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院長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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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烏鴉即使在一臉悲痛的時候也是帥的。他的帥不是皮膚白淨,眉目姣好的那種,他帥就帥在皮膚黃不拉幾的,眼神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深度。

老院長的葬禮上,白烏鴉緊緊盯著那具四分五裂、又東拼西湊在一起的屍體

——老院長的屍體已發膿腐爛,溫熱的夏風中彷彿夾雜著油膩的血腥,撲在臉上,令人作嘔。

他的四肢和腦袋都被砍掉,再加上被海水浸泡了有些時日,拼湊起來的屍體需被保鮮膜包裹著才不至於完全爛掉。

白烏鴉用手指輕輕碰了下保鮮膜,屍體立即塌進去一個洞,絲毫沒有彈起復原的預兆。他觸目驚心地站著,呆滯良久。

在這個莊嚴沉重的葬禮上,這城市差不多所有的達官顯貴都來了。在這個芝麻點兒大的地方,老院長將他的人情世故運用到了極致,人脈很廣,上下通吃。

一個月前,老院長還跟白烏鴉嘮叨著:等過幾天我老了,幹不動了,孤兒院院長這個位置就給你了。

白烏鴉相信,老院長稍微動一動人脈,下任院長這個位子一定是自己的。

可現在老院長死了,在場的達官顯貴,白烏鴉一個也不認識,真的窩囊。

他無心走過場,也不忍再看老院長的遺體,便心煩意亂地四處走逛。白烏鴉見小雨他們幾個孤兒院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便想上前安慰幾句,誰知剛一靠近,這幾個孩子便撿起地上的石子扔他,趕白烏鴉走。

白烏鴉是挺討厭的,平日裡仗著有老院長撐腰,只管囂張自己的跋扈,其他誰也看不進眼裡。他高興了給別人說句早上好,不高興了,有人問他句早上好,他冷不丁地就能將那人瞪得起雞皮疙瘩。

白烏鴉一直明白這一點,老院長也常叮囑他:你丫做人別這麼操,沒事兒多跟大夥兒走動走動。你要是實在不會做人,就多花錢請客吃飯,你要是沒錢我給你拿。你要知道,將來你是要當院長的人,人心攏不住,你屁也幹不成。

所以白烏鴉慌了。

他走出老院長的葬禮,站在一條新翻修的寬闊的長街上,腳下是一片愁悶的黃昏光線。白烏鴉盯著天上的彩雲愣了良久,隨後他嘆了口氣,渾身顫抖著從兜裡掏出一包香菸,用嘴巴夾出來一支,掏出打火機點上,卻沒有抽,先咳了咳嗓子,好像氣管裡憋了一個打不出來的嗝。

白烏鴉拍了拍胸口,說:“難受。”

“我也難受啊,我這剛找了個好點的工作,院長就死了。唉,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院長呢!你說這,這……我咋炫耀?”

白烏鴉轉身,看見突然冒出來的錢神,齜牙吸了口氣,問:“你知道院長為什麼一直不待見你嗎?”

他沙啞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子怒火,這時如果調侃院長的但凡換一個人,白烏鴉早一拳頭應了上去。

“哦?”錢神兩眼放光道:“為啥?”

白烏鴉瞟了眼遠處的葬禮,說:“院長說你內心陰暗,不刺激你,你成不了大事。”

錢神呆滯了幾秒鐘,隨後哈哈一笑,說:“那我完了,院長一走,除了不能讓院長知道我過得賊好之外,其他就沒啥能刺激到我了。”

白烏鴉吸了吸鼻子,說:“你高中畢業那年,院長為了給你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把存了半輩子錢才存出的那輛北京現代給賣了。”

白烏鴉的語氣輕飄,但實則是在嘲諷錢神的冷血,惡俗。

錢神怎麼也笑不出來了,他轉身盯著老院長的葬禮,帶著一張迷惑的臉,盯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隨後他苦笑幾聲,身體直直地跪地,往葬禮方向連磕了十六個響頭,罷了痛哭流涕,良久不能平靜。

其實方才白烏鴉的話都是胡咧的,老院長不待見錢神的原因很簡單,他只是單純地討厭錢神,並沒有刺激錢神成大事之說。甚至他都懶得關注錢神,只有什麼時候心情不好了,才會逮住錢神發通氣。

但老院長的那輛北京現代的確是賣了,原因是他老了,開車久了會腰疼,就把車賣了買了個按摩椅。

白烏鴉樂呵地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錢神,心裡賊爽。

但白烏鴉不討厭錢神,相反,在整個孤兒院之中,除了老院長,就數錢神和他的關係最好。雖然為此老院長沒少剋扣白烏鴉的零花錢,但白烏鴉從來都沒有放棄過錢神,放棄過一切栽贓、誣賴、整治和調戲錢神的機會。

這直接導致了在白烏鴉的心中,錢神成了這個世界上,除老院長之外的唯一一個想保護的人。

就是那種除了我,任何動你我都會跟他拼命的感情。

現在老院長死了,錢神就是白烏鴉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錢神,你起來,我請你喝頓酒。”白烏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架起了近乎崩潰的錢神,帶他就近找了個飯館,點了一桌子菜,一件啤酒。

老院長的葬禮辦完,錢神過幾天就要走了。錢神長得不賴,辦事能力也強,如今又有了好工作,相信今後一定能過得順風順水。

所以趁著這幾天錢神還在,白烏鴉心想,一定要找機會把他整個夠,把他整得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幾天發生的事兒。

“白烏鴉,我跟你說,我剛才哭不是因為我有多麼感謝院長。我就是太累了,院長在的時候我活得累,現在他雖然不在了,但我知道,我今後還是會活得很累……我,我……他要是活著,我活著也能有個盼頭,就是盡力活出個人樣給他看看。可現在他不在了,我活著就沒啥盼頭了。”說著錢神又哭了,一個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難得錢神還能跟白烏鴉講講幾句心裡話,可白烏鴉不喜歡矯情,便沒有接話,敬給錢神一杯酒。

即使錢神不說,白烏鴉心裡也明白。像他們這種孤兒,活著會很累。因為他們沒有父母,沒有牽掛,也沒有負擔。所以他們必須給活著找一個目的,找一個理由,找一個能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羈絆。

白烏鴉關於生活的所有羈絆和希望都在老院長身上,所以自己何嘗不是,因老院長的死亡而失去了生活動力呢?

不!不對!白烏鴉的羈絆還在,他必須保持高昂的鬥志和生活信念!因為他決不允許老院長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要報仇,他要為老院長報仇!哪怕搭上自己的所有金錢、時間、甚至是性命,他都要為老院長報仇,讓兇手付出十倍痛苦的代價!

白烏鴉張著嘴巴,深深呼吸了幾口才把淚水給壓住。

“別煽情了,我跟你說個正事。”白烏鴉閉著眼睛講。

錢神也穩定下來,說:“你說。”

“我不能讓院長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得給他一個交代!”他咬牙切齒道。

錢神揉了揉眼睛,又呆了幾秒,支支吾吾道:“烏鴉啊,有件事呢,我忘了跟你說了。”

“什麼事?”

“就是半月前的有個晚上啊,院長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你的電話打不通,就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說到這裡錢神停了一下,觀察白烏鴉的反應。

“我知道,那天晚上我睡得死,沒聽見手機響,再回過去的時候,院長電話已經關機了。”白烏鴉拿出手機,猛然摔在桌子上,說:“這是院長給我打的最後一個電話,可是我沒接。”

“沒事,沒事。”錢神擺了擺手,說:“我接了,院長把該對你說的話,都跟我說了。”

白烏鴉打起精神,問:“院長都說了什麼?”

此時他迫切希望著所有跟老院長的死亡有關的線索!

“額,院長說啊,讓我轉告你,有些事過去了就算了,讓你別太較真;還說自己活了這麼多年,想做的事差不多都做完了,這輩子值了。”

“然後呢?”白烏鴉問。

錢神吞了口唾沫,說:“沒了。”

“然後我就看見了院長的屍體!而你他媽到現在才告訴我?”白烏鴉一瞬間怒了,拍桌而起,惡狠狠地對錢神咆哮道。

他很少對錢神發脾氣,因為在錢神做錯事的時候,他總能讓錢神為此付出代價。可老院長死亡的訊息讓白烏鴉過於神經質了,最近一旦受到刺激,白烏鴉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我,我又不知道,院長他,他這是什麼意思!當時我正準備跟他彙報一下我現在的生活和工作,可他電話卻直接給掛了,我一生氣,就沒告訴你。”錢神起身拍了拍白烏鴉的肩膀,說:“哎呀我的好烏鴉啊,你先消消氣,我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嘛!就算當時你知道了,你能做什麼?”

白烏鴉坐下,指了指錢神,有氣無力地問道:“院長還說了什麼?”

錢神攤手道:“沒了,就這麼多!其他的話都是囑咐我的。”

“都說了什麼!”

“你別急呀!我正準備說呢。老院長掛電話之前囑咐我,讓我找到他放在辦公室抽屜裡面的日記,然後一把火燒了,還叮囑我千萬別給你看。”

白烏鴉吞了口唾沫,問:“日記呢?”

錢神也吞了口唾沫,說:“燒了。”

白烏鴉攥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那日記你看了嗎?”

錢神信誓旦旦道:“這個你放心吧,我用我名字發誓,我一個字兒都沒看!”

“我草你媽。”白烏鴉捂臉,小聲嘟囔道。

“啊?你說什麼?”

白烏鴉加大分貝:“我草你媽!”

“你……”錢神點了點頭,說:“你罵的好。”

白烏鴉知道,此時就算把錢神給大卸八塊了,事情還是這麼糟。他只能奢望院長給錢神打的那通電話中,在細節裡留下了什麼線索,但錢神都快把腦子給想炸了,有用的資訊也沒有多出來一條。

錢神分析:“我覺得哈,院長肯定不是平白無故給我打了這通電話。”

“你,這,是他媽,在說廢話!”

“你聽我說完啊!”錢神接著分析:“他電話既然打到了我這裡,就說明他肯定是著急找你,但你電話打不通,而院長自知時間不多了,沒有再給你打電話的機會,才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裡。這就說明,院長自知有生命危險,想最後給你通電話,交代些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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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神所說的白烏鴉也想到了,院長死在長青市,那邊的警察除了確定了院長是死於謀殺之外,沒有找到其他任何一點有用的資訊。而這邊的筆錄做罷,該調查的也都調查完了,警察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真是一群該死的廢物!

吃罷飯白烏鴉回到孤兒院,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二十天前,老院長獨自去了長青市,任何人也沒通知,包括白烏鴉。

現在白烏鴉能猜到,老院長去長青市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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