
眾人隨後開始撤離,就連後勤部和超人協會的員工也逐步離開,僅留一些擬生機器人還在現場。
他們來到附近臨時搭起的營地,九鳳說道:“政府已經發出公告,隕石帶有強烈的輻射性,已經開始讓附近的市民緊急撤離,但誰都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她掏出一張地圖,在上面粗略地劃了一個圈,正好和基金會發給調查員們的那張地區吻合。
“原本預定星之彩的溢散範圍大約是三萬平方公裡,也就是一開始基金會劃定的區域,但是……”
牛長壽精神有些恍惚,接話道:“但是出了意外。”
他捂著頭,表情痛苦:“偏偏是這裡,偏偏是這裡……”
夏仁疑惑道:“他在說什麼?”
九鳳嘆息說道:“你知道基金會的冥水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夏仁搖搖頭:“不太清楚。”
九鳳解釋說道:“正常情況下,人類是無法獲取冥水的,但是藍星上某些區域,有幾口奇特泉眼能夠接通冥河,被稱為冥泉,目前已經被發現的冥泉共有三眼,北洲一眼,南洲一眼,西洲一眼。”
她手指敲了敲地圖上靠近紅色圓圈中心的位置:“而西洲的冥泉,距離這裡,只有不到五十公裡。”
夏仁不解道:“那這和星之彩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夏小兄弟。”
易知餘臉色也很難看,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勢,還是其他:“星之彩這種東西,實際上是宇宙深空中的一種生物,那裡有著和太陽系乃至銀河系都截然不同的法則。星之彩的胚芽會在宇宙中流浪,尋找營養豐富的生命星球,而它們一旦開始墜落到星球上,就會開始吸收整個星球的養分,直至將整個星球變成沒有任何價值的死星之後才會離開。”
“原本星之彩的成熟時間要花費幾個月之久,我們還有機會能夠將它限制在一定區域內,不至於讓整個藍星承受滅頂之災,但好巧不巧的是,它們偏偏墜落在冥泉附近,冥水蘊藏著強大的生命力,會迅速催熟星之彩,我們再也沒有能夠限制它的方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擴散到所有肉眼可見的地方。”
夏仁聽完,有些呆愣。
“吸收……整個星球的養分……”
這是什麼概念,他一時竟想象不出。
牛長壽雙拳緊握:“這已經,是五級災難了。”
夏仁脊背發涼。
他聽說過超人協會的瘟疫分級制度,五級,已經到了世界末日的地步,人類幾乎不存在任何希望。
在這種程度的災難下,他還能做什麼?
夏仁嘗試去想,但卻發現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
“星之彩不能被殺死嗎?”
九鳳搖頭說道:“不能,雖然星之彩不是無敵的,它們無法吸收強大生物的生命力,就比如實力已經到達S級的我們,還有你,但是其餘的,無論是普通人類,還是地上植物,乃至細菌,所有的生命力都會被星之彩吞噬枯竭。”
“但,也不至於徹底絕望。”
夏仁抬起頭,期待她能說出什麼好方法。
九鳳猶豫了一下,說道:“藍星上還有三個庇護所,是專門為了這種情況而設定的,我們會保護很小一部分人類,直到挺過星之彩離開,但是所有資源都枯竭的星球,已經無法適宜人類居住……”
所以,只是早死一會兒,和晚死一會兒的區別。
易知餘望著遠處的天空,說道:“人類只剩下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了。”
事實正如他們所說,似乎沒有任何希望。
不論是基金會,還是超人協會,都不打算對那塊隕石進行任何處理,因為明知道是無用功,什麼也改變不了。
冥泉無法封住,不論使用什麼樣的方法,星之彩都不會放過如此充足的養分來源,甚至於在隕石還沒有徹底降落地面的時候,它們就已經迫不及待找到了路線,入侵了冥泉。
附近的市民,也只是在政府的安排下撤離到了相鄰的城市,隨後就沒有了下一步的安排。
彷彿,都已經放棄了。
下午的時候,夏仁盯著惡臭,再次前往了隕石坑。
幾個小時不見,隕石的體積已經變小了許多,星之彩們在天空架起一座絢麗的天橋,連線遠方,從牛長壽那得知,這座美麗天橋的另一端,連線著冥泉。
事情轉機,發生在晚上。
基金會劃定的紅線在擴散到直徑五百公裡時,就戛然而止。
正好是在紅線邊緣,一開始無人注意,所有的植物全部開始枯萎,地下水開始流失,土壤中的水分蒸發,變得幹皺皸裂。
等到深夜人們終於發現時,失去水分的土壤再也無法支撐其重量,伴隨著轟隆的劇震,大地開始陷落,形成了一個寬接近五公里的巨大溝壑,繞了一圈,將直徑五百公裡的區域與整塊大陸隔開。
同時該區域內的臭氧層出現了不明原因的巨大空洞,失去了大氣的保護,強烈的太陽風和高能宇宙射線將毫無阻礙地照射在地表,逐漸摧毀這片區域內的生命,同時藍星的磁場發生變化,季風的方向改變,氣候更是變得反常,地殼的也開始發生詭異的改變,在周圍板塊的擠壓下,被隔離開的大地開始垂直上升,僅僅幾個消失,就抬高了上百米。
從宇宙中看,就像是西洲大陸升起了一個圓形的高臺,
因為磁場的變化,周圍的季風開始調轉方向,吹打在垂直的高臺壁上,形成兇猛的上升氣流,這些氣流越來越強,竟直接形成了一個規模恐怖的氣旋,將附近的空氣沿著大氣的空洞一直送向外太空。
如此,這座直徑五百公裡的圓形高臺,徹底與整個藍星隔絕,就連空氣都被氣旋阻擋,無法逃逸。
一時間,所有知情的人,都震撼於這段時間內發生的變化,並紛紛猜測到底是誰做到了這一切。
但他們都知道,藍星上,還沒有人類,能夠擁有如此偉力。
這已經是,神明的力量。
夏仁是第二天知道的這件事。
他起床走出房門,發現世界變得陌生而又美麗。
他彷彿來到了太空中其他星球,不論是空氣、大地、河流,還是植物動物,乃至人們的皮膚上,都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顏色就和昨天見到的星之彩的顏色完全一樣。
僅僅經歷了一夜,周圍的景色就出現了顯著的變化。
從未見過的花朵,在草地和磚石夾縫中盛開,異常美麗,還有一些新奇的爬行動物和昆蟲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果農們發現自己種植的水果和蔬菜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但是結出的果實卻奇形怪狀,且散發著苦味,根本無法下嚥。
夏仁正要找人問問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九鳳迎面朝他走來。
並告訴他,
政府已經放棄了圓形區域內的所有人。
具體一點說,就是這裡的三千萬人,都將無法避免的在接下來三天內死亡。
不論是平民,還是富商,亦或者高階人才和政府官員,全都不能倖免。
他們已經被星之彩感染,一旦去往外界,星之彩就將蔓延全球。
“怎麼,會這樣……”
夏仁儘管已經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還是無法接受。
“冥泉在昨晚就已經斷絕,但是星之彩們已經吸收到了足夠的養分,估計明天就會離開藍星。它們走的時候會刮取這片土地最後一絲營養,即使是我們,留在這裡也會遇到危險。”
“所以,走吧。”
夏仁沉默著點了點頭。
在穿越氣旋離開之前,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這片被隔絕的大陸。
到處流光溢彩,彷彿無數精靈在天地間曼舞,這裡是如此的美麗,似乎再多看一眼,人的靈魂都容易迷失其中。
……
……
兩天後,夏仁回到了這裡。
土地已經失去了顏色,植物和動物都消失了,那些曾經生活在這裡的居民也不見了蹤影,地面上,只有一層厚厚的灰白色浮塵。
基金會的調查員們正抱著幾桶冥水,還有一截乾枯的樹根,在一旁刨土,將樹根種下去。
幾分鐘後,一株翠綠的嫩芽頂破泥土,給這個灰白色的世界帶來了一絲生機。
嫩芽以恐怖的速度迅速生長,僅僅過去半個小時,它就頂破雲層,長到了上萬米。
它的主幹紮根在廢土之中,樹身比藍星上最大的山嶽還要粗壯,它的枝幹展開,即使是最纖細的樹枝,也有摩天大樓的寬度,翠綠色的樹冠,甚至擋住了大氣的空洞,
樹葉沙沙作響,夏仁望著頭頂,猶如來到了另一片仙境。
慈悲母樹靜靜地佇立在大地上,樹冠間,盛開出一簇簇粉紅色的花朵,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它輕輕搖晃枝幹,帶起溫柔的清風,和無數散落的花瓣一起,拂過整片大陸。
站在樹下,夏仁感覺自己的悲傷,似乎也隨著清風,一同飄向了遠方……
……
……
雲端的土地上。
“好漂亮~”
平詩晴正在和小孩子一起玩耍,看到遠處的景色,有些迷失其中。
孤兒院前方的草坪上,周遠伸手從風中攔下一片花瓣,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盒子裡。
無慈悲雙手合十,眼眶流出熱淚:“上億人的逝去換一枚慈悲母樹的種子,值得嗎?”
周遠低頭望著盒子,手指逐漸捏緊。
最終,也沒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