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伊士的印象中，似乎有人曾用“即便是女孩子看了也要嫉妒的臉蛋”來形容小鹿。偏長的頭髮將五官半遮半掩，鵝蛋型的臉頰透露著一股溫柔平和的氣質。

這樣的男孩子實在是無法用“帥氣”這樣的詞彙，果然還是“漂亮”更加準確。

“肉……還要處理一會，你們可以……到處看看。”梅特迪爾在火盆旁邊的桌臺上，用手捏著食材確認狀態，將各種各樣蘇伊士叫不上名字的辛香料研磨成粉，放入調配好的醬汁裡攪拌。

桌臺上整齊地排放著盛放香料和調味品的透明小罐子，它們的規格完全一致，連標籤都整齊劃一地朝向同一個方向；潔淨如新，完全沒有那些整日在油煙中沐浴的瓶瓶罐罐表面的模糊和油膩感。

香料小罐子的後面，是一個用石板構架成的架子，上面按尺寸排序放置著各式各樣的刀具。如果說一個廚房中有刀具很正常的話，但下面那些東西——譬如小鐮刀，就無法解釋了。蘇伊士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不同形態的刀具，它們似乎都開了刃。用於烹飪的刀具自然不用說，那刃口寬窄統一，刀身平整光滑，看樣子平時有經常維護；下面其他奇形怪狀的刀具卻也是整全部開了刃，刃口要大得多，刀刃上雖然用磨具磨得平整，但依舊看得出它們都曾有著很大的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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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翠絲拉著赫爾在不遠處迷宮般的陳列架裡亂竄，向赫爾介紹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這是油菜花，是油菜成熟後開的話，可以榨油，油菜可以吃。”

咦，俄羅斯有油菜的嗎。

“這是河魨，有毒，不過認真處理後還是可以吃的，還很好吃。”

重點是吃嗎？

“這是亞洲黑熊，成年後很能打，但是沒什麼人吃。”

能吃的呀！還有這個地方難道有黑熊的標本？

“這是罌粟花，可以做毒品。”

嗯？！蘇伊士聽著覺得話題越跑越遠了。

“這是我上次打掉的怪物，馬上就試吃了。”

還是吃啊？

“這是食人花，但其實不能吃人。”

噗——————

蘇伊士忍不住望向兩人，蜜翠絲牽著赫爾指這指那，看著那身高差，還以為是孩子在跟母親撒嬌著要買玩具呢。

看著她們歡聲笑語地，蘇伊士也不再去管她們的話題有多離譜，轉而認真地觀察著這個洞穴。它太空曠了，即便地面上只有火盆周圍有較大的空地，但抬起頭來，地面上的照明設施根本無法照亮洞穴的頂部，即便上面倒掛個吸血鬼，估計掛個十年都沒人察覺。

與窯洞的冬暖夏涼不同，它太空曠了，所以估計一直都會冰冷下去吧。空氣中的溼度似乎也很高，洞穴中會滋生各種各樣的蟲子吧。想到這裡蘇伊士不由得渾身發麻，小鹿到底是為什麼要住在這樣的地方？連赫爾那種滿布奢侈品的房間、或是愛納斯那種說不清是圖書館還是法庭的地方都建得出，那麼住在這種洞穴中，必然是小鹿自己提出的。

……怪人，或是有故事的人。蘇伊士閃電般地得出了結論。

昨天傍晚，梅特迪爾的門被人粗暴的一腳踹開。聽著門嘎吱嘎吱的慘烈聲音，他卻不為所動。蜜翠絲噠噠噠地蹦蹦跳跳，手裡拎著一包用粗繩捆著的東西。她嚷嚷著：“小鹿，小鹿！我帶慰問品來啦！”

梅特迪爾迅速地在腦海裡搜刮了一下慰問品一詞的意思。總感覺這個詞用得不合時宜……不過他還是很高興，雖然只有蜜翠絲一人，但只要她在，這裡就會顯得十分熱鬧。

不過，那慰問品好像還在滴血誒？

蜜翠絲雙手捧起那個慰問品，高興的說，“這個，沒吃過！剛剛打的！”

梅特迪爾微笑著嘆了口氣，接過那個還在滴血的包裹——這也不是第一次蜜翠絲這樣送來食材了，他甚至已經感到有些司空見慣了，每次蜜翠絲都是一身血漬，讓人覺得她並不是去打獵了，而是去屠龍了。

“明天吃哦！”蜜翠絲高興地笑著，身上還沾滿了血跡，蹦蹦跳跳地告了別。

他用清水沖掉了肉塊上的血汙，露出的原本質地讓他驚愕不已，那上面既有鳥類的羽毛，又有哺乳類的毛髮，難以想象這到底是什麼生物。他用手按了按，彈性十分微妙，肉質紋理平滑均勻，沒有奇怪的器官或是腺體，這樣看來，大概是沒有什麼毒性的。

他將肉劃出幾道缺口，在切口中塞入些香料，碾碎些粗谷和漿果，把肉塊放入其中浸泡，稍稍切下了一小塊，剁成碎屑，丟到火盆稍遠處的地方。

這巨大洞穴中的居客，並不只有梅特迪爾一個。所以必然會有些膽大的小東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將這地上的食物吃掉，倘若明天沒有一堆死屍的話，這不明生物的肉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是否有毒可以試，但是口感如何就不知道了，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烤肉了，炭火和香料的味道可以最大程度地去除腥羶味——如果有的話。

梅特迪爾取出醃製好的肉，用刀切成均等大小的塊狀，用鐵籤穿起來，每三塊肉就加一塊蔬菜，然後將肉串放在盤子上排好。

即便看上去十分熟練，但實際上，這是梅特迪爾第一次做“肉串”這種東西，他也是昨天特意在網上搜尋，現學現賣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不過這種幾乎沒人見過的生物，口感再怎麼奇怪都不會有人有什麼異議的吧？

梅特迪爾輕輕地嘆了口氣，洗淨了手上的油脂，安靜地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潔白、細膩的雙手。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是族群中最為優渥的人了，他從未想過世界居然是這個樣子的，有人喜歡打獵、有人喜歡華貴的衣服、有人喜歡跑步、有人喜歡炫耀自己的美……

他時而會想起那個自以為富饒的荒涼族群，那條時常氾濫的河流、和那些懷著笑容步向死亡的面孔。

那只有在驚醒後，才知道是噩夢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